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劍 第1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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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怒濤似的劍意,在即將割破祿折沖的咽喉時,被他兩指及時制住。 他那手好似精鐵磐石不可撼動,長劍竟不得前進半寸,只不甘地顫鳴了兩聲。 后方的食客被劍吟的余韻驚嚇住,從那不大牢固的木椅上跌了下去。桌上的碗筷因他抓著木桌朝下傾斜,跟著摔落在他身上。 他顧不上燙,匆忙在友人的拉扯下站起身來,在四起的尖叫聲中狼狽奔逃。 不多時,小攤附近已空無一人。連攤主也顧不上銀錢,抱頭沒了蹤跡、 祿折沖說:“你太莽撞?!?/br> 傾風怒極反笑道:“祿折沖,你這人的腦子是真的有病?!?/br> 貔貅在心里附議叫好,含蓄地點點頭,也不著痕跡地起身朝后撤了兩步。他從袖中摸出信號的煙火,往空中甩了出去,示意城中守衛不得靠近。 祿折沖未在意他的舉動,不溫不火地回傾風道:“你辱罵兩句,能有何用?” 傾風說:“我不是罵你,我只是如實述說?;鼗貏偝霈F時好似豁達寬容,虛偽假面維持不了多久,一言不合便氣急敗壞。你在我否泰山上癲狂的模樣我也不是沒見過,此時來裝什么清高?我再問你一遍,那花妖怎么樣了?” “死了?!钡撜蹧_扯扯面皮,似笑非笑道,“你不相信?可以親自去陰司見見她?!?/br> 傾風好似被人蒙在巨鐘下狠狠敲了一擊,耳邊嗡鳴作響,理智隨之出走大半,怒罵道:“你這瘋子!” 傾風抬腳一踹,將面前的桌椅掀翻出去。 祿折沖松開手,身形輕飄飄地騰躍而起,落在街道中央的空地上。 聽見身后趕來的腳步聲,祿折沖遺憾道:“這就是你們逐求的大道?你們覺得昌碣如今,就算太平安康了?” 他語氣中是說不盡的失望:“人境可不同于妖境,沒有五座大城分地而治。你們眼下尚能共處,可不論是貔貅還與狐主,誰愿屈于人下?過不多時,即便我不出手,昌碣這座邊城也要淪為權勢的爭搶之地。若是他朝兩境破界,這戰火還要繼續焚燒,不止不休地爭奪?!?/br> “我給你們自由,給你們權勢,可你們偏不識好歹,反將刀刃對準了我,偏幫外人?!钡撜蹧_回首看向謝引暉,低啞的嗓音逐漸變得暴戾,“為何你們如此愚鈍?” “我倒是沒有那個野心。就算有,這野心也不值得與我小命相比?!滨麈移ばδ樀氐?,“陛下,你也別說得那么好聽,兩境屏障如若真有消除之日,你的野心又還能像現在這般,容忍我等擁兵自固嗎?也是要殺我們的,且只會殺得更狠?!?/br> 第174章 千峰似劍 (“這條路,我走定了!”) 附近的百姓正在逃離, 但還有部分人藏在家中心存僥幸。 雙方若真較量起來,四散的妖力難免要誤傷周遭人的性命。 祿折沖來此目的不為血洗,是以遭貔貅當面奚落, 也極有耐心站著靜等。 他不曾率先發難,傾風等人便也強忍著沒有出手,只從四面以合圍之勢阻斷了他的退路。 貔貅這人最是耐不住性子,被祿折沖用陰惻惻的眼神盯著,渾身上下好似被尖針倒插成了刺猬。 傾風能察覺到他那微妙的退縮之意,心說這人可真是又慫又勇, 微微側過身說:“你怎么那么害怕?至于嗎?當初一口一個‘小爺’掛在嘴邊,現下要當人孫子了?” 貔貅不敢挪開自己視線,生怕分神之際祿折沖出招突襲,聞言也不覺羞恥,只理直氣壯地回道:“廢話,你見著他的活尸傀儡,你不覺著邪門兒???” 他快哉赴死倒是沒什么好怕的,怕就怕死后連尸體都成了祿折沖的座前牛馬。那他臉面哪里去擱? 貔貅從祿折沖的眼神里看出了隱約的嘲弄,硬著頭皮挺直胸膛, 謹慎地與她耳語道:“這玩意兒怎么煉制的我都不知。