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墜 第36節
“噢,”寧知遠聽明白了,“因為我?!?/br> 岑致森沒否認:“嗯,你知道就好?!?/br> 他的目光滑落至寧知遠的頸上,提醒他:“脖子,不介意被人看?” “做都做了,怕被別人看到等于掩耳盜鈴,”寧知遠毫不在意,“而且,也沒人知道我風流快活的對象是誰,別人只會以為我約的人熱情火辣?!?/br> 不只是他,他的對面,岑致森被襯衣包裹的身體上,也留有他弄出來的印子,尤其是肩膀,全是抓痕和咬痕,藏在衣料下方不露端倪,顯得這人面上還是一副正人君子樣。 寧知遠有些后悔,早知道該在他脖子上也抓幾條的。 “剛就是在跟湯詩琪她們聊這個?”岑致森問。 寧知遠:“你聽到了幾句?” “誰要是愛上你,肯定得被你傷透心,”岑致森說,“大小姐還挺會說?!?/br> 寧知遠:“你認同?” “不認同,”岑致森微微搖頭,“沒有試過怎么知道,所有預判的失敗都是基于不自信,而且我也不覺得你是到處留情的人?!?/br> 寧知遠撇撇嘴,不予置評。 在他看來,愛上他,這個前提放在岑致森這里,本身就不成立。 “我一會兒打算跟她們去外頭潛水,”寧知遠問,“你去嗎?” 岑致森態度隨意:“反正沒其它計劃,一起吧?!?/br> 吃完早餐,他們也回房去換衣服。 在棧道上分手時岑致森忽然提議:“知遠,我們再打個賭吧?!?/br> 寧知遠:“賭什么?” “一樣,”岑致森說,“在離開夏威夷之前,賭我能不能讓你產生再跟我做一次的念頭,如果我贏了,賭約兌現的時間,這次由我來定?!?/br> 寧知遠聽罷笑了:“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得提醒你,我明天就打算回去了,你的賭這次恐怕很難再贏?!?/br> “我剛說了,預判的失敗都是基于不自信,”岑致森堅持道,“不試試怎么知道?!?/br> “那好吧,”寧知遠答應下來,“還是一樣,祝你好運成真?!?/br> 第37章 他的世界 九點,一行人出海。 上游艇前,寧知遠卻又改了主意,覺得跟大小姐們去浮潛沒意思,問岑致森想不想去遠點的地方玩深潛。 岑致森其實也不想跟其他人一起,正合他意:“去吧?!?/br> 湯詩琪把寧知遠拉去一邊,小聲央求他:“幫個忙,帶你哥跟我們一起去玩行不行?” 寧知遠斜她一眼:“原因?” 湯詩琪手指了指前方自己的小姐妹之一:“幫忙制造點機會,你懂的?!?/br> 寧知遠看過去,女生站在岑致森身邊試圖跟他搭訕,岑致森倒沒不理人,也不怎么熱情就是了。 “你姐妹眼光不怎么樣啊,”寧知遠哼笑,“怎么想的,竟然看上了岑致森?!?/br> 湯詩琪瞪他:“不看上你哥難道看上你,你看看你這脖子,就沖你這德性,也不可能看上你好吧?!?/br> 岑致森在人前雖然高冷嚴肅了點,還不近女色,但不近女色有不近女色的好,總有人想挑戰這種高難度。 寧知遠抽出被湯詩琪抓住的手臂:“沒可能的,跟你姐妹說讓她死心,為了她好?!?/br> “為什么???”湯詩琪追問。 “沒有為什么,”寧知遠嘴角笑意斂去,“別打岑致森主意,誰都不行?!?/br> 湯詩琪:“喂!” 寧知遠沒再理她,上前叫了岑致森一聲:“走了?!?/br> 他轉身先走向了旁邊的另一艘游艇,岑致森沖身旁還想說點什么的女生微一頷首,跟了上去。 游艇出發,寧知遠在甲板上坐下,雙手撐向身后,坐姿格外地懶,仰頭看向頭頂的艷陽:“今天天氣還挺好?!?