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直恁芬芳 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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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止車門,門外有王府的馬車等候著,神域攙她登了車,輕聲道:“查下巷不是你的家了,別再回去了,跟我回清溪吧?!?/br> 南弦卻搖頭,“我和識諳還有話要說?!?/br> 他沒有阻止,頷首說好,但那湯藥的問題一直困擾著他,待遠離了顯陽宮,他才偏身追問:“為什么陛下用藥之后毒發,而你卻沒有?” 她隨口胡謅:“因為我是女子,他是男子?!?/br> 他不信,“你又在糊弄我?!?/br> 她這才低低嘟囔起來:“僅憑一味廣防己,就想達成目的,卻不曾想過萬一事發,誰也逃不掉嗎?你說你只懂下毒,不會解毒,這點我倒是相信的,否則也不會想出這么餿的主意?!?/br> 她把他損了一通,讓他啞口無言,半晌摸了摸鼻子道:“我以為這方法很高明,原來不是么?” 車外日光如瀑,她微微瞇起了眼,不留情面地應了聲當然。 她話不肯說透,更加引發他的好奇心,不住追問著:“你究竟用了什么辦法,快告訴我吧?!?/br> 所以這小狐貍,也有技窮的時候啊。南弦見他兩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心里的氣也順了,緩聲道:“我開的那張方子里,防己只是掩人耳目罷了,要緊的是那一錢防風。在宮里這么長時候,我知道陛下有每日用rou蓯蓉的習慣,防風與rou蓯蓉相背,再與廣防己配伍,才能在短短五日內見效?!闭f罷無奈地望了望他,“其實我一直問心有愧,從阿翁那里學來的醫術,竟變成了害人的手段?!?/br> “你是為了救我,否則我這刻還在驃騎航囚禁著。不過我真是沒想到,你居然如此縝密,實在令我刮目相看?!?/br> 南弦搖了搖頭,這種事根本不值得稱道,他越是驚嘆,她越是慚愧。 但神域的眼神里卻滿是敬仰,靠過來糾纏她,“不愧是我魂牽夢縈的女郎,我沒有看錯人?!?/br> 她嫌棄地推了他兩下,“哎呀,怪熱的,自己坐好?!?/br> 可是拗不過他,他那粘纏的勁兒天下無雙,靠在她肩頭只管訴衷腸:“在客省那幾日,我能看見你,卻夠不著你,心里很是著急。我怕你會毒發,怕你得不到救治,怕你會危及性命。經歷了這一次,我愈發篤定就,再也不會放開你了,今生今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br> 南弦囁嚅了下,本想再矜持一番的,到最后還是偃旗息鼓了。 罷了,這人畢竟有些可取之處,雖然心眼密得如同篩子,但只要一心過日子,勉強可以將就。 馬車緩緩到了查下巷,她跳下車道:“你回去吧,這是我的家事,我得自己解決?!?/br> 他沒辦法,送她進了門,站在那里不肯離開,見她抬手擺了擺,他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大娘子回來的消息,早就傳進了后院,家里的人一窩蜂地迎出來,允慈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口,最后瓢了嘴,嗚咽著喚了聲“阿姐”。 南弦安撫式地拍了拍她的手,問:“阿兄在家嗎?” 話剛說完,便見對面的廊廡上出現個身影,神情落寞地,遙遙望著她。 南弦朝他走過去,他轉身引她入了廳房,替她把過脈后才道:“泄之過甚,傷了氣血,接下來好生滋補吧?!?/br> 南弦收回手,抬眼望向他,他卻刻意回避了她的視線。 她到底還是忍不住,啟唇道:“五錢廣防己,不至于令人毒發,阿兄失望嗎?” 她的話,讓他面紅耳赤,轉過身道:“我極力替你撇清,這件事已經與你無關了,你何必非要參與進去?