那個注定要位極人臣的女人 第117節
書迷正在閱讀:全網黑回鄉下種田爆紅[美食]、我當捕快那些年、我只能給你一個名分[無限]、七零悶sao廠長被腰軟嬌花一吻動情、年代文中的妖嬈女主覺醒了[六零]、八零漂亮女主廚海島日常[美食]、兄妹[gb]、不瘋魔不成神 (簡)、帶著空間寵夫郎(種田)、QAQ有蛇
老漢這把年紀了,也懶得假客氣,拿起葫蘆就喝了一大口,然后“哈”地長嘆一聲,一副暢快的樣子。 他抹了抹嘴,將葫蘆遞回去,問道?:“以前從?沒見?過你,你不是這附近村子的人吧?” “不是?!?/br> 壯漢道?。 “我原先在?北方當兵,后來軍隊散伙,我返回家鄉,發現?家人都已不在?原處,只得自謀生路。我想起以前有個親戚在?前面?的縣里做生意,便想過去看看,能不能找個活干。如果運氣好,許也能得到家人的消息?!?/br> “喲,當兵的?!?/br> 老漢喝了對方的酒,對他十分友好,聞言又嘆了口氣:“這年頭,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啊,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太多了,世道?又亂。 “我家隔壁的那對夫妻,小?孩生了太多,就賣了兩個去隔壁縣做活。本想著離得近,隔三差五還能去看看,誰成想,隔了兩個月再去看,竟然人已經沒了!那人家沒良心,就給父母賠了兩貫錢,依我看,就是給主人家打死?了,瞞著不說?而已?!?/br> 壯漢一頓,有些驚訝地道?:“我看你們這里地里都金燦燦的,收成這么?好,日子還這么?難過嗎?” “難過啊?!?/br> 老漢嗤笑了一聲,又喝了一口葫蘆里的酒,才將葫蘆還給壯漢。 他說?:“你別看這田里谷子多,回頭一大半都要交給朝廷。土地稅、人頭稅,前年說?是要修路,多征了一回;今年年初說?是辛國又怎么?了,要招兵買馬,又征了一回。最近老有衙役在?前面?轉來轉去的,指不定?又有什么?名?目要征?!?/br> 說?著,老漢一指那前頭,道?:“你看前面?空空的那戶人家,那家的老頭子,前段時間?說?是稅沒交齊,給衙役拘走了。 “他的兒子女兒打了官差,然后人跑了,現?在?通緝令還在?村口貼著呢! “要我說?,要不是那些個官差看上了他女兒,就是衙門?里又缺錢了?!?/br> 壯漢聞言,眉頭一皺。 他說?:“征過這么?多次稅?可若是如此找名?目強征糧食,難不成就沒人反抗嗎?” “反抗?怎么?反抗?” 老漢道?。 “那些衙役手里有刀,若是不交,他們要打人的!咱們這兒的人世代都是農民,人可以跑,地跑不掉??!難道?祖傳的田地,就這樣不要了?” 壯漢問:“可如果一年的收成都被縣衙征走,老百姓吃什么??剩下的收成,還夠吃到明年收獲嗎?” 說?到這里,老農悶了半晌。 他說?:“走一步看一步了,實在?過不下去,就只能先跟有錢人家借點錢?!?/br> “借錢啊……那還得上嗎?” “看命。一年六分利,實在?還不上,就只能將田地抵了。以后耕還是耕自己家的地,就是當個雇農,沒有地契了?!?/br> 說?著,老漢指指遠處一大片金色的田地,道?:“那一片,原先也都是我們村里人的田地。前些年征稅征得太多,家家戶戶都吃不上飯,大家都跟焦家、高家或者?李家三家借了錢,如今,這些都是這些人家的田地里?!?/br> 說?到這里,老漢嘆了口氣。 他說?:“本以為,抵了田地,好歹不用為交稅發愁了。誰知道?,賣了地,當個雇農,就有了主子,人就成了奴才。 “種地種得好,糧食都是人家的;若是種得不好,那就成了欠別人似的,主人家回頭就要怪你,動輒打罵?!?/br> 言罷,他又搖搖頭:“不過也沒辦法,如果不借,當年就餓死?了,留著地還有什么?用呢?活一天看一天罷了?!?/br> * 不多時,那壯漢騎著馬,返回了離月縣最近的驛站。 他草帽一脫,換了身衣裳,原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從?將軍府跟著謝知秋來月縣上任的張聰。 他將聽來的話如實匯報給謝知秋,旋即感?慨道?:“想不到如今農民負擔的稅這么?重,連豐產的南方農人都承受不住,若是貧瘠之?地,不知該怎么?辦才好?!?/br> 誰知,謝知秋面?色未變,只搖了搖頭。 她說?:“我看過近幾年的文書,最近三年,朝廷并未加過稅賦。上一回以養兵為由加稅,已經是五年前了,至少?今年并未加過?!?/br> 張聰一愣,反應過來:“這么?說?來,這些稅賦是月縣一縣之?地,假冒朝廷之?名?,私自加上去的?!” 張聰是個當兵的人,在?從?軍以前,自己也是農戶,由己推人,得知實情,他當即暴怒—— “他們怎么?敢!” 謝知秋手指點在?書卷上,眸色黑沉。 她說?:“天高皇帝遠,農民又一年四季埋頭種地,大多連字都認不得,哪里會?知道?朝廷一年征幾次稅?當然是那些衙役說?什么?是什么?。只是,還有一個問題……” 謝知秋眉頭淺蹙,目光在?月縣的文書上滑過。 她情緒素來沉靜,不會?輕易大喜大悲,張聰或許當即就想將那群衙役繩之?