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直恁芬芳 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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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慈哈哈笑了兩聲,“你是想說我心胸開闊么?”一面放下杯盞上去親熱地抱了抱她的胳膊,“我可是阿姐一手帶大的啊。阿娘走后,我就跟著阿姐,我雖學不來阿姐的醫術,卻也學得了幾分阿姐為人處世的風格。原本我其實很希望你能嫁給阿兄,這樣我將來若是嫁人,還有阿兄陪著你,你就不會寂寞了??上怂悴蝗缣焖?,沒想到最后竟是這樣收場……“唏噓一番后,又看開了,“算了,這事不去說了,都是天意。如今阿姐也該重新振作起來,畢竟年紀不小了,若是能找到一個可心的郎子,不管是騾子是馬,騎上便走吧!” 南弦聽得扶額,這丫頭就是這樣,起先明明說得好好的,用不了多久就原形畢露。 假山后的人自然也是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在她們姐妹口中,是個如此接地氣的談資。 這允慈,他正想夸贊她非一般地通透,誰知轉瞬自己就成了騾子和馬。于是大聲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來了,再背后議論,可要被他撞破了。 允慈一聽,小小著了下慌,啞聲向阿姐做口型,“他不會聽見了吧?” 南弦拱起了眉,暗自驚詫,但姐妹倆很快重整了精神,允慈熱絡地說:“阿兄回來了?阿姐正念著你呢,你們快說說話?!?/br> 當然臨走之前,例行要問一聲,“這么晚了,你可曾用過飯嗎?” 神域道:“我在宮里用過了,阿妹不必張羅了?!?/br> 允慈說好,識趣地招了招蘇合,“你來看看,我今日浸泡的糯米能不能碾了?!?/br> 蘇合乖巧應了聲是,跟著允慈走了。 涼亭里一時只剩下他們兩個,南弦問:“先前進宮,陛下為難你了嗎?” 神域說沒有,“說了很多推心置腹的話,竟要讓我誤以為兄友弟恭了?!?/br> 帝王家說什么兄友弟恭,大可不必,況且還是堂兄弟。 南弦頷首,“面子上過得去就好,若連面子都懶得裝,那才壞了?!?/br> 他笑了笑,向后一靠,半坐在涼亭的欄桿上。春日的衣衫薄薄地,被晚風一吹,袍角翩飛,他一副閑適模樣,很有朗月梨花般的風流蘊藉。忽然想起什么來,偏頭問:“先前我來時,聽見允慈說什么騾子馬,還要騎上便走……這是什么意思???” 南弦太陽xue上一跳,因為不擅扯謊,尷尬地敷衍,“她是說……騾子和馬一樣,騎上就能趕路?!?/br> 神域“哦”了聲,“怎么還有向識諳與我?究竟我是騾子,還是馬?” 南弦臉上立刻充斥起了更大的訕笑,“你一定是聽錯了,人和騾馬怎么能混為一談呢……真的聽錯了?!?/br> 她不肯說實話,也罷。 他望向外面漸暗的暮色,無端生出了促狹的心思,試探道:“陛下與皇后又催促我成婚,這件事好像拖延不了多久了。我在想,為了顧全大局,莫如就娶了呢喃吧。你放心,婚后我絕不碰她,我的一顆心只在你身上。你是識大體的女郎,一定能理解我的難處,是么?” 他嘴里說著,仔細觀察她的神情,很奇怪,她竟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他頓時氣餒,必要得她一個答案,伸手拽了她一下,“南弦,你怎么不說話?難道生氣了嗎?” 第54章 我現在很傷心,你不要管我. 南弦搖了搖頭道:“我沒有生氣。你要娶燕娘子, 是你自己的選擇,和我有什么關系?” 他怔了下,“我今日不是和你說得很清楚了嗎, 你也知道我的心意了?!?/br> “所以你上半晌說得很清楚, 下半晌就要娶燕娘子嗎?”她臉上沒有什么喜怒, 反倒低頭盤算起來,“不知隨多少禮金才算周到?我近來也攢了些小錢,出上三五貫,應該不是難事?!?/br> 神域一口氣泄到了腳后跟, 他本以為自己這樣的試探, 多少能讓她的情緒有些波動, 結果并沒有。 有時候真不知道她的心是怎么長的, 太過四平八穩,仿佛從來沒有什么是能令她慌張的。難道還是不夠喜歡嗎?