你這么做,都是為了神域,為了保全他,不惜以身試毒,你當真有那么喜歡他嗎?” 這番指責有理有據,她也不知應當怎么回答,頓了頓道:“我記得阿翁的托付,也見過唐公為了保全他,寧愿自己赴死……” 可話還沒說完便被識諳截斷了,“就因為父輩極力維護他,不管他做出多過分的事,我也必須遷就他嗎?他暗中使手段,把我調往川蜀,又在你我籌備婚事的時候劫走了你,即便如此,我還是不能與他計較,應該放任他為所欲為,把你拱手相讓,是嗎?” 他有他的立場,有他的想法,如今也不必再論對錯了。南弦問:“左侍郎的那張藥方,是你安排的嗎?” 他略怔了下,但也不諱言,“他的淋證一直不能根治,便開始病急亂投醫。我讓人扮成游醫,給他開了這個方子,只服了一劑藥,不會有性命之虞?!?/br> 但這番話卻讓南弦唏噓,他們都懂醫術,到底都用醫術為自己謀了事。她本以為只有自己守不住初心,沒想到純質如春雪一樣的識諳最終也不能免俗。 讓左侍郎在朝堂上病發,再引發圣上的懷疑,這個餌拋得很好,若不是自己事先留了一手,圣上絕不會善罷甘休。如今這事不了了之了,他最后的目的不曾達到,但卻害了醫學一條性命,著實是造孽。 【作者有話說】 第68章 八月初六。 但其余的話也沒有必要多言了。 南弦道:“你我的婚事, 就作罷吧。我被神域擄走幾日,恐怕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了,再與你成婚, 對你不公平。阿兄, 我還記得你從南地回來時, 同我說過的話,我們自幼一起長大,縱是不能結成夫妻,也是世上最親的親人?!?/br> 識諳臉上的神情變得悲戚, “那次的話, 可是傷害了你?你一直記在心里, 一直怨我, 是嗎?” 南弦也不諱言,頷首說是,“你去南地那段日子, 我一直盼著你回來,回來娶了我, 完成阿翁和阿娘的遺命。阿兄,其實我自小就欽慕你, 但終究是有緣無分,你只想與我做兄妹。后來不知怎么,橫插進一個神域, 期間發生了很多事,慢慢他就與我走近了?!?/br> 識諳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前半段話上, 惶然問:“你喜歡過我嗎?曾經心無旁騖地想嫁給我嗎?” 南弦有些臉紅, 但還是點了點頭。她是個感情不外露的人, 那些深深的喜歡埋藏在心里,從來也沒有讓他知道。 識諳卻是失魂落魄,才知道多重要的感情,因他的自以為是而失之交臂了。 他們一起長大,朝夕相對,他一直以為她只拿他當兄長,所謂的婚約也只是父母的一廂情愿。他是太過站在她的立場上考慮了,以為她是被收養的,為了報恩不得不答應,他不想強迫她,才趕在她拒絕之前違心地替她說出口……原來是他會錯意了。 多少的錯失都是源于誤會,現在想來,如此意難平。 他紅了眼眶,遲疑良久才問:“那你現在,對我可還有半分留戀?” 南弦緩緩搖頭。她的心沒有那么大,裝不下兩個人,早前的識諳退場后,神域便死皮賴臉地擠了進來。她也嘗試過,想把他驅逐出去,但始終沒能成功。將來的日子,要是沒有意外,那人應當是常住下來了。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再掙扎了,一輩子能遇見一段真情,也就夠了。 得到了她的答復,最后一點支撐他的力氣也被抽離了。他倒退兩步,坐進圈椅里,垂首苦笑:“我錯就錯在瞻前顧后,錯在沒有與你好好商談過。我應該讓你知道我心中所想,這樣就不會武斷地替你拒絕我自己,弄得今天這樣了局?,F在再說什么,好像都太遲了,我所做的這一切,原本只是想對付他,卻沒想到也連累了你,你現在,一定很恨我吧?” 南弦說不,“我對阿兄,談不上恨。我說過,咱們始終是親人,親人之間哪里來的隔夜仇呢,這件事過去便過去了,將來也不要再提起了?!?/br> 他心里又燃起了一點希望,急切道好,“你先回房歇著,我去替你配些補氣血的藥?!?/br> 可惜被她回絕了,“南尹橋的屋子,總是空關著不好。