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穿成倒霉昏君后 第112節
褲腿處的燒傷已經開始流血水和膿了,看起來很讓人惡心,秋景月前幾天還能痛的打滾,但現在,他幾乎有些麻木地躺著,感受著那鉆心的、火辣辣的疼。 一開始,他還根本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但燒傷不同于其他的傷口,短時間根本不會愈合,反而還會越來越痛,痛的秋景月整個人都恨不得用頭去撞墻,把自己撞暈過去。 可惜他是獄卒重點看管的人物,他們根本不許他自盡,一開始甚至還在他嘴中塞了破布,防止他咬舌自盡,秋景月在牢獄中上躥下跳掙扎了幾天,最終在饑、寒、痛中度過了整整六天。 他實在有些疼的麻木了,也餓的麻木,仰頭躺在地上,視線的盡頭是兩個正在交談的獄卒。 胃部傳來陣陣絞痛,秋景月餓的兩眼發黑,最后頭一歪,昏迷了過去。 等他復又清醒時,忽然發現視線不遠處的獄卒倒在了桌子上,似乎是睡著了,而他小腿處的燒傷傳來了陣陣清涼的感覺,暫且緩解了他的痛苦。 是......誰? 似乎是察覺到了藥物被鋪開落在皮膚的感覺,秋景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三個身著黑衣的人蹲在他身邊,掀起他小腿的衣物,似乎正在研究者什么。 秋景月被眼前這幅出乎意料的情況嚇了一大跳,還以為秋君藥派人來暗殺他,反射性的曲起腿,用沙啞的嗓音吼道: “你們是誰!” 他本想以此呵退來人,卻沒想到因為長期的不進食,他已經沒有力氣使用聲帶發出一絲聲音,反而是輕微蹬腿的動作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齊刷刷地抬起頭,看向他。 即使來人蒙了面罩,但秋景月還是在轉瞬間就認出了面罩下的神秘人,猛地瞪大眼,此刻終于能發聲了: “二.......二哥哥?!” “景月?!鼻锞昂鸵姴坏狡咛炀褪萘艘蝗Φ那锞霸滦蚜?,心疼的不行,忙把他扶起來,小心地避開他身上的傷口,讓他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慌忙掏出了衣領里的糕點: “餓了那么多天,你肯定受不了了吧?!?/br> “來,二哥給你帶了點吃的,你小心燙?!?/br> 因為事出匆忙,所以秋景和只命廚房做了點方便攜帶的糕點,揣在胸前一路帶過來的。 因為顛簸,所以糕點大多散開或者被壓扁,看上去吃相很不好,但秋景月甚至還沒能開口問秋景和等人是怎么進來的,就忙用沾滿臟灰的手抓起糕點,像是怕有人搶似的,大口大口地塞進嘴里,連一道被他塞進嘴里的頭發也懶得拔出來,也不管能不能一下子咽下這么多。 往常,秋景月是最喜歡吃rou,不喜歡吃糕點的,這回竟然這么迫不及待地就吃起來,半點沒有抱怨,可見真的是餓狠了。 見到弟弟這幅吃相,秋景和不由得心疼了一下。 但他還沒心疼多久,秋景月的胸膛就忽然起伏了一下,像是嗆到了。 秋景和忙去拍他的背,但秋景月卻不肯把堵在喉管里的東西吐出來,齜牙咧嘴滿臉痛苦,硬是把糖糕咽了下去,哽的兩眼翻白,好像下一秒就會被活活噎死。 秋景和被他這幅模樣嚇了一跳,趕忙環顧四周,視線在落在地上那個臟兮兮還沾著點水的破碗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嫌棄。他做了幾秒鐘激烈的心里建設,才咬牙忍著惡心,捏起破碗,將它抵在秋景月的嘴沿,灌了下去。 半碗水下肚,秋景月總算緩過來了。 身體的疼痛和饑餓感均被減輕,他生銹的大腦終于緩緩恢復了運轉,在秋景和的懷中艱難抬起頭,有氣無力道: “你怎么來了?” “我擔心你啊?!鼻锞昂驼f:“我聽他們說,你有幾處燒傷,疼的大半夜都睡不著覺,父皇又命人不許給你飯吃,你從小沒吃過什么苦,怕你挺不過去,所以來看看?!?/br> “........不用?!鼻锞霸抡f這句話之前還長提了一口氣,才能確保這兩個字不打磕巴地說出: “我不需要你?!?/br> 他勉強坐起,推開秋景和,臟兮兮的臉上方露出兩只冷淡的眼睛,像養不熟的狼崽一樣,冷漠道: “快滾吧,我不需要你們的關心?!?/br> 秋景和聞言一怔,馬上急了: “阿月........” “你以為我們想冒著風險來找你啊?!?