/br> 岑致森站在他身旁,倚著船欄看海景:“是還不錯?!?/br> 寧知遠的目光停在他身上,岑致森似有所感,回頭,對上寧知遠的眼睛:“怎么?” 寧知遠問:“岑總剛跟人聊什么?” “隨便閑聊了幾句而已,”岑致森說著聲音一頓,“你很好奇?” “你當我好奇好了?!睂幹h沒否認。 “不用好奇,”岑致森的視線落回遠處的海天一色,不怎么在意地道,“我現在只對你有興趣?!?/br> 寧知遠身體更往后仰,熾熱陽光拂上他的臉,他慢慢閉上眼,無聲地笑了。 二十幾分鐘后,到達目的地。 他倆都有相關執照,可以潛到四十米深的海底,便沒有請潛水教練,工作人員協助他們換上潛水服和各種裝備,之后會留在游艇上等。 下水之前,寧知遠說:“我自從拿到執照后,都是一個人玩?!?/br> 對上岑致森看過來的目光,他彎起唇角:“從來沒找過別的伴一起?!?/br> 岑致森問他:“為什么不找個伴?多個人安全些不是嗎?” “習慣了,”寧知遠說,“我比較享受一個人潛入深海的感覺?!?/br> 他已經戴上了面鏡,眼睛的輪廓被清晰地勒出來,眼尾上挑的弧度更明顯,眼神不動地說著這些話時,便顯得他像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岑致森不太喜歡這種感覺:“那這次我陪你?!?/br> 于是那雙眼睛里也有了笑:“好?!?/br> 所有的準備工作做完,他們互望向對方,眼神對視了一瞬,一起沉入了冰涼的海水中。 下潛的時間并不長,寧知遠卻恍惚覺得這個過程格外漫長,做耳壓平衡時他幾次仰頭看,頭頂的天光逐漸遠去,越來越遙不可及,眼前的顏色由淺漸變成深,如同某種未知,身旁卻始終有來自另一人的無形的力量支撐,讓人難得心安。 那個他只愿只身潛入的世界,頭一次有了另一個人的陪伴。 終于到達海底,深度計上顯示已經是水下三十八米多,一片峽谷地帶。 海水是深不可測的藍,海底地表的顏色卻近似一種深綠,嶙峋怪石上浮沉著無數的藻類和海洋微生物,放眼望去,滿地的海膽,幾只大的海龜不時爬過,間或能看到一些海扇類的生物,又有那些透明的、美麗又危險的發光水母偶然間路過。 再就是珊瑚,各式各樣的珊瑚和???,黃的、白的、紫的,在他們手燈映照下,顯出奇異的形態和顏色。 像層層疊疊的枝丫,也像一朵又一朵盛開的花。 寧知遠的眼中流露出興奮,拍了一下岑致森的手臂,縱身往前,悠閑穿梭進那片珊瑚海間,盡情地賞玩。 他看到了大片熒光黃的珊瑚,遠望過去很像一條隨波流動的金色彩帶,游近去看時,那些扭動的珊瑚觸須忽然向著四周伸展開,急遽抖動著,大群彩色熱帶魚自珊瑚叢中游出,聚集向他。 寧知遠的身體也隨之伸展開,隨波逐流一般的姿態,浮于水中,任由魚群將他的身體托起,一只手掌伸向前,五指分開,身披彩虹色的魚兒親吻上他的指尖。 岑致森就在他身后不遠處,一直在拍照,專業的潛水相機在這深海里一樣能大展身手。 他一轉身便看到了這樣的寧知遠,鏡頭對準他,將眼前這一幕拍下。 ——海水、珊瑚、彩色的魚,還有視野焦點中,沉浸在這一刻中的人。 那一瞬間岑致森似乎忽然明白了,寧知遠說的享受一個人潛入深海的感覺,是什么意思。 神秘又靈動、深邃而純粹,讓人愿意忘記一切,世間所有的煩愁和寂寞,在這里都變得不值一提。 寧知遠享受著這些,也被困在這些當中,而他是唯一一個試圖闖進這幅畫面里的人。 寧知遠游去了珊瑚群的另一邊,岑致森下意識跟上去,過于密集的珊瑚叢遮擋了視線,寧知遠已經游到了他視野范圍之外的地方。 