我想搬到那里去住,也免得病患往來,找不見地方?!?/br> 所以她是打算與他們割席了,嘴上說著還是至親,心里已然開始見外。識諳想挽留,又找不到合適的說辭,糾結半日只能應承,“若什么時候想搬回來,這里的屋子一直給你留著,隨時可以回來?!?/br> 南弦說好,原本想客套一句,若他有事也可上南尹橋來找她,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略站了站,踅身從廳房里退出來,出門便看見允慈在廊上站著,到她面前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垮著臉道:“阿姐,阿兄做錯了事,你看著自小的情分,原諒他吧?!?/br> 南弦拉了她的手道:“我不怨怪阿兄,我也安然無恙,你不必擔心?!?/br> 允慈這才露出笑臉,“那阿姐晚間喝雞湯么?我這就去準備?!?/br> 她說著就要走,被南弦拽住了,回身納罕地問:“怎么了?不愛喝嗎?” 南弦說不是,“我要回南尹橋去,往后就住那里了。你若是想我,就來看看我吧,反正那里有你的院子,得閑可以住過來?!?/br> 這讓允慈兩難,既想跟著阿姐,又舍不得阿兄,到底哭出來,抽泣道:“我們這個家,就這樣散了嗎?阿姐,阿翁過世之后,我們三個就相依為命,現在你怎么不同我們住在一起了?你還是怨怪阿兄,也不要我了?!?/br> 允慈一哭,南弦就心疼不已,忙摟在懷里安慰。她年紀還小,不懂里頭緣故,她只好細細告訴她:“我原本是要與阿兄成親的,但因為小馮翊王,如今弄得不成事了,要是再留在家里,會妨礙阿兄日后婚配,連你說合親事,也會受牽累?!?/br> 允慈還是不能接受,“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們不是一直住在一起嗎?” 南弦搖頭,“沒有談及婚嫁還可以,一旦談及了,又半途而廢,就再也不能住在一起了?!?/br> 允慈抽抽搭搭,萬般不情愿,但阿姐決定的事,等閑改變不了,只能含淚答應了。 南弦讓鵝兒套好車,把她送回了南尹橋,鵝兒是向家的家仆,但心里又向著她,送到門前盤桓不去,還是她讓他回查下巷,他才垂頭喪氣走了。 不過一進門,門內卻還是如常,那些被退回王府的人又回來了,依舊各司其職,一派忙碌景象。 傖業在前院候著,見了她,笑道:“郎主吩咐了,這陣子要好好為娘子調養,娘子這幾日什么都不要管,只需將養身體。郎主下半晌回官署處置公務去了,等略晚一些,再來看望娘子?!?/br> 如今一切都被捅破了,那小狐貍就沒有什么可顧忌的了。南弦無奈地點點頭,回到自己的臥房,合衣躺了下來。 連著五日的湯藥,著實對她的身體有些損害,只覺身虧氣損,周身都提不起勁來。躺了許久,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忙起身到外面吐了。 婢女見狀大驚,著急張羅起來,“娘子身上不豫,快傳侍醫吧?!?/br> 南弦擺了擺手,自己什么癥候,自己知道,回去漱了漱口,重新躺下了。 這一睡,好像醒不過來似的,直到有人輕輕推她,她才迷迷糊糊睜開眼—— 天已經黑了,屋里也點上了燈,神域蹲在腳踏上,一臉驚惶地看著她。見她清醒,伸出手臂抱住了她,泫然欲泣道:“你說廣防己是幌子,那你為什么醒不過來?嚇得我險些叫人來救你?!?/br> 他抱得很緊,勒得她喘不過氣來,掙扎了兩下道:“你若連用五日大泄的藥,你也起不來。我不要緊,只是身上有些虛罷了,調養幾日就好了?!?/br> 他聽了,忙讓人送燉好的湯來,不敢用大補的藥材,加了一堆紅棗枸杞,殷勤地要喂她。 南弦不習慣讓人喂,勉強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還是接過來,自己慢慢喝盡了。 他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怕她飛了一般,她不由發笑,“你擔心我會死嗎?” 