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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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平時看你不聲不響的,原來你嘴巴這么毒??!”卓晏正要和他理論,猛然間卻回過神來,差點咬到了自己舌頭,“她她她她她……她難道就是……大鬧神機營那個女刺客?阿南就是那個女??退灸??” 韋杭之板著一張臉:“而且也是昨天和你在酒樓里喝酒的那個阿南姑娘?!?/br> “什么?”卓晏想起自己在酒樓里悄悄透露給阿南的那些訊息,不由痛苦地捂住了臉,“要死要死要死,我還跟她說,女刺客身高八尺腰闊十圍來著……估計她當時在心里嘲笑了我一百遍啊一百遍!” 再一想,那姑娘雖然狼狽不堪蓬頭垢面,但自己當時還打過她主意來著——雖然好看的姑娘他一般都會打打主意——難怪殿下看上她。 韋杭之鄙夷地看著這個花花公子,示意他記住接下來的安排:“得了,這么大的事你泄露給了她,沒治你軍法是因為你不經意間接近了女刺客,也算立功了?,F在你也算是認識她了,所以,有件事需要你去辦一辦?!?/br> “行!殿下對扎手的刺玫瑰有興趣,我就義無反顧幫他把刺掰掉,摘下來送給殿下!” 夏天午后,西湖的暖風熏得人慵懶欲睡。 從西湖邊一路慢慢走回來,阿南因心情沮喪而整個人蔫蔫的。在院中坐了一會兒,想起到杭州后一直躲在屋內,前幾日在船上借的衣服,還沒歸還萍娘。 于是她取出漿洗好的衣服,尋到石榴巷。剛走到巷子口,便看到一個女人坐在井邊,放聲哀哭。 正值晚飯時分,周圍沒什么人。阿南聽那女人的哭聲凄苦絕望,擔心她會一時想不開投井自盡,于是就走近了幾步。 待看清那個人的樣子,阿南錯愕不已,趕緊幾步趕上去,挽住她的手臂問:“阿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個放聲大哭的女人,正是她要找的萍娘,囡囡的娘。 萍娘哭得脫力了,兩眼都失了焦距,抬頭看她半晌,才認出她是誰,當即死死揪住了她的手,艱難發聲:“你……你為什么要給我那么大顆珠子,結果現在害得我家破人亡……” 阿南雙眉一揚,問:“是囡囡出事了嗎?” “不……也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是好心……是我命不好嫁錯了人……”萍娘泣不成聲,但從她破碎的敘述中,阿南總算也拼湊出了來龍去脈。 原來囡囡把她送的大珍珠交給母親后,萍娘一看就知道這珠子價值非凡,嚇得站在碼頭等到天黑,見她一直沒有回來,只能先帶著珍珠回家。 誰知她那個賭鬼老公見她這么晚回家,一通逼問,搶了珍珠就去當掉了。因為身上揣著大筆的銀錢,他進賭坊賭了幾把大的,最終不但輸個精光,還欠下了一大筆賭債。 就在剛剛,來逼債的賭坊打手們,拿著她丈夫簽字畫押的字據,抓走了囡囡,要用她抵債。 萍娘從家中追到巷口,被那群人踹倒在地,再也追趕不上女兒,只能坐在這里放聲痛哭,打算一死百了。 “我知道,姑娘你也是好心……可、可現在全完了,我沒有女兒,真的活不了……” “我替你去找她?!卑⒛细蓛衾涞匕炎约簬淼囊路龖阎幸凰?,“哪個賭坊,要賣去哪兒?阿姐你放心,今晚你在家等著,我一定把囡囡帶回來?!?