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色驕妻替嫁后 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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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太太對這位未來的孫女婿滿意至極,當著祁公公的面稱贊了一番,祁沐恩謙和地淺笑,眼里卻清淡無波,看不出半點感情。 身邊的少女低頭沉思,完全沒有在意祁沐恩和他身前那塊莫名其妙的魚形玉佩,蘇景玉周身暢快,幽黑的眸子一轉,繼續審視著姜老太太與祁公公說笑時的神情。 三十年前在玄清觀,這兩人跟著皇帝和先太后鋌而走險,用平殺落艷毒死先帝,搶奪皇位,一丘之貉福禍相連,也難怪幾十年來交情甚篤,連下一輩人也要湊成姻緣。 主位不遠處,姜姃聽見祖母當眾夸贊祁沐恩,得意之色一閃而過,手中團扇輕搖,鄙夷地睨著未來的夫婿,仿佛只有將他踩在腳下,方能凸顯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 祁沐恩神色淡淡,視線始終未與她有過片刻的交集。 蘇景玉見了忍不住想笑,惡毒又愚蠢的女人,配上一位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著實是天降良緣了。 叩拜先太后的吉時已到,姜嫻通身珠光寶氣,笑容滿面地帶著幾個仆婦進來,請姜老太太及眾人到北面的念媃堂去。 廳內的歡笑之聲戛然而止,姜老太太率先起身,焦側妃與祁公公陪在左右,神情肅然地帶領眾人魚貫而行。 祁沐恩故作不經意間放慢了腳步,與祁公公拉開些距離,默然走在人群中,目光空洞地望著門口的方向,通身白衣混在一片艷色里顯得格格不入,仿佛遺世獨立,孤寂索然。 姜姃從人群中穿梭而過,順著祁沐恩的目光看過去,剛好見到蘇景玉牽著逢月的手出門往左一轉,消失在視線里。 鄙薄地斜他一眼,團扇掩面,湊到他耳邊拉著長聲嘲諷道:“呦,這是許久沒吃全魚宴,又眼饞了?” 祁沐恩腳下一滯,下頜處rou眼可見地繃緊,壓抑已久的情緒險些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雙手緊攥著,指甲深嵌入rou里幾欲見血,強行將心底的怒意壓下。 第71章 念媃堂并非靈堂,堂內也未布置香燭、貢品等物。 取名念媃,只是供姜老太太追憶先太后在世時的音容笑貌,以表對昔日主人的思念之情。 先太后生前極為愛美,也愛花,堂內四周花團錦簇,連墻壁上都爬滿了各色的凌霄花,吐艷爭芳,香氣襲人。 天氣轉涼,里面早早燃起了碳爐,只為一年四季花開不敗,綠葉常青。 主墻正中間掛著一幅美人圖,正是先太后年輕時候的畫像。 姜老太太畢竟有了些年紀,由姜嫻和姜姃兩個孫女攙扶著跪下,雖然只是緬懷舊主,卻依舊恭敬地俯身叩拜,祁公公更是滿面哀戚,伏地不起。 焦側妃隨之下拜,眾人神情肅穆地跪成一片,偌大的念媃堂里靜的落針可聞。 逢月不禁好奇,想看看三十年前為了替兒子爭奪皇位,向夫君痛下殺手的女人究竟是何模樣,瞟著左右悄悄抬眼。 只見畫中的女子拈花淺笑,眼波盈盈,媚態橫生,比得手中和堂內的鮮花都黯然失色。 如此嬌柔嫵媚,我見猶憐的美人,哪里看得出半點狠戾之色,難怪二嫁之身依然能博得先帝的寵愛,封為皇妃。 逢月看的移不開眼,總覺得畫中人的眉眼看著有些熟悉,仿佛與拂風道長有幾分相像。 被蘇景玉握著的手指動了動,想引得他抬頭,卻見他警覺地瞥向姜姃與林玉瑤二人,隨之疑惑地轉頭看她,目光片刻也未在畫像上停留。 逢月搖頭示意他沒事,心道算了,他一個年輕公子,盯著墻上先太后的美人圖看總歸不好,拂風道長與先太后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即便有些相像,也應該只是巧合罷了。 沁人心脾的花香籠在密閉的溫室里,熏得人幾欲迷醉。 