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劍 第1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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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線一明又一暗,交替后顯露出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色。 天空是綠色的,四面都是生意盎然的植被。 白重景只來得及看上一眼,身體落在一片柔軟的大葉子上,被托住后往上失重地彈了起來,大腦發沉,再抵不住疲倦地暈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祿折沖剛好也醒了,葉片面前站著一排大大小小的孩子,正圍在他們身前觀察他們。 “喂!”出聲的那個少年看著比他們要小一點,臉上寫滿了桀驁不馴,兩手叉腰,居高臨下地道,“又是新來的???你們叫什么名字?” 他見白重景一直呆頭呆腦地坐著,冒著傻氣,長相又可愛,伸手要去抓。祿折沖下意識以為他想打人,大手一揮,粗暴將他推開。 那少年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到地上,定定看著祿折沖,嘴角往下一撇,臉色迅速沉了下去,隨即在祿折沖略帶驚恐的眼神里,失聲痛哭起來。 呼天搶地,躺在地上撒潑打滾,委屈告狀道:“他打我——這個人打我!他欺負人!” 祿折沖愣住了。白重景也沒反應過來。怎么有人比他還會哭??? 二人對視一眼,從沒見過這陣仗,都有點慌亂,一個頭兩個大。 邊上一幫孩子還在煽風點火:“好哇!你們把他弄哭了!” “好不容易才哄好的,這個愛哭鬼,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你干嘛打他??!他又不是壞人!他只是個沒用的狼崽子!” 更有幾個孩子脖子一仰,跟著放肆哭了出來:“哇——!” “爺爺——怎么辦??!” 現場亂成一鍋煮沸的粥,底下都燙得焦黑了。 白重景趕忙上前扶起少年,那少年不肯,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將連日來的擔驚受怕都借機發泄出來。 祿折沖不會安慰人,只能生拖硬拽,讓他站起來,拍拍他的屁股,悶聲悶氣道:“對不住,你別哭了?!?/br> 一個小姑娘站出來說:“你別管他了,讓他到邊上自己哭去?!?/br> 祿折沖如蒙大赦,長舒口氣。 少年睜開一只眼睛,見祿折沖果然不管自己,白重景也只會笨拙地在自己面前打轉,哭得更激情了。 “不許哭!”小姑娘大步過去推攘了他一把,“吵死了!再哭自己去前面!” 少年有點怕她,抽噎著收了聲。自己埋頭走到一邊,坐在一棵樹下,捂著嘴委屈地哭泣。 白重景被他這模樣弄得更為愧疚,連爹都忘了,手足無措地跟過去,靠到他身邊,抱著他的肩膀小聲安慰。 祿折沖發現身上的傷勢已痊愈大半,筋脈中的戾氣也不見了,按著自己胸口,這才有機會問:“這里是哪里???” 那小姑娘低垂著頭,傷懷地道:“少元山沒了?!?/br> 祿折沖懵道:$1???” 小姑娘說:“少元山沒了。這里是跟龍爺爺關系很好的一棵樹的大樹洞里,龍爺爺生病前把少元山的小妖們都救了進來。你們兩個來得及時,龍爺爺接了你們一把,差一點就不行了?!?/br> 祿折沖雖然有在求學,可到底是鄉野出生,見識淺薄,從沒人與他分析什么天下大勢,自然不大清楚少元山的狀況,因此聽得一頭霧水。 他抓了個細節問:“你們龍爺爺呢?他是誰?他在哪兒?” 小姑娘說:“龍爺爺就是少元山啊,我們怎么叫他他也不回,可能已經死了。以后少元山就剩我們這些妖了?!?/br> 她說著說著,悲從中來,眼中水光閃爍,也要跟著水漫金山。 祿折沖頭疼,忙道:“別哭別哭!你們龍爺爺是怎么沒的?” 第185章 千峰似劍 (像他這樣的螻蟻,連抬腳邁步的機會都沒有)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帶著顫抖的哭腔回道:“我不知道啊?!?/br> “我知道我知道!”蹲在樹下默默哭泣的少年一抹臉,高舉著手,獻寶似地跑過來說, “我偷聽那個在山上閉關修行的先生說過!” 眾人都看向了他。 少年頂著眾人的目光,抽了抽鼻子,盤腿坐到地上,惟妙惟肖地模樣起來:“那個白衣服的先生就這么坐著,一手按著地面,跟龍爺爺說話, 聊什么,‘你靈智初開,尚未到悟道化形之際,生機已然枯竭。兩族相屠的煞氣已浸透山脈,縱我為你強行牽住一絲神識,也堅持不了太長時日。你且早做準備?!??!?/br> “唉……”少年長長嘆了口氣,瞇著眼睛眺望向遠處虛空,“‘我亦不愿見此地萬物凋敝,可山脈悟道是何其艱深之修行。若非窮途之際, 我也承受不住違逆天道的反噬?!?。不知道龍爺爺說了什么,先生又說, ‘許是你我杞人憂天,屆時不過悄然消亡也不一定。倘若真到無可轉圜之境, 我會親自挑選劍主, 斬斷龍脊??墒强上Я? 少元, 你苦修數百載, 毀于一朝。人心實不可測啊?!??!?