/br> 一旁的秋景明沒有秋景和那么好的脾氣,聞言抱臂翻了個白眼,一副很不耐煩的模樣: “老頭,傷看好了沒有,看好了就趕緊走了?!?/br> “.........老頭?”秋景月聞言一愣,這才將視線落在了專心給自己治傷的另一個黑衣男子身上,看了片刻,才不確定道: “伯外公?” 撒完藥粉,給他的雙腿綁上紗布的頭發半百男子動作一頓,隨即拉下臉上的布,在秋景月震撼的表情里,啞聲吐出幾個字: “.......景月?!?/br> 秋景月瞬間彈跳起來,連滾帶爬地爬到趙憫身邊,掌心猛地抓住趙憫的手臂。他像是不可置信一般,上下將趙憫看了一遍,眼睛從一開始的冷漠到震驚、迷茫交雜,一時間情緒涌出胸腔,讓他的語調差點失控: “.......伯外公?!” 他嗓子里忽有哽咽:“你.......你沒死?” “沒?!壁w憫憐愛地摸了摸秋景月的頭,在秋景月的愧疚幾乎要溢出眼底的時候,嘆息道: “我要死了,誰來救你出去?” “.........”秋景月的臉色瞬間變的蒼白的像紙,嘴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最后他猛地后退幾步,掌心按在地上,俯下身砰砰給趙憫磕頭,磕的額頭皮膚崩裂,鮮血淌紅了臟兮兮的地面,灰塵和外翻的傷口流下的血混在一起,顯得他整個人愈發狼狽可憐: “對不起,對不起伯外公,真的對不起........” 他不是真的無情無義,也不是真的冷血之人,在捅完趙憫之后,極大的后悔就將秋景月吞沒,令他在失控和極度的自毀情緒催動下,陡然產生了自焚的舉動。 這幾天在獄中,秋景月也翻來覆去將那日捅趙憫的畫面想了千遍萬遍,每想一次,后悔便愈發深刻,以至于恨不得自己即可就去死,不要再茍活于世上。 他想報仇嗎,想的。 但他沒有真的想要至趙憫于死地,如果趙憫好好呆在京城之外,不要進宮給秋君藥治病,那么秋景月是不可能殺死他這個唯一的親人趙憫的。 秋景月淚流滿臉,趙憫看的有些心疼,幾乎要比自己挨了一刀還要痛,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擦掉秋景月的眼淚,卻不知秋景月在后悔的間隙,還在怨恨秋君藥的絕情,還在憎惡他當日進京之事。 或許他本身就是這樣,習慣性地將過錯推在別人身上,當日趙美人的事是一件,捅傷趙憫的事情又是一件。 正當爺孫倆抱在一起痛哭失聲時,秋景明卻有些不耐煩了。 他本來就不是很想參與到這件事情中,只是被秋景和三言兩語說動搖了,現在冷靜下來之后,已經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他急于離開這個充滿危險和不安全因子的禁牢,但秋景和、趙憫等人似乎和秋景月有說不完的話,他們甚至還在秋景月棲身的稻草堆底下藏了不少的吃食和藥物,給秋景月備用,這番舉動無異于在秋景明著急的火上澆了油,開始反復催促秋景和、趙憫離開。 最終,秋景和和趙憫也意識到了自己在待下去不合適,決定在下一班獄卒來換班之前離開,抓緊時間再叮囑了秋景月幾句之后,秋景和趕緊扶起腿腳還不甚便利的趙憫,往牢門走去。 秋景明從兩個獄卒身上順到了鑰匙,他利索地再次打開牢房的門,又再次關上,將鑰匙重新拴在了兩位獄卒的腰間,隨即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眼,見兩道皆無人影,心放下了一半,開始帶著秋景和和趙憫從既定的路線離開。 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原本計劃離開的道路不知為何,此刻卻被封鎖關閉了,石門重重落下,將他逼退幾步。 秋景明頓時感覺到了些許不安,他拔出劍,警惕地沿著石墻一步步后退,似乎是感受到了奇怪的動靜,猛地回過神,揮劍將石墻兩邊機關射出的箭矢彈落。 但他顯然是低估了禁牢的威力,他還沒有完全退出石墻,石墻的門卻忽然動了,緩緩向里推進,直接將夾道里的三人逼的不能再向前,只能狼狽的往后退。 但因為帶著一個身受重傷的趙憫,所以三人顯然跑的不夠快,就在石墻和人身之間只差不到半根手臂的距離時,秋景明已經隱隱察覺到了些許壓迫感。 他不得不丟出劍,將劍卡在石墻之中,來減緩石墻推進的速度,隨即咬了咬牙,猛地撲上前,將扶著趙憫逃跑的秋景和推了出去,自己也狼狽地摔出石墻。 