若有朝一日深愛,是不是才會對他的辜負有幾分動容? 可是自己會辜負她嗎, 自然是不會的,因此他愈發覺得難過了, 仿佛自己總是一廂情愿地追逐,她發了善心, 停留下來賞他一個眼神,但一切都是隨他高興。他若是堅持不懈,那么她勉強愿意接受, 若是他哪天放棄了,她也不覺得有什么遺憾,笑一笑, 事后便云淡風輕了。 不甘心, 他眼中浮光微沉, “我看你似乎并不在乎名分,那么我娶了別人,你還愿意與我來往嗎?” 南弦垂手收拾桌上的茶盞,明知故問道:“你是說來看診嗎?我診室的門日日開著,只要你愿意,隨時可以登門?!?/br>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心里明白?!?/br> 南弦這下終于放下了手里的東西,轉身望著他,平靜道:“我做人求公平,你婚后還要與我來往,總得容我也嫁了人。不過你應當也不在乎名分,所以才會問我這么無聊的問題?!?/br> 這下他急起來,“你要嫁給誰?卿上陽?” 她淡淡一笑,“與你有什么關系?遇見了合適的人,說嫁便嫁了。上次皇后為我介紹的國子監博士就很好,可惜被上陽攪合了,到如今想起來還很懊惱呢。要是一切順利,這個時候大概已經過了禮,到了入秋時分就能成親了?!?/br> 她不是開玩笑,是真的很遺憾那次的錯過,在她看來嫁人只求能過安穩的日子,并不在乎有沒有濃烈的愛情。 神域起先的玩笑話,到這里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他苦笑了下道:“在你眼里,我與那些擦肩而過的人沒有分別,一個區區的國子監博士,也能讓你惦念到今日?!?/br> 南弦覺得他簡直無理取鬧,“要成婚的不是你嗎,怎么如今又自怨自艾起來?你去娶燕娘子,她挺好的,也遂了大長公主的意?!?/br> 說到最后便有些負氣,他的話半真半假,你以為是玩笑,人家或許說的都是肺腑之言。自己上回被騙進大長公主府,險些被勒死,陳校尉等人冒死才把她救出來。結果他倒妙,轉頭便與人修好去了,既然如此,之前的惺惺作態又有什么意思,政客的嘴臉果然難看得很。 自己是傻了,才想與他糾纏,天底下的男子是死光了嗎,讓他花言巧語蒙蔽,越想越覺得不值。 “橘井,送客?!彼龘P聲喚,一面嘀咕著,“我明日還要進宮,今晚要早些睡,不能耽擱得太晚?!?/br> 結果她要離開,卻被他一下拽住了。他人還在欄桿上坐著,身子卻佝僂起來,垂頭喪氣道:“我現在很傷心,你不要管我?!?/br> 于是南弦抽了抽胳膊,真的沒想管他,可惜抽不出來,遂木訥地應了聲:“好的?!?/br> “什么?”他傷心更上頭了,“你還說好的?” 那泫然的表情看得她心尖一顫,抬手把他的臉掰開了,“別總用這套,不管用了?!?/br> 橘井聽見大娘子的召喚,果然快步跑來了,誰知到了近前一看,小馮翊王哪里有告辭的打算,不由吐了吐舌,趕緊又縮了回去。 南弦見她又走了,蹙眉對他道:“你看,我的婢女都被你嚇跑了?!?/br> 他不管不顧,重新轉回頭,伸出長臂強行抱住了她的腰,喃喃說:“我不娶別人,你也不許嫁什么博士?!?/br> 南弦抬起眼,無言地望向亭頂,開始細數頂上的椽子和青瓦。 他聽不見她回應,委屈愈發大了,把臉埋在她懷里,輕輕搖動起來,“你一點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嗎?” 這件事可是他先挑起的,真會倒打一耙。 南弦說是啊,“我一點都不在乎你的感受,因為你不在乎我的感受在先?!?/br> 他立刻敏銳地從中窺出了玄機,原來她雖然不動聲色,心里早就巨浪滔天了。 精神頓時一振,他欣慰地抬起眼,認錯認得很干脆,“我錯了,以后不會再開這樣的玩笑了?!?/br> 可惜這種事后的追悔不能讓她動容,她照舊板著臉,甚至無聊地調開了視線。 他見毫無作用,最后只得使出殺手锏,哀聲說:“我不過是想證明自己在你心里的分量,才有意逗你的。誰讓你總是對我不冷不熱,我不知道你究竟喜不喜歡我……阿姐,你喜歡我嗎?你心里有我嗎?只要你回答一句,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懷疑了,真的?!?/br> 南弦聽他叫阿姐,氣似乎略順了點,無奈道:“你這樣對我動手動腳,我都不曾扇開你,你還要我說什么?” 