你當我同你一樣是初生牛犢不識高低?我可是在妖王治下活了上百年?!?/br> 確切來說,傾風連祿折沖真身本相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有此疑惑, 便順勢問了出來。 豈料貔貅說:“我也不知道?!?/br> 傾風面露驚詫。 貔貅煩躁抓了把頭發,說:“管他呢!反正你我都是過河卒子, 沒有退路, 且殺就是!真要不行了, 記得添我幾刀, 切莫留我全尸?!?/br> 好狠一虎啊……傾風都要對他刮目相看了。 祿折沖豎起一根手指, 沉聲道:“一炷香?!?/br> 貔貅聞言, 又甩袖放出兩枚信號。遠處鐘鼓銅鑼聲齊鳴,震得九霄之上的煙云都似乎激蕩起來,而緊閉的門戶中依舊無人出現。 “還不走?”貔貅又急又氣道,“他們找死,可就怪不得我無情了?!?/br> 這僵持的局面直至林別敘出現,才終于告破。 天邊風凝云滯,四面黃塵懸浮而起,祿折沖半闔的眼皮顫了顫,隨即便感覺一股浩蕩之氣從上空垂落。 “八方之內,皆循我令?!?/br> 林別敘單手掐訣,低眉斂目,一身寬松長袍纖塵不染,隨風鼓動,有種觸不可及的悠邈。威嚴之聲如萬籟齊響,磅礴中正的妖力凝為一雙巨手,朝地面壓去。 橫掃之下,那些戰戰兢兢躲在家中,不知亡期將至的百姓,這才在他外力cao縱下,相繼從家中推門走出,有序沿著街巷朝偏遠處撤離。 祿折沖仰起頭,饒有興致地看向林別敘,說:“你居然真敢出來?!?/br> 林別敘站在遠處高樓之上,身影與背后的層云相疊,好整以暇道:“妖王親臨,哪有不相迎的道理?還有一位朋友,也隨我在此久候,妖王不如一見故人,再行決斷?!?/br> 白重景從長街盡頭處快步走來,穿過數人,卻不敢靠得太近,遠遠朝祿折沖跪了下去。 祿折沖的視線刻意略過了他,平靜在謝引暉、貔貅等人身上都過了一遍。良久后才看向那跪伏在地的男人。 縱然有過長久的準備,目光觸及白重景的一瞬,祿折沖的表情中還是露出了一抹罕見的悲痛。 他眼中情緒如潮水漲落,來回反復,難以平息。輕聲道:“阿景,我萬不該,讓你來昌碣,押送林別敘。若非如此,你我二人如今還是兄弟?!?/br> 傍晚漸現的夕陽將祿折沖慘白的臉都照出了微紅的顏色。 “你忘了當初是我舍命背你出的少元山。你我是過命的交情。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什么嗎?這世間,我唯一相信的人就是你?!?/br> 白重景始終不吭聲。重重一叩首,將額頭貼在地上,八尺魁梧的身軀此刻竟有些脆弱。好似祿折沖的話字字帶刀,將他原地施行了一場凌遲。 祿折沖走上前兩步。 “我給過你諸多機會。我命你帶白澤回京,你為何不從?我命你護道昌碣,你為何反替陳傾風傳信?我命你殺衍盈,你為何放她離開?你幾次違逆,我都不忍罰你。你此刻又為何,跪在我面前?!?/br> 祿折沖喉結滾動,嗆進些粗糲的氣體,割得嗓音嘶啞難聞。低垂著眉目,不算有力地質問道:“阿景,今日你是不是也要來殺我?” 白重景幾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祿折沖生硬笑了兩聲:“你想要殺我?怎么還不動手?” 白重景五指收緊,抓住一把潮濕的黃土,攥緊在手心。 祿折沖見狀,好聲勸說道:“你現在去殺謝引暉,無論成敗,我既往不咎?!?/br> 白重景好似啞巴了、殘廢了,任憑他說,一動不動地跪在原地。 他的沉默更催生了祿折沖的憤怒,叫他第一次生出眾叛親離的悲戚感來??苌系难﹄S祿折沖的怒火不受控地散溢出來,站定在白重景身前,朝后者頭頂伸出潰爛半腐的手臂。 祿折沖今日剛殺了衍盈。傾風一見他動作,便以為他又要大開殺戒,連同這腦子不開竅的重明鳥也不留情面地清理門戶。 那蠢鳥是真能跪著受死。 