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劍 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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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別敘耐心靜等,讓謝絕塵幫忙逐一記錄,等柳隨月拖延了好一會兒功夫,才不急不躁地開口:“煩請師弟師妹們動作快些,否則等明英書院的飯堂關了門,今日中午便要餓肚子了?!?/br> 柳隨月飛速將東西都甩了出來,拍到桌上。 林別敘頷首,示意她先站到邊上,稍后他會帶弟子們一同前往飯堂。 傾風身上是沒多少現銀,可真要論起來,妖丹跟箓文都是千金難求。 她左肩上用紅繩纏繞懸掛而下的,就是一串包著符箓的妖丹。是因人多的地方妖力也斑雜,陳冀于是借用大妖的妖丹驅散她周遭的部分妖力。 林別敘檢查了遍,又還給傾風。 等著弟子們相繼上前,林別敘補充道:“午飯在明英書院吃,晚飯仍需回刑妖司。若能遵從守序,我每兩日會下發十五文作為零用。因不聽課叫先生們責罰的,扣除當期零錢?;厝ビ浀脤⒆约旱臇|西都帶上,住所已重新安排。明日早晨的課是設在峰頂劍閣。今后每日上課的地點與時間,我會再做告知?!?/br> 眾人本瞧不上那兩天十五文的打發,買些蔬果吃食怕就不夠了,聽到后面怨念齊吼:“那你還讓我們帶那么多行李!” 林別敘面不改色道:“我可沒說要遠行,我只是代傳先生的話,說會有馬車在山腳等你們。諸位師長如何告知,與我無關?!?/br> 張虛游昂首闊步地走上前,將發冠拆了,放到桌上。不顧風度,任由頭發披散下來,一派無賴地道:“沒了!我身無分文!” “等等?!绷謩e敘叫住他,指了指他腳下的鞋子。 張虛游表情驟然崩裂,駭然道:“這你都知道?!” “你緣何覺得能騙得過我?”林別敘屈指輕叩桌面,示意謝絕塵記上,“他下期的零用也被扣了?!?/br> 張虛游叫苦不迭:“不要吧!” 他哀怨把鞋子脫下,從里面抖出幾枚大錢,還有一小塊金片。 眾人皺眉直嚎道:$1!——你這廝——別把我的東西與張虛游的放在一起!” 等一番雞飛狗跳地將東西都收齊,林別敘才起身,領著眾弟子出門。 明英書院各個院落里栽種了不同的植株,后院一條蜿蜒小溪玉帶般地鋪陳,將各地相連。 分給刑妖司的東院大多栽種的是斑竹和冬梅。岸邊黃花半吐,溪中纖鱗嬉戲。草木蔥蘢、水聲潺潺。伴隨著遠處學堂中飄來的朗朗讀書聲,景致與人文俱是高雅俊潔。 可惜在刑妖司的弟子們走出課堂后,便煞了此地風景。 一群弟子宛如餓死鬼投胎,待林別敘指明方向,拔腿飛奔而去。 學武的弟子本就食量驚人,加之今晨天色未亮就從山底一路打至城中,早已腹餓難忍??杀娙藢⒋蚝玫娘埐顺缘酶筛蓛魞?,仍有四分未飽。 如今方知那一文錢的重要,可惜還領不到。 書院的仆役們始料未及,歉意地表示今后會多做些飯菜,今日實在是沒有了,燒了幾壺熱水端給眾人。 柳隨月一出飯堂,一群人便蜂擁而上,不管平日是不是相熟,都纏著她發問:“柳師妹等會兒要去哪里撿東西?我想陪師妹散散心?!?/br> “我早想與柳師妹結交,準備了禮物可惜被大師兄給收走。柳師妹要不要先送我一件?我往后雙倍還你!” 柳隨月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大叫道:“你們好不要臉??!