/br> 阿南就這樣,一腳踏進了春波樓。 春波樓,杭州府最有名的銷金窟。院落三進,第一進喝酒、品茶、聽書;第二進喝花酒、聽艷曲、看胡舞;第三進則斗雞斗蟀、走狗走馬、賭博擲采。 本朝太、祖對賭博深惡痛絕,被發現后剁掉雙手的賭徒都有,但立朝六十年后,風氣逐漸寬松,民間賭博之風漸盛。春波樓的幕后老板能建出這么大一個場面,自是手眼通天。 阿南進入第一進大門,徑自穿過熱鬧的說書人群,走向第二進院落。 坐在前頭聽書的一個錦衣青年轉頭看見她,眼睛頓時亮了,抬手抓了一把瓜子,就走到她面前。 他伸手攔住她,笑吟吟地攤開手掌:“阿南姑娘,瓜子吃嗎?” 阿南頓了頓,抬頭一看,原來是那位卓世子卓晏。 他今天依然一身貴氣逼人,紫金冠白玉佩,錦衣緊裹在身上,勾勒出他引以為傲的身材。 “咦,是你???”阿南沒料到在這里能遇到這個紈绔子弟,詫異地眨眨眼。 卓晏嗑著瓜子和她聊天,仿佛兩人很熟似的:“你怎么來這兒了?哎呀今天、衣服合身多了,頭發也整齊了,就是還有點土氣,下次我教教你最近江南的姑娘們時興穿什么衣裳……話說兄嫂還逼你嫁給老男人嗎?” “我有點事,待會兒和你聊?!卑⒛犀F在哪有閑心和他閑扯淡,抓了兩顆瓜子,就往里面走。 第二進門口的守衛看見一身粗布荊釵農婦打扮的她,正要伸手阻攔,卓晏在后面發聲說:“這是我朋友,進來開開眼的,你們別為難她?!?/br> 看看卓晏那通身氣派,守衛對望一眼,遲疑退下了。 穿過第二進院落,走到第三進院門前時,卓晏再度笑嘻嘻地抬手攔住了阿南,問:“阿南,你知道這里面是什么地方嗎?我爹說過,其他地方隨便我怎么浪,可要是我邁進這種地方一步,就要打斷我的腿??!” 阿南朝這個花花公子笑了一笑,說:“聽你爹的話沒錯,好少年怎么能來這種地方?” 說完,她也不管左右守衛,一腳就踹開了大門。 第19章 風起春波(2) 聚賭的地方和外間完全不一樣。 前兩進院落富麗堂皇,高軒華堂,怎么氣派怎么來;這里卻是低矮的屋梁,密不透風的門窗,里面烏煙瘴氣的,渾濁的氣息撲面而來。 阿南進去的動靜這么大,那群賭紅了眼的人卻只有寥寥一兩個轉頭看了她一眼。有人面露詫異,有人只顧著摟桌上的錢,還有人叫著:“呸呸,女人,真晦氣!這把又要輸了!” 阿南四下掃了一眼,徑自走到錢堆得最高那一桌,把輸得嗷嗷叫的一個男人推搡開,在莊家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低頭看了看桌上的骰盅,問:“怎么來?” 莊家是個獐頭鼠目的中年人,摸著下巴胡子道:“買大小,押注一兩起,輸贏一賠一,莊家抽一成。開盅前可以加注,最多一百倍?!?/br> 阿南一摸袖中,才發現來得太匆忙了,竟身無分文。 她轉頭朝門口的卓晏勾勾手指,說:“借一兩銀子給我?!?/br> 卓晏苦著臉,看看她又看看腳下門檻,天人交戰許久,終于邁進來摸出一塊散碎銀子給她:“一兩沒有,這是最小的一塊了?!?/br> 阿南入手掂了掂,丟在桌面上:“三兩四錢,全買大?!?/br> 這邊莊家搖盅呼喝大家下注,旁邊就有人拿了秤過來稱銀子,確認重量之后,給她換了三大四小七個銀餅子。 骰盅倒扣桌上,所有人落注完畢,揭開來果然是個大。阿南又將面前的六兩八錢全推到一起,繼續押大。 莊家這回搖的時間延長了一點,目光在阿南身上停了停,然后落下骰盅,示意眾人該下注的下注,該加注的加注:“開了開了,都快著點!” 