/br> 白衣人對著竦峙千峰長長喟嘆一聲:“就如此吧……” 滿地銀白光色如寒霜鋪就, 高聳春木疏影相疊,虛影所指處天長地闊。嘆息聲如林風久久回蕩,最后才消散于清風明月之間。 少年說完,發現無人應和,撓著頭道:“我講得還不夠清楚嗎?” 小姑娘奇怪問:“你偷聽怎么沒被他們打?” 少年氣憤道:“干嘛打我?先生人可好了,他還沖我笑了!只有你才欺負人!” 小姑娘亮起了手中拳頭,少年心下發憷,站起來往后退了退。 小姑娘也沒心情與他計較,轉了個身,哭喪著臉道:“完了,白澤先生都說龍爺爺要死了?!?/br> 白重景的求知欲總是出現在不大恰當的地方:“山脈不是還沒化形嗎?你為什么叫他爺爺?” 小姑娘踩了踩地面,說:“廢話,這座山存在少說有幾萬年了,我們又都是受山脈靈氣蘊養點化成形的,不叫他爺爺,難道叫他爹???這也太占他便宜了!還是你想叫他弟弟?你看他會不會打死你?!?/br> 白重景:“……” 白重景三兩步躲到祿折沖身后。小姑娘瞪了他兩眼,感覺太沒意思,臉色說變就變,又開始想掉眼淚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都怪山下的那群大人!”小姑娘唾罵道,“我就說他們整天打打殺殺的做什么?少元山的山腳都叫他們放火燒禿了,不然龍爺爺也不會出事!” 被龍脈救進來的全是半大的小孩兒,沒個大人看護,這個鬼精的小姑娘已經是個領頭人了。 她一沉下臉,余下的孩子見狀紛紛不甘示弱地開始打雷下雨,眼淚哇哇直掉。 白重景癟著嘴,暗暗發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哭了,好惹人煩啊。 祿折沖冷著臉,大吼一聲:“都閉嘴!光哭有什么用?!” 小姑娘抽了口氣,擦擦眼角問:“那現在還能干什么?” 祿折沖往腰間摸了摸,摸出一個小紙包,拆開后里面是一些種子。 眾人好奇地圍了過來,白重景也墊著腳伸長了腦袋細看。 這些種子是白重景以前揣著瓜果過來看望他時剩下的,祿折沖洗干凈后沒舍得丟,本來想試著在屋后種下,可因附近埋有太多尸骨,他怕白重景覺得惡心,就先存放起來了。 這會兒種在這妖域里,不定能成活。 祿折沖在地上找了塊邊角尖銳的石頭,用它來刨開泥土,將種子埋進去,再拿腳踩實。 “按時澆水?!钡撜蹧_面無表情地說,“還有那些看起來很茂密的樹,摘下幾根樹枝,插進地里,不定也能種出來。種的樹越多,成妖的就越多,說不定龍脈又能活過來了?!?/br> 至于澆多少他也不知道。畢竟他沒種過地。他又沒有田。 “這樣就行了嗎?”少年臉上哭過的鼻涕還沒干,覺得很奇妙,“這樣我就能有弟弟meimei了?” 祿折沖怎么知道,可實在怕了這幫愛哭鬼了,得給他們找點事做,于是硬著頭皮道:“指不定呢?妖物化形,看緣分的?!?/br> 少年用手摳著地上的土,碎碎念地說:“少元山都快死了,沒有人能再為它們點化,妖還怎么化形???” 白重景一把拍在他的手背上,將他的臟手拍開,恐嚇道:“你再挖他們就死了!種子不能隨便見光!” 少年真信了,不敢再動。 小姑娘也懷疑道:“你吃過的種子,能行嗎?” 祿折沖幽幽看著她:“你在嫌棄什么?” 白重景這小狗腿第一個跳起來:“就是!你在嫌棄我大哥的口水嗎?!” 小姑娘也大聲地回嗆:“你們兩個簡直不可理喻!” 祿折沖將兩人分開,警告地瞥了二人一眼,示意他們不要爭吵,對著人頭點了一遍,問:“都在這里了?” 小姑娘抬手指去:“還有的在前面。那里吵死了,嗡嗡嗡哭個不停。幾個哥哥在哄他們?!?/br> 祿折沖覺得這幫小孩根本沒有生活的能力,聽到總算還有幾個大的,松了口氣,說:“帶我過去看看?!?/br> 祿折沖好歹是一個人野大的,比這群沒出過少元山的小妖懂更多東西,教著他們怎么搭房子、怎么煮飯、怎么制作工具。 忙了一整晚,一群小孩兒都睡了。 祿折沖隨意吃了點野果,不喜歡跟那么多人睡在一起,找了個人少的清凈地,也困得躺下。 睡了沒多久,感覺身前站了個人,意識昏沉地睜開眼,才發現是白重景。 祿折沖看他一臉便秘的模樣,想了想,說:“你不是拉屎都要帶上我吧?” 白重景耷拉著腦袋,嘴唇嚅囁,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開口。 祿折沖:“說!” 白重景被他嚇住,打了個激靈,病懨懨地道:“我想出去找我爹了。不知道他在外面過得怎么樣。他如果找不到我可怎么辦?” 祿折沖說:“我沒有爹?!?/br> 白重景說:“我沒有娘?!?/br> 祿折沖說:“我也沒有娘?!?/br> 白重景靜靜看著他。 夜間的露水一滴滴從葉子上滾落,久到白重景以為不會有結果了,祿折沖翻了個身,說:“睡醒了陪你出去?!?/br> 白重景心頭一喜,可喜悅沒維持多久,又變得沉甸甸的,自己也說不出來的惆悵?!班拧绷艘宦?,跟著在邊上躺下。 天亮之后,聽說兩人要離開,一群小童依依不舍地圍著他們,勸道: “這個樹洞非常大!靠自己出去你們要走很遠的路!” “外面現在很危險。你們不就是從外面躲進來的嗎?” “為什么要走???外面的人那么壞!” “你們留下來吧,大不了我們都認你做大哥!” 一張張小臉說得白重景都猶豫起來,祿折沖兀自一招手,沉冷地說:“走吧?!?/br> 白重景深埋著頭,快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