走開??!” 用完飯不過一刻鐘,便是掌刑師叔的課。 眾人落寞坐在廊下,見掌刑師叔領著浩浩蕩蕩一群人走過來。還是今早的那群小妖,還多了幾名刑妖司的弟子。 掌刑師叔懶得多說話,指著空地淡聲道:“分開坐。三排。前后隔一丈?!?/br> 地方不夠大,還有幾個人是坐不下的。 傾風與謝絕塵不欲爭搶,索性站在廊下沒動。 張虛游捧著肚子道:“師叔,練不得武,餓?!?/br> 掌刑師叔斜眼諷他:“自做的罪?!?/br> 他一點下巴,刑妖司的弟子便各帶著一名小妖上前,分別坐到學子們的正對面。 柳望松選在最后排,傾風等人順道過去旁聽。 他坐姿懶散,手中轉著長笛,與同門的兄弟略略一禮, 青年從懷里取出一份抄錄的案卷,就著練習過多次的經驗,形神俱佳地朝前一撲,軟倒在地,捏著嗓子哭道:“官爺,請給奴家做主??!” 柳望松渾身打了個寒顫,險些從地上跳起,叫停道:“不能來個師妹嗎?!” 那青年翻他一記白眼,嗤笑道:“做什么白日夢?師妹哪里有空來搭理你?” 張虛游這人有趣得很,只要你搭過他一句話,他就默認你同意與他做朋友?,F下便來同謝絕塵勾肩搭背,又與傾風微笑問好,親近地道:“我還猜師叔要如何講解政務,他看起來不像會教人,原來竟是如此!” 作為刑妖司的弟子,日常協從師長捉拿妖邪,其實對法條有一定了解。只因妖族各自情況特殊,不能以朝廷的法制等同,需執法者深析后斷奪處理,繁雜瑣碎。 當下幾人俱是饒有興趣地聽起青年陳述: “前段時日,奴家郎君外出跑船,留我獨自一人在家,本就心中惶惶,夜里剛換好衣裳,就聽見窗外有窸窣響動,連著好幾日都是如此……” 柳望松指著小妖問:“你是采花賊???” 那小妖氣憤道:“還沒到我出場!你問都沒問,不要亂說!” 柳望松忍著滿腔不適,蔫蔫道:“好吧?!?/br> 結果青年照著本子一通念,從夜里冷寒,說到郎君久不歸家,又說到住所冷僻低濕,最后說起自己年輕貌美時在娘家過的不是這種日子。 柳望松額頭青筋暴突,喝道:“說正事!” 青年低頭垂淚狀:“官爺怎么這般沒有耐心?好生兇悍?!?/br> 柳望松怕了,絕望道:“行行行,你說,你慢慢說?!?/br> 青年往后翻頁,又念了幾句,終于說:“沒了?!?/br> 他換了個姿勢,恢復正常的聲音,解釋說:“我現在是剛才那位小娘子的郎君?!?/br> 柳望松精神一震,以為煎熬可算結束,豈料青年清清嗓子,開口就是一通不堪入耳的穢語,眉宇間暴戾橫生,殺氣濃勃。 他聲音如雷,說到興處,抬手對著虛空就打,貌似抓住何人的頭發要虎撲過去。 小妖“哎喲”叫喚著將他按住。他才被迫安分下來。 柳望松坦然失色,倏然回頭看向傾風幾人。后者也連退數步,互相扯著袖子,驚恐躲回廊下。 空地上的其他弟子同是好不到哪里去,面如土色,恨不能落荒而逃。 現場各種叫罵跟哭喊連成一片,那種蕩氣回腸的尖細哭腔,真真比鬼叫還要可怖。 掌刑師叔特意選出來的這幫弟子跟小妖,頗有演戲的天賦,將那些刻薄與輕佻在基礎上又多發揮了數成。選得還全是叫人焦頭爛額、進退維谷的棘手案子。 這些當事的百姓大多沒怎么念過書。說話顛三倒四,不明重點。有些進了刑妖司就暗生怯意,有意遮掩,問好幾遍才肯說一些細枝末節,甚至撒謊敷衍。 青年弟子演得喉嚨干渴,聳聳肩膀示意小妖松開點,舉起卷冊,接著念說,婦人聽見所謂sao動都不過是托詞,定是趁自己不在與他人私通,不慎被鄰里發現,所以才早早尋了借口,賣弄聰明想要堵住他嘴。