站在旁邊的卓晏看見阿南不動聲色地摸上了自己的手腕。那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但因為有衣袖遮著,他只看出似乎是一個鐲子或者手環的輪廓。 開盅,十四點大。 莊家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沒說什么,示意大家繼續下注。 阿南繼續押大,根本懶得動。 旁邊幾個輸慘的賭徒便放棄了賭博,轉到這邊來看這女人賭博。 卓晏站在阿南身后,看她連押十二把大,莊家連開十二把大,就算是他這樣從沒賭過的人,也覺得牙酸起來。 阿南面前已經堆了如山的銀餅子和銀票,在她再次將所有賭注推到大上時,莊家終于開了口,說:“姑娘,在我們這邊耍詐,是要砍手的?!?/br> “我沒耍詐呀?!彼娣卣伊藗€慣常的癱軟坐姿,此時已經蜷縮在了椅圈內,把下巴擱在膝蓋上,笑吟吟地瞄著他,說,“我只是不讓別人使詐而已?!?/br> 這話一出,旁邊圍攏的賭徒們一看莊家的模樣,頓時個個都臉上變色,交頭接耳議論了起來。 莊家把骰盅一放,沉著臉道:“我看你不是來賭錢的,是來鬧事的?!?/br> “我真是來賭錢的呀?!卑⒛峡吭谝伪成?,抿了抿鬢角一絲亂發,唇角含著一絲輕淡笑意,“先贏點錢,順便在你們這里贖一個人。今天你們帶進來的那個小孩,叫囡囡的,我想把她帶回去?!?/br> 莊家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又打量她幾眼,對后面人使了個眼色,說:“我累了,手不穩,跟堂里說要換人?!?/br> 阿南也不急,甚至還將一只腳蜷到了椅上,那姿態要多散漫有多散漫。 周圍人大嘩,就連僅剩的幾個還在賭錢的,也都結了自己的錢,湊過來看熱鬧了。 有人嚷嚷道:“姑娘,要不你拿了錢趕緊走吧,我估計鬼八叉要來了!” “什么鬼八叉?長得很丑像夜叉嗎?”阿南問。 眾人見她不知道,便紛紛說道:“鬼八叉??!坐鎮春波樓的老供奉,傳說他曾經同時開八局,每一局都被他叉得死死的,所以人送外號鬼八叉!” “哥幾個今兒先別走,留下來看看鬼八叉的手段,等著大開眼界吧!” “喔,聽起來蠻厲害的?!卑⒛细糁渥訐崤约旱谋郗h,臉上笑意更濃,“那我得見識見識?!?/br> 不多久,門簾一動,里面出來一個干瘦老頭,皮包骨頭跟骷髏似的。他往阿南面前一坐,問:“擲盧、骨牌、葉子戲,姑娘喜歡哪種,老頭陪你玩玩?” “老先生能同時開八局,想必術算很厲害,那我們就來玩一玩骨牌?!卑⒛侠涞卣f道,“不過賭注我先說好了,我得要一個人?!?/br> “就是今天送來那個小女孩嗎?”鬼八叉扯著豁了門牙的嘴巴一笑,“人就在后堂,你放心,先推幾方再說?!?/br> 骨牌中推一條,即洗好牌后兩兩疊砌,然后雙方擲點拿牌,按大小進行賠吃。然后雙方繼續擲骰,不斷推下一條,將一副骨牌翻完,稱為推一方。 在這個過程中,看運氣,也看記性和計算。一是要記住已經翻出過的牌,二是要計算還未翻開的骨牌中,對方拿牌的概率和剩余牌面組合的可能性。骨牌一副三十二張,共用四副,每次出八張,因此每次推一條下注時,進行的計算都無比繁雜。 卓晏之前沒有賭過,看不懂他們的牌,只見阿南的手不斷摸牌又不斷打出,也不懂什么意義。他只注意到她手心手背和手指上有不少細小的傷痕,和皮膚上的細紋混在一起,根本數不出數目來。 