他很忌諱她說這個,“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沒有王妃了?!?/br> 南弦赧然剜了他一眼,他見她并不反感,趁熱打鐵問:“南弦,我們什么時候成親?” 她偏過了身子,“誰說要嫁給你了?!?/br> 她不松口,他不免著急,凄然道:“坊間都傳遍了,小馮翊王為向女醫神魂顛倒,你忍心讓我這樣瘋癲下去嗎?” 這招真是萬試萬靈,她起先還有些嫌棄他粘纏,后來就認命了,抬手撫撫他的臉頰,嘆道:“我只是個尋常不過的女醫,沒有好出身,也沒有驚人的容貌,你怎么會找上我呢?!?/br> 那雙幽深的眼瞳望住她,“我心悅你,說不出所以然來。在我眼中,你是建康城中最美的女郎,若說出身,我是湖州鄉間來的野小子,你是京中有名的女醫?!闭f著笑了笑,“你可會因為我高攀了你,而嫌棄我???” 他做小伏低,她聽后美目一婉轉,在他心上挽出一朵花來。他從沒見過她這樣極具風情的樣子,那是堅毅端莊之外的另一種柔美,是女郎特有的溫情。他忽然有些想哭,自己執拗地追尋了這么久,終于守得云開了。 正因為事情鬧大了,后面一切便水到渠成了,第二日他就進宮面見了皇后。南弦沒有父母,這件事須得有個人來牽線搭橋,皇后得知后,自然是欣然同意的,“我早就瞧你們般配,也與向娘子說起過,可惜那時候人家沒那個意思,實在可惜。還好事在人為,你呀,膽子夠大,就這樣把她搶過來了……也罷,向娘子這種性情的女郎,若是不添一把柴,恐怕當真改變不得她的心意?!?/br> 神域向上謝了恩,又虛與委蛇了一番,才從含章殿退出來。往南直入官署,經過云龍門的時候,半道上遇見了徘徊不去的黃冕。 腳下頓了頓,他知道黃冕是來找自己的,依然露出了驚訝之色,“這么巧,在這里遇上黃院使了?!?/br> 黃冕訕訕拱手道:“不是湊巧,卑職是特來拜謝大王的。那醫學自盡后,這件事便沒有再追查下去,圣上只是下令,將藥房中的廣防己如數撤下,不得再用這味藥材。那日若非大王相救,我這太醫局正使的位置,恐怕是保不住了?!?/br> 神域“哦”了聲,“我當什么事,原來是這一樁。黃院使不必放在心上,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何須你親自過來道謝?!?/br> 黃冕忙道:“要的、要的,于大王來說是舉手之勞,于卑職卻是性命相關。卑職在太醫局這么多年,一向謹小慎微,但若說私心,確實是有,因此慚愧得很?!?/br> 神域笑了笑,“本王知道,這是局中約定俗成的規矩,所以那日才會挺身而出,為院使擋煞?!?/br> 黃冕拱手再三,“大王的恩情,卑職牢記在心了,日后若有機會,一定報答大王?!?/br> 神域輕描淡寫,“不足掛齒,院使客氣了?!?/br> 如此一番恩情,太醫局也收歸囊中了。黃冕今年不過五十,離致仕起碼還有十年光景。十年之后,等到向識諳接替他,太醫局也沒有籠絡的必要了。 那廂的皇后呢,見過神域之后便去了圣上的式乾殿,把神域求娶向娘子的事,都與圣上說了。 圣上低頭哂笑了聲,“為個女郎,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來,如今就要得償所愿了,他心里一定很歡喜吧?!?/br> 皇后覷了他一眼,“陛下不贊同嗎?” 圣上沒有說話,眉頭緊蹙著,半晌道:“我總覺得自己身上這病癥,沒有那么簡單?!?/br> 也是,哪個正值壯年的男子,愿意接受自己是個藥罐子的事實,但他的身體是一步步垮掉的,他自己難道不知道嗎? 皇后肚里有牢sao,正愁找不到機會發泄,見狀便不留情面地說:“我看這病癥發展,卻是有跡可循。用藥期間,不是讓陛下戒房事,修身養性嗎,陛下做到了嗎?癲癥發作之后,云氏還召太醫診過脈,想看自己是否有孕呢??梢姳菹率且稽c沒閑著,都病成那樣了,還有心思眠花宿柳,如今又怨病重,這病是平白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