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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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躺在床上,四目相對。 蘊珊眼里起了一點淚意,但同時勾起唇角微微笑了,抬手輕輕撫上他面頰,又湊上去,嘴唇柔軟地貼上他的唇。 她待要撤身,他伸出手臂抱住她不許她走,手托住她后腦,加深了這個吻。 “皇上很想我,是不是……”她溫柔地回應著他:“我也想你……怎么可能不想你……” 前世到死,她都在想他,哪怕他對她做了那樣的事。 這一世,自從重生,她也一直在想他,哪怕他仍時不時令她失望。 安能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天亮之前,剩下的一點夜晚,兩人相擁著睡去。 蘊珊從前在他懷里睡時,常蜷縮著,好像在懼怕什么東西似的,今夜卻舒展許多。 載淳只當她是為他而有此番變化,苦中有了一絲微甜。 第二日,因折子批完得早,蘊珊道:“若皇上今日不嫌累,不如再多弄些舊折子來練練手罷?!?/br> 載淳答允,蘊珊便宣人去調舊檔出來,先調了部分總理衙門檔案,從同治十一年往前三年的檔案里每年各抽了一部分。 借著教他句讀,也幫他回顧從前舊事都是怎么處理的,便于他熟悉政務。 同治十一年,挑著讀了一些。同治十年,又讀了一些,讀到天津教案的尾巴。同治九年,又翻到天津教案,蘊珊問載淳:“皇上看了這些折子,覺得曾國藩怎么樣?李鴻章、左宗棠怎么樣?” 載淳想了想:“都很能干?!蹦D:挠∠?,便是如此。 蘊珊道:“臣妾倒覺得,曾文正(曾國藩謚號)死得憋屈,李鴻章則油滑不厚道。左宗棠太過意氣行事,不大度?!?/br> 載淳笑道:“這三個人我都見過,尚且沒什么特別的感覺,你見都沒有見過他們,何以曉得這些呢?” 蘊珊道:“見微知著?;噬峡催@天津教案,當時西邊兒額娘任李鴻章為直隸總督,就是要他去接替曾國藩處置天津教案的,他上任之后遲遲不到天津,為的就是不接這燙手山芋,好讓罵名都由曾文正一個人擔。后來果然朝野“賣國”的罵聲都砸在了曾文正一個人頭上,這時候李鴻章和左宗棠兩個人,名份上還是曾文正的學生哩,也跳出來跟著罵他?!碑斎?,她沒有說她這幾個月來侍奉慈安太后時從太后口中聽到了多少消息。 載淳道:“是這個理兒??稍鴩诜▏嗣媲白隽塑浌穷^,回來挨罵也是應該?!?/br> 蘊珊道:“皇上看,這事兒,開頭處理的是崇厚,曾國藩是跟著崇厚的路數做的,最后李鴻章收尾,做出來的結果也與曾國藩當初的意見相差無幾,為何獨獨曾國藩挨了罵呢?皇上再看,這事情,曾國藩處置得真的不對么?從總理衙門附片里頭刑部錄的口供來看,曾國藩當時是下了功夫調查,確認法國傳教士辦的育嬰堂并無誘拐傷害孩童之舉,一切起自謠言。百姓之中造謠生事而致無辜者枉死、甚至引發兩國沖突的人,難道不該論罪么?而且曾國藩何時軟骨頭了?他談判時是怎么跟法國人說的?他說天津官員雖然有處事不當之處,可官員們不但沒有下令動手殺過一個洋人,反而自己差點兒被法國領事開槍殺了,現在法國人還想讓大清殺這些官員是不占理。至于最后論罪民眾的人數,曾國藩最初報上來,說的是‘應正法七八人,應治罪二十余人’……”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載淳看過折子上的朱批,知道是慈禧太后認為處理得太輕,殺的人太少,很難讓洋人滿意,又責令曾國藩“趕緊勒限嚴拿”…… 曾國藩沒有賣國,賣國的是…… 而且最后那賣國的諭旨,是太后頂著他皇帝的名義發出去的。 