祁沐恩心中憋悶,跪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快要透不過氣來,略一仰頭,空洞的眸子驀然收緊,驚的呼吸一滯,怔愣地看著墻上先太后的畫像,竟然與祁公公藏密室里的畫中人一模一樣。 是她? 先太后竟然就是義父中口的jiejie,那個曾經與他一夜溫存,讓他愛了一輩子,念了一輩子,甘愿為她殘了身子,甚至獻出生命的女人! 心里翻江倒海,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虛空,只聽見自己的心在怦怦亂跳。 祁沐恩竭力理順著凌亂的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悄然越過人群,瞟向跪在最前方的祁公公。 那肅然伏地的背影分明蘊含著無盡的深情與思念,愛而不得的痛苦與哀傷。 綿長的苦澀自心底涌上,祁沐恩閉目苦笑。 難怪,難怪義父非要逼他娶姜姃為妻,任他再怎么掙扎也無濟于事。 定親在即,他不甘心與姜姃糾纏著痛苦一生,從昨夜一直跪到天明,出門前甚至不惜以養子的身份平生第一次重重地頂撞了義父,終究還是無法撼動他的決定。 先太后孫女眾多,他的身份不堪匹配,姜老太太是太后生前的貼身侍女,是她最最信任的人,所以義父才會逼迫他娶她的孫女。 他不敢相信,這世間竟然有愛屋及烏到如此程度的人,而這份愛屋及烏,偏偏要以犧牲他一生的幸福作為代價。 憑什么!憑什么義父就能不顧一切地陪在自己喜歡的女人身邊,而他卻非要娶一個厭惡至極的人! 祁沐恩心里萬分不甘,緩緩睜眼,眸底暗藏著洶涌的情緒,掩藏在袍袖里的手指攥的咔咔作響,淹沒在眾人起身時衣袍摩擦的窣窣聲中。 午時剛過,天陰的灰沉沉的,呼呼的冷風吹的樹木枝搖葉蕩。 眾人剛從念媃堂出來,身上的暖意瞬間散盡,紛紛提領攏袖,跟著姜老太太的步輦疾步趕往膳廳用膳。 賓客眾多,膳廳開了里外兩廳,稍年長些的陪同姜老太太坐在里廳,年輕的公子貴女則多在外廳入席。 大夏民風開化,加之賓客們又多是姜家的親朋,只要男女不私底下單獨相會,眾人面前同席實屬平常。 姜嫻與姜姃姐妹二人帶著一眾丫鬟仆婦忙著招呼客人落座,祁沐恩同義父坐在里廳,神色清冷,若有所思,在周圍一圈閑話笑鬧的賓客中顯得格格不入。 焦氏是焦側妃的堂姐,又是侍郎夫人,論身份本該坐在姜老太太的主桌,只是她那不成器的兒子林世新秋試又落了榜,被媳婦姜嫻百般嫌棄數落,姜老太太必然知情。 加之女兒的親事坎坷不斷,兩次求著焦側妃未成,反倒成了她的笑柄,不敢去主桌自討沒趣,帶著女兒悶聲坐在里廳靠末尾的角落里。 姜姃向林玉瑤使眼色,暗示她一切齊備,午膳后按密謀的計劃進行,嚇得她魂不守舍,畏畏縮縮,全然失了往日傲然端麗的千金小姐模樣,氣的焦氏面色鐵青,又不好當眾發作,暗自捶胸而嘆。 姜姃時不時在身邊晃悠,逢月看著滿桌子的菜胃口全無,只顧低頭擺弄裙側的杏色飄帶。 蘇景玉墜地的寬袖一展,將面前的酒菜擋在身前,抽出發冠上的銀針一一試過,盛了些鴨胗和蓮莢放在她碗里,湊近些調笑道: “快吃吧,嘴上掛了幾日油壺才勉強來了,又送了那么貴重的賀禮,不吃飽就可惜了?!?/br> 逢月總覺得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茫然看著他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她知道他早有準備,懸著的心始卻終放不下,擔心他無法在眾目睽睽之下抽身去衍王府別院,更怕他這一趟出了岔子,被逮個正著。 不管那個黑影是不是王公公,哪怕今日什么都查不到,她只要他平安回來就好。 正思量間,一塊飄著醬香的鴨胗送到嘴邊。 膳廳里坐滿了賓客,逢月拘謹地掃視周圍,對面幾個年輕姑娘正望著這邊竊竊私語,羞的她臉上一紅,悄悄拽了拽蘇景玉的袍袖,壓低了聲音問:“這么多人看著呢,你干什么?” 蘇景玉絲毫不避諱,鴨胗又向前送了送,醬汁沾上她紅潤的嬌唇,“張嘴?!?/br> 左右聞聲望過來,逢月僵持不過,忙將鴨胗含在口中,不敢再面對眾人的灼灼目光,低頭細細嚼著。 眼見一匙墨魚湯又要喂到嘴邊,她臉上的紅暈瞬間蔓延至耳背,慌著接過湯碗,急促道:“我自己來?!?