以法,但謝知秋還要往深處想。 她道?:“照這樣說?,月縣實則年年豐產,除了朝廷本來要求的稅賦,這些衙役甚至還私自加了稅。既然如此,為什么?月縣上報的內容,還是年年災荒歉收,連最基礎的稅收,都收不滿呢?” 張聰一愣。 這確實是個問題。 在?來之?前,他就知道?少?爺受了排擠,被分配到了一個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 可今日實地一看,發現?月縣其實土壤肥沃、豐收多產,本該是個人人安居樂業的富縣。農民是在?挨餓,但并沒有糧災。 張聰自知頭腦不算十分聰明,便問:“少?爺以為如何?” 謝知秋道?:“通常來說?,這是實際收的稅多,上報的少?,中間?的部分自可中飽私囊。地方官貪污,大多是用此法??墒恰?/br> 可是胡知縣卻留下一個錦囊,說?此地龍潭虎xue,讓來者?速速離開。 正是這個錦囊,謝知秋才沒有冒然身入月縣,反而先讓張聰和帶來的一些護衛,假裝成普通百姓的樣子,先入月縣探聽。 而經過這幾日的打聽,按照當地百姓的說?法,這胡知縣的確是個難得的清官,只是死?得蹊蹺。 如果說?是衙役自作主張,克扣百姓賦稅,從?中撈錢,那胡知縣發現?收上來的稅少?,完全可以換一批衙役。當地的賦稅事關知縣本人的考評晉升,他不可能不上心。 要是胡知縣本人并未參與貪錢,但結果仍是如此,那只能說?明,就算他換一批衙役,成果依然沒有變化。 月縣滿地都是金黃的谷子,衙役從?農民那里逼稅,甚至反復敲打,不惜編造稅目,可是最后收上來的糧食到了胡知縣手里,竟然遠遠到不了正常的數額,反而像是災荒。 胡知縣分文未取,百姓被掏空口袋,衙役再怎么?貪,看上去也有限。那么?多糧食,不可能憑空消失,總得有個去處。 謝知秋心里有了一些想法,但還沒有完全確定?。 她問:“你說?你去當地詢問的時候,聽說?有一戶人家因為拖欠稅款,老父親被官差抓走,他的兒女打傷衙役,然后跑了,現?在?正在?受人通緝?” 張聰頷首:“是?!?/br> 謝知秋道?:“詳細是什么?情況?你說?給我聽聽?!?/br> * 傍晚。 謝知秋在?屋中書寫,忽然,她聽到屋外有人敲門?。 謝知秋瞥了眼門?外人影,道?:“進來?!?/br> 陳舊的木門?“咯吱”一響,一個小?姑娘慢吞吞地進來了,正是她先前從?雨中救下的“劉家兄妹”中的meimei。 小?姑娘怯生生地說?:“蕭大人,張大哥說?您嗓子不舒服,讓我去廚房燉了點梨湯,給您送來?!?/br> 她低著腦袋,不敢抬頭。 謝知秋瞥了她一眼。 這姑娘生得好看,謝知秋知道?,她先前遇到了那樣的事,現?在?身體未愈,卻忽然被命令單獨給一個“男性”官員送湯到房間?里,大概有點緊張。 謝知秋淡淡道?:“放邊上吧?!?/br> “好?!?/br> 小?姑娘聞言,連忙小?心翼翼地往謝知秋桌上放了梨湯,就想離開。 這時,只聽謝知秋在?她背后喚道?:“雨娘?!?/br> “大人有何吩咐?” 雨娘下意識地回頭。 然而,她一轉身,只對上謝知秋那雙清亮的黑眸。 對方靜靜地看著她,好像什么?吩咐也沒有,只是想看她的反應。 雨娘微微一怔。 然后,她明白過來,當即噗通一聲跪到地上,伏身在?地,不敢說?話。 謝知秋道?:“起來吧,不用跪我。你若是緊張,房門?不必關上?!?/br> 雨娘呆了呆,方才意識到,謝知秋說?不用關門?,是怕她擔心“他”有不軌之?舉。 雨娘其實先前只擔心于身份暴露,還沒想到這一層,但此刻一想,才感?到后背發涼——如果真?有位高權重的男人拿她的身份威脅,她還能怎么?辦呢? 而這位大人的這么?一句話,的確能讓她安心下來。 她睫毛輕顫,去看這“蕭大人”。 俊美的青年面?色冷淡,可雨娘莫名?感?到安心。 因為“他”看向她的眼神超乎尋常的干凈,沒有尋常男子的半點審視或者?雜念。 “坐?!?/br> 謝知秋指指旁邊的圓凳。 雨娘起初不太敢坐,看謝知秋的表情,又乖乖地坐下了,不過只沾半個屁股,隨時可以站起來。 謝知秋原先在?紙上寫著什么?,見?她坐下,才擱筆。 謝知秋問她:“你識字嗎?” 雨娘搖搖頭。 她懵懂地說?:“大人果然是大城里來的。我們鄉下的姑娘,沒有一個是識字的,爹娘也都不識字?!?/br> 謝知秋道?:“其實認真?學也不難。你若是愿意,在?去月縣的路上,我可以找個識字的丫鬟教你?!?/br> 說?著,她稍作停頓,拿起寫好的書法,給她看,道?:“這是唐朝詩人李紳的《憫農》。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籽。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br> “……” 雨娘微微錯愕,她聽了,使勁去看那紙上的字,雖然只看懂一個“一”字,但眼神還是不由恍惚了。 謝知秋問她:“關于月縣,關于你遇到的事,還有關于焦家,還有焦子豪,你知道?多少??可否與我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