蘊珊至此打住,說道:“臣妾多言了?!闭f著,將奏折收一收,吩咐道:“來人,將這些折子撤了,再派人去取些別的年份的折子來?!?/br> “等等?!陛d淳道:“去總理衙門,把天津教案相關的舊檔都調過來。朕要仔細看看?!?/br> 當天下午,載淳召見了戶部員外郎曾紀澤,說起當時天津教案后朝廷對他父親不公,只可惜自己當時尚未親政,于此事上未能替他張目。溫言撫恤一番,又令襲其父一等毅勇侯的爵位。曾紀澤感激涕零。 另旨起復曾國藩之弟、先前因剿捻作戰失敗而稱病退職的曾國荃,命出任陜西巡撫。雖然沒有明說緣由,但想必曾紀澤會以家書向他說明。 至于李鴻章和左宗棠,因是地方大員,根基深厚,又為朝廷出力甚多,說得上是忠心耿耿,便未做處置。只是將李鴻章從直隸總督調任兩江總督,借口是便于他籌辦輪船招商局。 此外,以天子已經親政為由,罷醇親王弘德殿行走。 恭親王算是偏向慈安太后的人,這次沒有動,不但未動,還好言勉勵,賞賜有加。 惇郡王奕誴,則多加拉攏,不但本人加封親王,長子載濓還提拔為了御前侍衛。 其余相關官員,各有升降調動。御前大臣伯彥訥、謨祜,軍機大臣寶鋆、沉桂芬、李鴻藻,總管內務府大臣英桂、崇綸、魁齡、明善、桂寶、文錫,弘德殿行走徐桐、翁同龢,南書房行走黃鈺、潘祖廕、孫貽經、徐郙、張家驤,大理寺少卿王家璧…… 這一番人員變動做完,載淳去養心殿后殿見蘊珊,蘊珊向他福一福身,笑道:“先前臣妾曾說起一種忠臣,是只忠于皇上一個人而再不聽第二個人指令的,皇上當時除了臣妾的阿瑪之外想不到還有什么人,今日之后,皇上手里,便有一批這樣的人了?!?/br> 載淳忽然明白,皇后的意圖,不是干政,而是在促他以實權脫離額娘的掌控。 她是很聰明。 她動用這聰明,是為了他。 “是,”他笑著答,上前握著她的手扶她平身:“都是皇后的功勞?!?/br> 蘊珊微笑道:“臣妾豈敢居功?!?/br> 皇帝為何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天津教案,外廷一時摸不到頭腦,過了幾日慢慢從宮中透出一點消息,說是皇后向皇帝提起的話頭。 便有幾名御史上本,參劾皇后干政,當中甚至有提議由太后整頓后宮的。 載淳在朝堂上大怒,將幾名御史罷官充軍?;亓撕髮m,對蘊珊提起這茬,猶忿忿道:“也不知這消息是怎么漏出去的!這起子蛀蟲,防不勝防——”破口大罵幾句。 蘊珊道:“這些人都是額娘提拔上來的,受額娘恩,知恩圖報,也是自然?!彪m然她明知有的御史只是就事論事、恪盡職責而已。 載淳聽了越發惱火:“他們吃的是國庫開出來的銀兩,領的是朝廷俸祿,何時只受額娘一個人恩惠來?他們眼里還有沒有朕?朕如今已親政了!” 蘊珊再好生安撫一通。 這時載淳道:“今兒臨散朝,我提出重修圓明園,想著把兩宮太后搬過去頤養天年。咱們倆也能自在些,在宮里想干嘛就干嘛。結果‘鬼子六’不許,說國庫缺錢,帶著一幫大臣在那,左一個叫我節儉,右一個叫我以誰誰誰為鑒,說得我好像昏君似的!我氣急了,罵他‘這不行那不行,不如皇帝給你來做’,把他嚇得跪在地上磕頭,磕頭他也還嘴硬,還叫我‘三思’……” 又是重修圓明園,又是罵恭親王“鬼子六”…… 蘊珊像是兜頭被潑了一盆冰水,渾身僵硬,心也冷了,一時說不出話來。心里幽幽嘆道:“你既如此,也便怪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