而且,她抓東西的時候,手特別有力,握牌的時候簡直不是在捏,而是在攫取掌握,那牢固執拗的模樣,似乎永不會放手。 卓晏正神游天外,沒注意到隨著牌局的進行,周圍所有人都靜了下來,只剩下眾人的呼吸聲,在壓抑低矮的屋內回蕩。 其中最急促最大的呼吸聲,來自于鬼八叉。 他盯著桌上翻開和未翻開的牌,臉色灰白,額頭冷汗涔涔。他眼睛閉了又睜,睜了又閉,卻遲遲沒有擲出下一把骰子。 而他對面的阿南,卻是悠然自得地敲著手中的骨牌,說:“老先生,年紀大了,就別硬撐著啦。咱們已經推了十一局,四十四條三百二十張牌,八八組合數目以億萬計。你當年能同時開八局,可現在你算不過來啦,要還不放棄我這一局,恐怕心力交瘁失了神智,余生都無法再摸牌了?!?/br> 鬼八叉沒理會她,咬牙盯著桌上那些剩余的牌,悶聲道:“老頭我成名的時候,你個小丫頭的媽還不知道哪兒呢,我……” 話音未落,他悶哼一聲,忽然就翻了個白眼,仰著頭整個人向后翻去。只聽咚的一聲,連人帶椅翻在了地上。 旁邊人嚇得趕緊上前把椅子抬起來,再看鬼八叉時,他臉色慘白牙關緊咬,身體顫抖,那瘦骨嶙峋的胸口似風箱般劇烈起伏,竟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 阿南把手中牌一丟,說:“我說吧,心力交瘁,厥過去了。趕緊的抬下去請大夫瞧著吧,以后好好養老,別再上賭桌了?!?/br> 一直坐在旁邊盯著牌局看的前莊家,此時霍然站起,指著阿南叫道:“我就說你使詐了!真是膽大包天,敢到這里來鬧事!” 阿南撩起眼皮瞧了他一眼,笑了笑,問:“是嗎?那我怎么使的?” “把你的手給我們看看!”那人俯身越過臺面,抬手就向她的手臂抓來,“我注意你的手臂很久了,里面是什么?是不是你使詐的……??!” 他的動作很快,卻不料阿南的手更快,只看見白光一閃,血珠飛濺,兩截斷指伴著莊家的慘叫聲,掉落在了阿南面前桌上。 誰也看不清那閃過的白光是什么,等回過神來時,只看見莊家握著鮮血淋漓的手慘叫,那只右手上,食中二指已經各被削去了一個骨節,正在汩汩冒著鮮血。 阿南放下了蜷在椅上的腿,身體靠在椅背上,還是那副沒骨頭的懶散模樣,唇角的笑容沒有減淡也沒有加深:“到底是我使詐,還是你們使詐,叫你們話事人出來說明白?!?/br> 在那人握著自己手掌的慘叫聲中,昏厥的鬼八叉被匆匆抬走。同時來了八個護院,個個手中拿著棍棒,如狼似虎。 卓晏惶急地看看周圍,又低下頭問阿南:“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就在這里鬧事?” “什么地方???”阿南反問。 卓晏看看周圍,急得直跳腳,把聲音壓得更低:“這里明面上是個揚州大賈開的,可事實上,背后的人,是宋言紀!當今圣上面前都說得上話的大太監,上次我跟你說過的,被派遣來監督制衡我們神機營的宋提督,你明白嗎?” “喔……”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走到這個宋言紀的地盤來了。 阿南笑嘻嘻地從面前銀餅子堆中拿出個五兩的丟給他:“這個還給你,連本帶利,咱們兩清了,你快走吧?!?/br> 卓晏把那塊銀餅子拍回她桌上,一副又急又氣的模樣:“你快跑??!這么多人要打你呢,你一個女孩子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