/br> 蘇景玉滿意地笑笑,修長的大手拂過她背后的烏發,像是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 千秋苑內東北邊有一片臨芳湖,周圍垂柳依依,風景秀美。 姜老太太早早叫人備了游船,本打算趁著午后陽光晴好,陪著賓客們一起到湖上泛舟。 可惜這日天氣陰翳,秋風凜凜,走在院落間尚且吹得身上沁心的涼,更別說光禿禿的湖面上了。 況且申時前后還要去庭院里放生鴻雁,在外面呆了太久恐會受了寒氣,便讓兩個孫女在南面一排客房里布置下銅壺、牌九等玩物招待小輩們,自己同焦側妃、祁公公和幾個上了年紀的命婦在暖室里聊些閑話。 焦氏不好再躲,尷尬地與姜老太太臨桌而坐,生怕被問起兒子和女兒的事來。 焦側妃自打吃了蘇景玉的藥,月事規律了不說,每晚睡意酣然,白日里神清氣爽,氣色自然好了不少。 命婦們尋到契機紛紛夸贊,哄的她眉開眼笑,把蘇景玉的醫術夸上了天,趁機將這位“外甥女婿”舉薦給姜老太太,自作主張地命人去請他來給老太太診個平安脈。 姜老太太上了年紀的人,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唯獨為日漸衰弱的身子擔憂。 聽焦側妃把蘇景玉的醫術說的神乎其神,越發質疑傳言的可信度,對他的印象更好了幾分,也樂得請他幫自己調理身子。 醫者仁心,即便蘇景玉對姜姃厭惡至極,也不好推脫老人家的請診,把逢月交托給順子,轉身離開。 逢月對這些盛行的玩物一竅不通,也不愿與姜姃及一群素不相識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緊了緊杏色的羅裙領口出門去花園里閑逛。 順子與這位主母不算相熟,也沒什么話題可說,在她身后不遠不近地跟著。 剛出房門不遠,姜姃的貼身侍女碧落從背后追來,福了福身道: “蘇少夫人,外面風大,出去恐著了涼,您若是不喜歡吵鬧,不如先去湖邊的廂房安置,林大小姐已經在那邊了,等著您過去說話呢!” 順子一聽說林大小姐四個字,耳朵登時豎起,抑制住捂臉的沖動,雙手抱在胸前警惕地四處張望。 逢月想都未想,笑著婉拒。 她與林玉瑤已經無話可說,況且在外面還有順子從旁跟著,一旦進了房里,難保會生出什么事端來,只說自己想隨處逛逛,帶著順子繼續朝花園方向走。 客房門口,姜姃悄然探出半個頭來,望著逢月遠去的背影蹙眉沉思。 上次在衍王府閣樓里,她伙同林玉瑤哄騙逢月,想把她從樓上推下去未遂,氣急敗壞地將她鎖在閣樓里。 顧及到逢月定遠侯府少夫人的身份,她害怕事情敗露,將一切都推給林玉瑤,自己溜之大吉,回府后提心吊膽了一整日,好在有驚無險。 吃了上次的教訓,這次盤算好了要將林玉瑤推在最前面,以她的名義把逢月騙去廂房。 經歷過衍王閣樓里那次的算計,逢月顯然已有防備,身后還有蘇景玉的小廝跟著,倒不如說服林玉瑤親自出面將她帶到廂房。 若今日的計劃成功了,逢月身敗名裂,定遠侯府追究起來,也可將自己摘的一干二凈。 姜姃自鳴得意,團扇遮面,只露著一雙似有火焰燃動的興奮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大小盆友們明天節日快樂,歐耶(^o^)/ 第72章 花園里的榕樹像是一把把撐開的大傘,遮擋了大部分秋風,便不覺得有多冷,漫步在一片綠意當中,吸著清新的空氣,心情都跟著暢快起來。 逢月踩著樹下二尺多寬的石子路向前走,盡頭處,一座刷著紅漆的木亭架在湖面上,被隨風而蕩的盈盈垂柳遮去了半邊。 祁沐恩獨自站在亭中望著湖面,身前的魚形玉佩扯著下方的銀色穗子在風中翻轉,繞卷。 逢月不再繼續向前,把臉轉去一邊。 回想那日在富隆西街的酒樓里,蘇景玉撞見她與祁沐恩說話,醋意滿滿地吃了買給她的冰糖葫蘆,還像個孩子一樣鬧別扭,讓她喂飯給他吃,撲哧一聲笑的眉眼彎彎,提起裙角,坐在石子路旁的樹墩上擺弄掉落的榕樹葉子。 預想中的“敵人”不知所蹤,順子跟著坐在地上,懶懶地揉著吃撐的肚子,靠在樹干上直打哈欠。 只片刻功夫,微瞇的眼睛向湖邊一瞥,驀然瞪的溜圓。 木亭里,祁沐恩正深情地向這邊凝望著逢月,目光憂郁而迷惘,一身素白的袍子在濃云碧水之間越發顯得孤寂清冷,渾身透著股說不出的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