在三人終于逃出生天的那一刻,秋景明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劍矢崩裂的聲音,隨即他的衣角被猝然關閉石墻死死夾住,令他動彈不得。 秋景明頓時急了,咬牙從地上爬起來之后,甚至顧不上掌心和膝蓋的擦傷,急著去拔墻縫里的衣角,但衣角卻紋絲不動。無法逃離的恐懼讓秋景明頓時嚇出了半身冷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后還是武力值不行但腦子還算得上好使的秋景和拔下簪子,用力劃破了他的衣服,這才讓秋景明從石墻里逃出來。 經過這么兩遭,三個人均是受了傷掛了彩,但最要命的是,秋景明竟然發現無論從哪條路,他們都如同鬼打墻般無法再逃出禁牢,反而被不斷落下的石門逼退,最后再次被鎖在了關押秋景月牢門的那一小方天地里,再不得出。 而原本趴在石桌上的那兩個獄卒,也離奇消失了,好像從來沒有來過一般。 經過幾乎半個時辰的折騰,再看到面前這詭異的一幕,秋景明已經有些頂不住了。 他本來生性就暴躁,這么一下去更是沒了耐心,拔出腰間的匕首,滿臉赤紅,眼底全是紅血絲,大聲威脅道: “是誰!到底是誰在暗處!” 無人回答。 無邊的沉默加劇了未知的恐懼和危險,死亡的陰影如利劍懸在頭頂,讓這些人逐漸被恐慌淹沒。 秋景和還好,雖然心慌,但舉止還算得上冷靜,但秋景明的精神顯然已經接近崩潰了。 他在禁牢里不停地打轉,煩躁已經到達了頂峰,余光看見尚還坐在角落里的秋景月,就氣不打一處來: “都是你!” 他氣勢駭人,沖到秋景月面前,抓起秋景月綿軟的像一攤面那樣的身體,眼底幾乎能噴出火來: “都是你!” “..........”秋景月則冷笑一眼,半個眼神不想給這個蠢大個。 見此,秋景明更生氣了。 他像是要將整個牢房的空氣皮髓一半,無能狂怒地在這個小地方里來回走動、劈砍,像極了被拔去爪牙的困獸: “是誰!” 他吼道:“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要把我們關在這里?。?!” 話音剛落,禁牢不遠處的石門豁然打開,一道清亮的月光緩緩透了進來,照亮了禁牢石門口那挺拔玉立的身影。 “……”秋景明沒有回頭,意想不到的動靜讓修到危險的身體倏然一僵,在空中劈砍的動作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不敢再動一下。 與此同時,那身影卻動了。 那人一身玄衣,肩上披著黑色的披風,腦袋則用披風的兜帽蓋住,身后跟著烏泱泱的人馬,各個表情肅穆,捧著火把,如眾星拱月般,跟著那玄衣人,一步步往里走。 打頭的玄衣人全身都罩在披風下,唯有隱隱露出的白皙分明的手里拿著藍玉扇,進入禁牢時仍閑庭信步,和偷摸溜進來的三人有本質上的區別。 秋景明和秋景和汗流浹背,像是提線木偶,一寸一寸轉過頭,朝外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幾乎是在視線落在那玄衣人身上的那一刻,他們,連帶著秋景月在內的三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慌忙放下手里的武器匕首,甚至連藥箱都丟了,狼狽地跪倒在地,行了個歪歪扭扭的禮,口中顫抖地喊道: “……父,父皇!” 那玄衣人腳步被他們喊的一頓。 緊接著,他像是沒聽到般,繼續往前緩步走著。禁牢地面上臟污的泥土黏上他的衣角,但他卻渾然不覺,依舊一步一步地朝跪倒在地上的幾人走去,直到那玄色繡金合歡花的鞋面在秋景明等人面前停住。 他頓了頓,低下頭,看著跪伏在地面上不住發抖、額頭的汗幾乎要順著鬢邊淌下的幾人,眼神緩緩一變,慢慢抬起手,用藍玉扇挑下了幾乎要蓋住大半張臉的披風兜帽。 “抬起頭來?!?/br> 兜帽順從的落到背后,火光不知為何猛地一晃,隨機又戰戰兢兢地恢復原樣,暗淡的黃色火把下,照亮了兜帽底下的一張清俊秀雅的臉。那容顏本是再溫和不過的,但此刻,卻如結了寒霜般冰冷,連語氣都透著冰渣子,幾乎要狠狠刺到在場每一個人心里去: “抬起頭來,看著朕?!?/br> 他冷肅的視線無差別掃過跪在他腳邊發抖的每一個人,字句清晰,讓所有人的心高高懸起,又猛地墜入讓人頭皮發麻的萬丈深淵: “不抬頭……是想再抗旨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