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墜 第51節
寧知遠跌坐在岸邊石頭上,不斷咳嗽,甚至咳出了眼淚,大概那次在夏威夷深潛發生意外,都沒有這么狼狽過。 他咳著咳著便開始笑,抬眼間看到岑致森緊蹙著眉不耐的表情,這人并不比他好多少,一樣的渾身濕透、狼狽不堪,他被岑致森這副模樣取悅,笑得愈加放肆。 岑致森粗聲粗氣說:“你笑什么?很好玩嗎?” 是挺好玩的,難得能看到岑致森這樣。 寧知遠依舊在笑,岑致森心頭卻像窩著一把火,從先前起就已經在燒著,冰冷的泉水也澆不熄。 他把人扯起到身前,側頭,懲罰般地用力咬上了寧知遠的唇。 唇舌推擠碰撞,很難算得上纏綿,剛才的那些窒息感依舊停留在喉口和鼻腔,這個吻并不好受,對他們來說都是。 持續的時間卻很長,誰都沒先退開,直到嘗到舌尖上蔓開的澀意。 不得不分開時寧知遠打了個寒顫,濕透且徹底毀了的絲質襯衣貼在他身上,確實很狼狽。 岑致森眉頭未松,也不想再說別的了,攥著他手臂:“上去洗澡?!?/br> 走進浴室,寧知遠還想說點什么,剛脫了衣服放水便被岑致森按到墻上,這人從身后欺上來,跟昨夜一樣的姿勢,卻遠不及昨夜溫柔纏綿。 寧知遠被他弄得有些難受:“別了,我不想做?!?/br> 岑致森一雙手在他身上游走揉捏,力氣極大,側過頭親他的同時依舊像先前一樣,不時咬他,帶了懲罰性質的。 如果這個人不是寧知遠,他只怕會做得更過火。 “很疼……”寧知遠皺眉,嗓子有些啞。 岑致森盯著他在水霧迷蒙里略顯痛苦的表情,第一次在寧知遠身上看到了類似于破碎感的東西,那些陰暗的肆虐欲剛剛升起又頹然散去。 “還敢不敢?” “哥,你太霸道了?!?/br> “敢不敢?” “這次真不是故意的,”寧知遠無奈解釋,“是意外?!?/br> 岑致森的手按在他的腰上,格外用力,聲音也是啞的:“不許再有下次?!?/br> 沖完澡回房間,岑致森將人按坐進沙發里,一言不發地在他身前蹲下,仔細看了看他之前受過傷的腳踝。 “已經沒事了?!睂幹h小聲說。 岑致森沒再理他,打了個電話出去,麻煩秦先生那邊送來兩套干凈衣服。 寧知遠吹著頭發心不在焉地翻起手機,還好先前他出門時沒把手機也帶去,要不一起報廢了。 岑致森套上襯衣,正在扣扣子,他看到放下吹風機,過去幫忙。 誰都沒有再說話。 短暫的激宕情緒退去,過后又是無言。 半晌,寧知遠沒話找話地問:“我剛看手機,說這附近鎮上好像有個挺有名的教堂,想不想去看看?” “隨便,想去就去?!贬律Z氣依舊不怎么好。 寧知遠笑了聲,也不在意:“那就去吧?!?/br> 出門已經是八點多,小鎮開車過去不要二十分鐘,鎮上最出名的便是那個教堂。 他們今天來的挺是時候,有新人在這里辦婚禮,在國內選擇辦教堂婚禮的人并不多,還挺新鮮。 他倆進門在后排的位置坐下,遠遠看著。 除了一對新人,觀禮的親朋只有不到二十人,都在前排坐著,只有做證婚人的牧師在說著話,很安靜。 他們便也沒交談,沉默地觀禮。 寧知遠聽著牧師一句一句的話,心思有些飄忽,沒來由地想起自己小時候鬧的一些笑話。 那時別人笑他是岑致森的跟屁蟲,問他以后岑致森結婚了、有了新娘怎么辦,他難道還能一輩子跟著自己哥哥不成,他當時年紀小腦子里沒有結婚的概念,便說那自己跟哥哥結婚、做哥哥的新娘就好了,所有人都在笑他,連岑致森也是,摸摸他的腦袋,讓他別犯傻。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新人宣誓時,岑致森忽然伸手過來,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寧知遠轉頭,岑致森依舊目視著前方,認真看著一對新人宣誓交換戒指和親吻。他的視線移下去,落至他們交握的手掌上,頓了頓。 走出教堂,寧知遠落后一步,看著岑致森徑直走向前的背影,微微怔神。 他今天確實有些不好受,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尤其在想起小時候那些犯傻的事情以后。 幼時的那些話或許只是稚童一句天真的戲言,但越長大,他其實越明白,他跟岑致森注定是要越走越遠的,岑致森的身邊早晚會有別人,所以他才會在那之前,先把他的哥哥推開。 那時的他怎么都沒想到,他和岑致森的關系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哥?!睂幹h停步,輕聲叫了一句。 岑致森回頭。 “你想過結婚嗎?”他問。 “跟誰結婚?你?”岑致森看著他說,“我們結不了?!?/br> “別人呢?”