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飛行日記 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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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過了兩分鐘,關涵又一個帶著怨氣的猛烈翻身,就像有起床氣的人被吵醒那樣,床板都跟著震了一下。她嘴里咕噥了一句,“煩死了,到底什么時候關燈???” 許島蜻才明白,這是在說自己。 她立刻關掉臺燈,呆呆地坐在一片黑暗里,原來先前的怪異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們的確在刻意冷淡她。 她周末上完課晚上都是回家睡覺,今天中午又在實驗室,所以上一次在宿舍還是周五的晚上。許島蜻努力回想著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么,她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哪里得罪她們了? 想來想去,沒想清楚,也就算了。 周二下午,兩個班級的體育課撞在一起,基本的熱身后是自由活動,許島蜻回教室的途中遇到關涵和同學去超市。 她依舊和以前一樣,打了個招呼。 然而關涵只看了一眼,也沒回應,就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許島蜻聽到她同學問:“她不是重點班的嗎,你們認識?” 她回道:“舍友,不熟?!?/br> 之后的兩周,許島蜻在寢室就像個透明人一樣。還好她一心一意準備著即將到來的比賽,心底偶爾的那點不舒服也就自動忽略了。 快要放暑假前一周,她才無意間和凌淮說起這件事。 他第一時間想到校園霸凌,緊張地問她有沒有被欺負。 “沒有,她們體格都還不如我?!?/br> “我說得不只是身體上的欺負,還有精神上的,她們有沒有故意孤立你,或者和你冷戰之類的行為?!?/br> 許島蜻依舊說沒有,舍友倒沒有孤立她,或者當著她面故意說些什么。有事情的時候也會和她說話,她要是問什么她們也會回答,但跟之前的客氣就是很不一樣。比如她偶爾會發現另外幾個人的桌子上都放著某種小零食,顯然是趁她不在的時候發的,以前她也有份兒。 “那是什么問題?我記得你以前說舍友人都很好,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不知道?!?/br> “你沒問過她們嗎?” “我,不好意思問?!痹S島蜻有些為難,“要是沒什么問題,就是相處久了單純不喜歡我這個人呢,問了豈不是很尷尬?” “你為什么會覺得她們不喜歡你?之前不是相處得挺好的嗎?” “呃...”許島蜻有點難以啟齒,“算了,我要午休了?!?/br> 她最近中午都不想回寢室,一個人在實驗室趴著休息。 “不行,”凌淮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你必須說出來?!?/br> “我覺得,可能是我的性格本身就不討人喜歡吧?!痹S島蜻的語氣輕飄飄的,“不夠可愛,不陽光,有點兒悶?!?/br> 她很早以前就發現,在班里人緣好的女生大部分都比較陽光開朗,容易相處。而和自己性格相像的基本都沒什么存在感,可能有一兩個好朋友,如果不是在一個班,根本不會注意到,她們只會悶頭做題。 “感覺男生好像也都是喜歡可愛點兒的吧?” 學生時代被男生追得最多的女生,一定是大家眼里很可愛的,那時候幾乎每一部主流偶像劇的標配,一定少不了笨笨傻傻的可愛女主角。 “坦白說,生活中確實是可愛的女生更容易受到男生喜歡?!?/br> 許島蜻突然自言自語般嘆了口氣,“我記得我小時候明明也挺可愛挺陽光的啊?!?/br> 她倒不是抱怨自己沒人喜歡,就是隨口感慨而已。 “嘖嘖,許島蜻,你真俗?!?/br> “....?” “你想想自己,從小認真學習努力上進,長大想要做一個獨立女性這是你自己說的吧?怎么看都算是對未來有點追求了,但是對愛情的觀點卻這么俗氣落后,一點基本的審美都沒有?!?/br> “我怎么沒有?” 凌淮問:“你有喜歡的人嗎?” 許島蜻反問:“怎么樣才算喜歡一個人?” “喜歡就是喜歡,不需要別人來告訴你?!绷杌绰犨@回答也差不多懂了,“你看,你連怎么樣算喜歡都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你那些關于愛情的理論都是在偶像劇和小說中看到的。你的愛情審美就是男主角喜歡可愛女生都成立,可能他們之間明明存在很多問題你都看不到,要是有個男的像電視劇演得那樣對你,不管其他的,你都覺得那肯定就是愛情?!?/br> 許島蜻有點心虛,還真是被他說中了,她初中還是看過幾本言情小說,啟蒙書叫淘氣公主求愛記。她還記得那個男主角脾氣不好,總是和女主角反著來,但是很愛女主角,沒有問題吧。 “總之你的潛意識里就覺得只有可愛的女生才會被人喜歡,不可愛的女生就沒那么值得被喜歡。只看結果,不看過程?!?/br> 她心虛地否認道:“我沒有?!?/br> “你有,不然你就不會這么問我了?!绷杌捶浅:V定,“我們以前看的那個什么小說來著,你最喜歡女主角武功高強,但是你也說過,她就是因為太強了,所以男的才不喜歡她?!?/br> 許島蜻知道他說的是阿青女俠,“那我也沒說錯啊,你剛剛也這么說了?!?/br> “我剛剛那是還沒說完,你這個說法太絕對了。喜歡可愛女生的男生確實不少,但有些是固定喜歡這個類型,這種喜歡就是單純投射自己的情感,而對方不過是個載體,換個可愛的載體他可能還是喜歡。而有些人是因為喜歡你這個人才覺得你可愛,還有一些人根本不在乎你可不可愛,他就是喜歡你?!?/br> 他說得繞口,“你懂我的意思嗎?” “不懂?!?/br> “哎,簡單點兒說,女生除了可愛,還有很多其他的特質吸引人?!?/br> “比如?” “漂亮?!?/br> “......你才俗?!?/br> 凌淮呵呵笑了一聲,繼續列舉道:“聰明?!?/br> “努力?!?/br> “善良?!?/br> “安靜?!?/br> “有能力、有野心、霸道、野蠻等等,人的特點那么多,可愛算什么。更何況,你還可以主動喜歡別人,不用非等著別人發現你的可愛來喜歡你。甚至被不被喜歡,喜不喜歡別人都沒那么重要?!?/br> 許島蜻在很多年后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不少得了可愛焦慮癥的“不可愛”女生,她們有著各種各樣的魅力,有的安靜溫柔,有的膽小善良,有的強勢聰明,在學生時代這都不是最受歡迎的類型,永遠默默看著別的女生被人喜歡。 多年成長的經歷和世俗人們的觀點與看法,讓她們在尋找自我和尋找愛情的同時僵持割裂。明明現實中已經很厲害了,內心也知道其實被人喜歡沒什么大不了的,自愛才最重要,可難免還是會在愛情的失敗中懷疑自己,渴望被認同。于是試著改變,讓自己變成更容易被別人喜歡的“可愛”,學習怎么說話,怎么穿搭,什么的小動作更顯可愛,努力甩掉自己討厭的部分。 最后繞很大一圈才懂得,不是只有可愛才值得被愛,總有人愛你原本的天性,愛你自己最討厭的缺點。 而她只冒出了一點點早期癥狀,就被人快速地治愈了。 聽凌淮說得頭頭是道,她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到梁春玉在家說的一句話:母豬帶胸罩,一套又一套。許島蜻當然不好意思說,默默地把話吞回心里。 “你這些都是在哪兒看的?” “多看書多看報,多看世界多睡覺?!绷杌春艿靡?,“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你也就是成績比我好,其他我可以教你的太多了,跟我學著點吧?!?