他豈能上當? 再后頭就是講婦人平日如何招蜂引蝶,不是個良家子。 柳望松聽得耳鳴陣陣,頭疼欲裂,眼角發紅,對著小妖吼道:“你在里頭到底是干什么的!這是刑妖司的事情嗎?!你非摻和進去做什么!” 小妖對他的不耐煩深感不滿:“你聽??!這不是正在說嗎?” 他們排演得如此聲情并茂,這些年輕人怎么連這點定性都沒有? 兩人演了得有半個多時辰,柳望松接過案卷從頭到尾又翻了一遍,才好歹將事情梳理清楚。 這小妖是只夜行動物,就喜在天黑之后到處游走,恰逢男人悄然歸家,他正好躲在人家院里偷吃樹上的果子,被男人逮著打了一頓。 他氣不過,反擊間也擰傷了對方一只胳膊。 日日前去偷窺是假的,暗通款曲什么也是假的。 小妖叫道:“我不過是想摘他家樹上幾個栆子而已!” 柳望松恍然大悟。他思維遲鈍,暗自推敲了下,遲疑道:“對你,罰錢吧?” 小妖嫌棄評價:“嘖,不是這么判的!你怎么這都不會?回去多念書!” 另外一面已有學子審理完案件,虛脫地起身離位。掌刑師叔喊他們幾個尚在旁觀的閑人趕緊接上。 傾風摸摸眉毛,萬分抗拒地走上前。 這場磨難,一直到日落西山才好歹結束。 第48章 劍出山河 (先生說,缺一個契機。) 回去時要將這群小妖也一并帶回西北峰的地牢。 夜間不似朝晨, 街上行人往來絡繹不絕,刑妖司也不便再做清道。哪怕是挑選幽僻的小路,小妖們佩戴鐵鏈鏗鏘作響亦是引人側目。等是游街, 折辱人了。 于是便不用那些戒具,令弟子三兩名分別看顧一只小妖,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們回山門。 掌刑師叔與另外幾名青年分點著人手,安排回程時的搭檔。傾風趁機在人群中一頓晃,找到蔫頭耷腦坐在地上的鳥妖,朝他沖刺過去, 一把挽住他的左臂,將他提了起來。 鳥妖不寒而栗,全身汗毛都炸了開來,張開嘴就想尖叫,又被傾風眼神威嚇逼了回去。 邊上張虛游也是茫然,問:“你要做什么?” 傾風沒答,拖著他往邊上走,同時小聲叫道:“謝絕塵!這就是喜歡在床底下偷聽的鳥妖!” 謝絕塵本在人群外閑散踱步,聞言登時上前, 架住鳥妖的右臂。 鳥妖一時腿軟,沒骨頭地滑落下去, 只能半掛在二人身上,兩腳貼著地面拖行, 全身的勁都用到了脖子上, 拼命扭過頭, 深情求助張虛游。 張虛游不負他望, 追在后面喊:“喂, 這是我的妖!” 傾風跟謝絕塵才不管, 一左一右挾制著鳥妖往隊列前面走,路過掌刑師叔時指指點點飛速比劃了一下,不等他開口駁斥,就帶著鳥妖跑了。 張虛游氣憤大叫:“喂——!” 掌刑師叔冷著臉拽住他,不由分說就道:“給我站后邊兒去,又胡鬧什么?” 鳥妖見自己與人群漸遠,已是孤立無援,索性咬咬牙,又站直了起來,虛張聲勢道:“你們想做什么!” 傾風松開他一點,嗤笑道:“你怎么那么慫?我們不過是想找你打聽打聽,你常年喜歡躲人家床底下,都聽到過什么有趣的事情?” 鳥妖耳朵動了動,半信半疑:“真的?” 謝絕塵附耳過去,低聲問:“你在我家里還聽到過什么?” “能有什么?”鳥妖回他說,“你們舉家搬遷出京城,知道的東西又不多,整日聊來聊去都是生意,再要么就是你大哥。旁的男女愛恨糾葛不用我說給你聽吧?” 他以為二人是來尋仇,虛驚一場仿佛劫后重生,身上冷汗都出了一層。麻衣黏住皮膚,瘙癢粗糲,當下甩甩手,有些惱怒道:“你二人做什么?嚇死小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