寧知遠堅持問,“如果我只是你弟弟,你會愛上別人嗎?” “為什么問這個?” “我一定要問呢?” “不知道,”岑致森皺眉想了想,“可能會,可能不會,但你不是我親弟弟,我也沒有愛上過別人,所以這個假設沒有意義?!?/br> “是么?”寧知遠自嘲笑了笑,“我以前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我這個弟弟還算什么?我還要排到多少人后面去?后來我發現你喜歡男人,我還挺高興的,至少這樣我不會有十個八個的侄兒侄女,來跟我爭搶你的注意力。如果讓你覺得麻煩、不討喜,也算你注意到我的一種方式的話?!?/br> 這是第一次,他在岑致森面前直言坦露自己那些扭曲不能對人言的心思,在清早岑致森聽到他跟別人說的那些話以后。 岑致森如果不想問,那就讓他來說好了。 “一次次地找你的麻煩、挑釁你,我都是故意的,我是不是很像個神經病,讓你煩不勝煩?” 岑致森安靜聽完,凝目看他片刻,走上前:“知遠,早上說的那些話,你真是那么想的?” 寧知遠:“你很失望嗎?你愛我,我卻不愛你,你是不是很失望?” 當然是失望的,岑致森想,在寧知遠說出那句“什么關系我都無所謂”時,他好像醍醐灌頂,終于明白了昨夜寧知遠那樣的反應是因為什么。 無所謂是上床還是說愛,只要自己高興,寧知遠都樂意配合。 寧知遠這樣的在意他,近似偏執,唯獨不愛他。 抬起的手罩上他后頸,讓他看著自己,岑致森平心靜氣地問他:“知遠,真不愛我嗎?” 眼神對上的瞬間,寧知遠仿佛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許許多多的東西,令自己心生迷惘又不自覺地難過。 是難過,從未有過的,他好像第一次體會到這兩個字的滋味,在岑致森問他愛不愛時。 “哥,”寧知遠盯著他的眼,試圖看透他,“你難道就真的愛我嗎? “你到底愛我什么呢? “我是你弟弟的時候你都不愛我,現在說愛,不覺得可笑嗎?” 第50章 重新開始 “你不覺得可笑嗎?” 寧知遠的話問出口,岑致森下意識蹙眉,停在他頸后的手落下:“你不信?” “不知道,”寧知遠坦白說,“覺的有點荒謬?!?/br> 岑致森:“我愛你,讓你覺得荒謬?” “不荒謬嗎?”寧知遠哂道,“你愛我什么?我這張臉?你以前那么煩我,就因為我們不是兄弟了,我可以跟你上床了,所以你愛我?” “你為什么總覺的我以前煩你,”岑致森提醒他,“如你所說,一直找我麻煩的是你,我最多不理你不代表我討厭你,一定要說我頂多也就是拿你無可奈何而已?!?/br> “既然這樣,我有什么值得你愛的?”寧知遠堅持要討個答案。 “你哪里不值得我愛?”岑致森反問他,“知遠,你是這么不自信的人嗎?我一直以為你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任何方面都是,如果你覺得自己沒有值得我愛的地方,那我又有哪里值得你執著的?為什么非要我注意你?我也不過是個對你并不好的混賬哥哥而已?!?/br> 寧知遠嘲弄道:“你確實是個混賬?!?/br> “所以呢,你對一個混賬有什么好期待和執著的?”岑致森問。 “岑致森,”寧知遠也皺了眉,甚至有些生氣了,“你這么說,就是把我過去的二十八年完全否定了,你就非要這樣?” 岑致森的神色逐漸凝重了起來,重新攥住了他手臂:“知遠,我們好好聊聊?!?/br> 寧知遠:“聊什么?” 岑致森:“你的心里話,你這些年沒有跟我說過的話,無論什么,只要你說,我都聽?!?/br> 寧知遠瞬間啞然,岑致森就站在他身前,強硬拉著他的手,要聽他說真心話。 他其實從沒想過會有今天,將自己那些陰暗不能見人的心思說給岑致森聽,如果不是他們的關系變成現在這樣,他會一直掩藏得很好,或許這輩子都不會讓岑致森察覺一絲一毫。 說到底,是岑致森讓他放松了警覺。 視線落向前,剛才在教堂里結婚的新人和他們的親友已經出來,正在前方的草坪上拍照,寧知遠看了一陣,和岑致森說:“一會兒新娘扔手捧花,你要是能接到,我就告訴你?!?/br> 岑致森回頭看去,新人們正和親友在拍最后的集體大合照。 他說了句“你等著”,大步走了過去。 但岑致森并不打算去接新娘扔的手花,他直接走去了那對新人身邊,跟他們說了幾句話,新娘笑著將手花遞給了他。 寧知遠看著他拿到花回來,自己這一點小小的刁難用在岑致森身上,果然起不了作用。 岑致森已經回到他身前,將手中的鮮花遞過來:“可以嗎?” “你剛跟他們說了什么?”寧知遠問。 岑致森鎮定道:“說我想借他們的手捧花求愛?!?/br> 寧知遠接了花,垂眼看著手中那些嬌艷鮮嫩的花朵,終于泄氣了一般:“好吧?!?/br> 再又抬頭向面前的岑致森:“回去吧,回去了我跟你說?!?/br> 岑致森:“回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