/br> 第40章 直覺 最后她還是聽了凌淮的建議,決定和舍友談一談,反正都要放暑假了,談得不好也沒什么。 晚上她提前離開了實驗樓,去超市買零食,拉近關系的第一步,先送吃的總是沒錯。許島蜻回到宿舍趁其他人都沒回來,把剛買的小蛋糕拿出來,給三人桌上一人放了一個。她正猶豫著先去洗漱還是等她們,走廊上傳來嬉笑聲,然后一行人走到門口,驚奇地發現宿舍門已經開了。 不知道怎么開頭,許島蜻在她們進門的時候,背對著人假裝整理自己桌上的書,等著她們發現桌上的東西。 “誒,這是什么?” “那個--我放的?!彼忉尩溃骸拔衣犕瑢W說,這個巧克力挺好吃的?!?/br> “哦,謝謝啊?!?/br> “不客氣?!痹S島蜻突然變得嘴笨,原本說好的談一談壓根兒不知道怎么開口 “章芳,我的給你吧?!标P涵拿起蛋糕放在旁邊女生的桌子上,“快點切西瓜吃?!?/br> 氣氛微妙起來,雖然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表面上至少沒有人戳破,現在關涵的行為好像是在和許島蜻劃清界限。 為了緩解尷尬,章芳切了一塊西瓜遞給許島蜻:“你吃嗎?” “我不吃,謝謝?!彼齽偩芙^完,又在心里懊惱,應該接過來的。 三人在空中交換了一個眼神,都不再說話。 吃完西瓜,章芳和另一個女生一個洗澡,一個洗衣服。只剩下她和關涵兩個人在宿舍。 許島蜻感覺到了,根源就出在關涵這里。她剛來宿舍的時候,還是關涵第一個主動和她搭話,給她借東西??偸欠窒砀鞣N小零食。 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的,許島蜻咬了咬唇,放下筆。 “關涵?!?/br> 聽見她叫自己,關涵沒應聲,只是轉過身來看著她。 許島蜻鼓起勇氣開口:“最近這段時間,你們突然對我很冷淡,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沒想到她會這么直接問出來,關涵表情驚詫了一秒,“有嗎?” “是我哪里做的讓你們不舒服了嗎?” 她皺眉沉思了片刻,輕描淡寫地答道:“是你太敏感了吧?!?/br> 你太敏感了,你想太多了吧。 在別人說了這種話之后,無論是否認還是再繼續問下去,好像都在證明她說得對。 她表明就是一副不想交流的態度,許島蜻的勇氣瞬間抽散,不再試圖問個明白, 關涵在看到許島蜻被敏感兩個字戳到的那一瞬間,有種報復的快感。而她之所以能這么精準地知道這句話的殺傷力,因為她們是同類。 敏感的人最害怕的就是被人說敏感。 高二的學生上至八月終于放了暑假,而許島蜻的學習進入到最后關鍵的時刻。她沒有時間回戶縣,除了一周兩次的競賽課,其余時間都泡在市圖書館的自習室。每天早早地背著書包去排隊,晚上閉館前再離開,這里有冷氣又安靜,比家里的學習效率高太多。 一直到高三上學期開學半個月后,許島蜻才比完賽回學校,最關心她成績的當屬班主任,第一時間把她叫到辦公室詢問。成績沒出來也不敢過于肯定,許島蜻當著老吳面只敢說盡力了。老吳卻以為她考得不太理想,叮囑她現在全心全意準備高考。 其實考完二試出來那一刻,她就覺得這次應該穩了。當初教練說她只要能保證做出三道大題,進省隊就沒有問題,所以讓她在數論和組合中暫時專攻一個模塊。但她還是花了很多精力在數論上,剛好這次其他三道題目簡單,只有數論難一點,而她大爆發做完四道題。 十月中旬成績公布,許島蜻毫無懸念地穩進省隊。于是她再度停課,準備一月份的全國賽。 巧的是,這一年全國賽的地點就在本市,她之前去的網吧旁邊的那所大學,所以完全不用擔心環境不適應。 這幾個月,除了無止境地做題,她還去參加過一次北京的培訓,也是這次,她強烈地感受到自己和強隊的差距。在她冥思苦想才有一點頭緒時,別人已經有了多種解法。培訓老師留下的模擬題,她從來沒有一次能做完。 好在她早已經有了心里準備,也早習慣了這種無力感,給自己定的目標是國家二等獎。 然而她從小到大的考運一直不錯,別人都是求上而得中,她剛好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