岑致森心里莫名地生出了焦躁和不安,焦急四望,直到寧知遠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他眼前。 他們隔著層層疊疊的珊瑚群對望,在這無聲無言的海下世界,不見天光的深黯里,將彼此看進眼中。 寧知遠仿佛感知到了岑致森的情緒,抬手在耳邊比劃了一下,做了個手勢,讓他仔細聽。 遠遠的,有鯨吟聲傳來,他們并沒有看到鯨群,能聽到的只有聲音,蒼涼、悲切,格外震撼人心,叫人不自覺地共鳴,又最終被這個聲音安撫。 岑致森慢慢平靜下來,示意寧知遠,一起去別處再看看。 寧知遠今天似乎特別開心,玩起來甚至有些忘乎所以,他倆便誰也沒有注意到,有危險正在逐漸靠近。 意識到不對去看氣壓表時,寧知遠才忽然發現,他氣瓶里的空氣已經快沒有了。 他不是個馬虎的人,更不會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如果下來的是他一個人,他或許會更謹慎一些,但今天身邊多了一個岑致森,他確實有些放松了,而且這個氣瓶消耗的速度,似乎超過了他的預估。 來不及細想這些原因,好在岑致森就在身邊,寧知遠立刻伸手搭上他手臂,在岑致森回頭時抬手在自己脖子邊快速來回比了幾下。 岑致森雙瞳驟然一縮,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剛也在看自己的氣壓表,正想提醒寧知遠該回去了,沒想到寧知遠這邊會出現意外。 寧知遠伸手指了指他的身上的備用二級頭,岑致森已經在同時做出反應,快速取下遞了過去。 這種時候寧知遠依舊是不慌不亂的,接過后,他摘下嘴上自己的主二級頭,換上岑致森給的這個,直到新鮮的空氣重新進入肺部。 他們不再耽擱,手臂握著手臂,貼得更近,共用著一個氣瓶,一起向上升離開了海底。 這個過程中岑致森時刻盯著自己的氣壓表,畢竟他瓶中的空氣也所剩不多,還要供他們兩個人使用。 確實有些失誤了,無論是寧知遠還是他,都太過沉醉于這一次一起的海底探險,而忽略了其它。 岑致森隱約后悔,都只能等回到海面以后再說。 寧知遠也和他一起在看他手里的氣壓表,這時他們都發現了氣瓶消耗的速度快得有些不正常,即便是他們兩個人用,也不應該會這樣。 要盡快回去,但上升的速度又必須控制不能過速,以免身體承受不住氣壓的變化,好不容易到了距離海面最后五米處,還要做減壓停留三分鐘。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們都沒有做多余的動作,依舊是互相握著彼此的姿勢,盡量維持身體平衡不動,舌頭抵住上顎,減緩空氣的吸入和呼出。 但這樣還是不夠,氣瓶消耗得太快了,寧知遠盯著氣壓表上數值的變化不禁蹙眉,即便只剩最后五米,剩余的空氣量似乎也不足以支撐他們一起浮上水面,不過也好在只剩下最后五米了。 他抬頭看了看頭頂已經清晰可見的天光,三分鐘一到,不再猶豫地做出動作,扔開了岑致森給的備用二級頭,先浮了上去。 當然也不是盲目地上游,他的右手舉過頭頂護住腦袋,左手握住低壓充氣閥,手指停在放氣按鈕上,隨時排氣控制上升速度,保持著微仰頭的姿勢,嘴里不斷吐氣,發出聲音,標準的cesa自救法。 半分鐘后他浮出水面,用嘴給身上的潛水背心充氣時,岑致森也緊隨其后浮了出來,停在前方的游艇正朝他們開過來。 上船后寧知遠彎腰趴在船欄邊一陣猛咳,將剛剛出水時嗆到的一大口海水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