傾風余光飛速一掃,見周圍房屋已空置出來,最近的百姓也在林別敘cao控下遠離危險之境,當即不再克制,亮出鋒芒,一劍似力有千鈞,縱橫掃蕩而去。 謝引暉見到她動,跟著出劍如電,身形如飛,同她前后合擊。 祿折沖卻看也不看二人,只固執地盯著下方的白重景。懸在空中的手朝上一抬,一排排粗壯木根頓時破土而出,拔地參天。 傾風從中感受到駭人的妖力,認出是從少元山那蔓延過來相連根須,想起林別敘先前的鄭重警告,劍氣不由偏斜了下,自行避開了那些疊嶂交錯的劍樹。 祿折沖掀開眼簾,傀儡高束的長發間已有幾縷霜白,無神地注視著正前方的傾風,漠然說:“犀渠那廢物動了我的陣法,是我始料未及,可也說明——” 他一手指中傾風,狠聲道:“爾等今日注定要命喪此地!” 只見樹根再次拔高三寸,一股濃烈的血色從飛濺的泥土中蔓延而出,少元山的山脈隨之翻動,擠壓得昌碣的地面跟著晃顫。 “傾風!”林別敘眸光一暗,高聲喊道,“后退!” 白重景倏然抬頭。 祿折沖沒有看他,五指成勾,字字有力地道:“這條路,我走定了!” 城主府寶庫中的陣法徹底喚醒,少元山上的龍脈戾氣隨著樹根頃刻傳至昌碣。 那戾氣凝成的紅霧如巖漿奔流開來,傾風心驚下試圖止住趨勢,抖動著手腕舞出一道旋渦似的劍氣。 結果劍氣未能將那戾氣揮散開,反像是有股引力,激得戾氣又爆裂些許,猛地膨脹起來。 城內有諸多高手,祿折沖敢孤身赴會,哪怕只是一具傀儡,傾風也還嘆他勇猛可敬。不料他是癲狂起來,敵我不顧,亂殺四方。旁人好生呵護的龍脈,他也敢拎起尾巴當鞭子甩。 傾風的經脈最顧忌駁雜的妖力,何況是龍脈的戾氣。 謝引暉不過是一尊木身,縱然刀劍難侵,又哪里敢在這紅海翻騰中與人硬碰硬。 師侄二人一同撤退,只留下在原地躑躅不定的貔貅。 貔貅不知所措地張望了會兒,見自己孤立無援,索性不管不顧地吸進一口妖力。 紅霧朝他匯聚而去,雖勉強算有成效,可也劇烈了反噬他的經脈,叫他自喉管到胸腔一陣細密刺痛,像活吞了一把刀片。長發尾端的金色也多出幾分猩紅。 “擋不??!這個我真不行!”貔貅眼角疼得泛淚,弓起腰背,可謂吃足了教訓,“祿折沖!你不是要昌碣城所有百姓都給你陪葬吧?” 祿折沖沒有應聲,神識已沉浸入深土下的樹根,cao縱著古木的經絡在城池底下游走。 林別敘面色冷峻,只是依舊站在原地未退。閉目與祿折沖斗法,想壓下這邪氣的陣法。 高空中紫雷滾滾,翻騰不止,少元山上的龍脈似已奄奄一息,在妖力不住被抽往昌碣之時,連往日那種尖聲咆哮都無力發出,顯得極為安靜。 這反常的一幕叫傾風驚懼忐忑。一面觀察著林別敘的神情,不敢出聲驚擾,一面又難下決斷,不知他需不需要救援。一把劍握在手心,不停拋轉,在將出未出之間徘徊不定。 “林別敘,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祿折沖長臂調轉方向,將那云海似的紅霧牽引過去,“你既生于少元山,還欠妖境一場歷練,今日還來?!?/br> 第175章 千峰似劍 (也有你機關算盡,棋差一著的一日?。?/br> 濃霧如沸水翻騰, 遮蔽天日,旁側的樓閣土墻都沒了影子,舉目一看, 在晝尤昏。 林別敘見那團霧氣朝自己涌來,不退反進,從高處飄然落下,站到傾風身后。 傾風還在迷惑他為何要與自己共享這么一份“大禮”,林別敘已抬手往她劍上抓去。 這把無名劍的劍刃何其鋒銳?傾風驚詫至極又不能在此時將長劍強行抽出,只能看著林別敘面無表情地握住劍身, 在手心劃出一道裂口,還沒收手,淋漓的鮮血已澆滿了劍身。 林別敘盤腿而坐,將左手掌心按于地面,借著白澤的大妖之力血祭,瞬時布開一道陣法。 只見無數由蠅頭小字構成的復雜箓文圍繞著他流散開,銀色光華閃爍不定,他額角被逼出密密冷汗,張唇吐出一字:“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