她是個感情內斂的人,從來不喜歡把情情愛愛掛在嘴上。當初她對識諳就是如此,聽從阿翁和阿娘的安排,以為這就是她的人生了,對于識諳她也是心里暗暗喜歡,從來不敢讓他知道。如今這小狐貍纏得她沒辦法,她才比以前略微開竅些,也是一再讓步縱容著他。若論心跡,她喜歡他,比喜歡識諳更多一些,畢竟兩個同樣慢熱的人在一起,一含蓄便是一輩子。但若換了個不吝于表達的人,他的轟轟烈烈她都能看到,不用再費心猜測,似乎能活得更輕松些。 所以這樣的回答,已經夠了吧,只要他不傻,就應該聽得明白。 他果然會意了,堅定道:“我記住你今日說的話了,深深刻在心上,若是你哪天反悔,我就把心剖開讓你看?!?/br> 說得這么嚇人,狐貍精確實不好惹。 她說知道了,復又推推他,“現在能放開我了嗎?” 可他不曾松手,找了個更舒適的位置靠著她,閉上眼道:“放開做什么,這里又沒有外人?!?/br> 他對感情的需求,比起一般人來更為熾烈,因為缺失,便千方百計想找補,南弦就是他全部的慰藉。他喜歡她的溫暖,喜歡她纖纖的腰,還有她身上的香氣,仿佛所有疲累到她這里都能紓解,只有她,能安撫他日漸狂躁的內心。 看來往后要適應這樣的相處方式了,這外露的人,不是那么好打發。 南弦低下頭看他,雖看不見臉,卻能看見他烏黑的鬢發。這人,真是無一處不美,曾經的苦難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記,反倒是越錘煉,越純粹。有時候自己又相形見絀,還記得他九死一生后第一回 睜眼看她,那日她沒有仔細梳妝,穿的是一件半新舊的衣裳,不知怎么,他莫名就認定她了,不會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反正他這刻心下很舒爽,侃侃將今日面見的經過都與她說了,“我想讓陛下為我們賜婚,可惜陛下沒有答應?!?/br> 南弦吃了一驚,“不是說好了嗎,要掩人耳目的,你怎么捅到陛下面前去了?” 他卻有他的道理,“都說你是我的外室,這事怎么瞞得住陛下!我若是一徑與你撇清關系,他們反倒不相信,不如讓我愛而不得,這樣他們才覺得真,才不會懷疑你?!闭f著含笑仰起頭來,“容我私底下滋潤就好了,在他們眼里我多慘多卑微,都沒有關系。若是哪一日他們等不及了,決意賜婚,那你便半推半就接受吧,如此我們就能正大光明在一起了,再也沒人會分開我們?!?/br> 她被他引領了,自然也要去設想,“那就再也不能進宮看診了吧,連俸祿都沒了?!?/br> 要說財迷,南弦確實是個隱藏的財迷,她被向家人趕出來,能輕松購置下這座宅邸,可見她平時積攢了不少診金。如今要談婚論嫁,她先擔心的還是俸祿,唯恐這樣一來斷了她的財路,那么這親就成得不合算了。 神域必要發揮他的口才,才能讓她堅定信心,便道:“不能進宮看診,你還能在家坐診,到時候辦個像樣的患坊,招牌上就寫著大大的馮翊王妃,生意自然比以前更好。至于俸祿,我有俸祿,全都給你,我的俸祿不比你做醫官更多么,你算算這筆賬,算得過來吧?” 這樣一說,好像確實合算。既然有利可圖,似乎真的可以共謀之。 只是這美好的愿景,不知能不能實現。其實女子行醫是有難處的,一般人家都不愿意內眷拋頭露面,否則也不會到了這么大年紀,也無人正經登門提親。 “若是我想一輩子治病救人,你會有異議嗎?” 神域對她的不安很覺意外,“為什么要有異議?你這滿身的醫術,若只囿于內院,不是太可惜了嗎?當初向副使與我阿翁通信,信上也曾提及你,很得意于教出了一雙學醫的兒女。父輩的期望不能辜負,日后你開患坊,等我下值了,便來給你抓藥、調制膏方,這樣不是很好么?!?/br> 他說進了她心坎里,眼見她露出一點笑意,他的歡喜比她更甚,搖了她一下,諂媚道:“就這么說定了,誰都不要反悔,好不好?” 南弦終于點點頭,“說定了,就不許更改了?!?/br> 他輕輕歡呼一聲,起身大大抱住了她。不管他在外有多了得,在她面前始終滿懷赤子之心,總也有一個地方,有一個人,能容納他未曾雕琢前的天性。 遠處站在廊子上聽令的橘井,看了看悄悄摸來的蘇合,兩個人交換了下眼色,橘井道:“先前讓我送客來著,這回還送嗎?” 蘇合道:“都抱在一起了,還送什么客……”說罷又有點忐忑,“這小馮翊王,今晚不會留宿在這里吧?” 橘井咧了咧嘴,“無媒無聘,住下不太好吧!我們大娘子還是很有分寸的?!?/br> 橘井很了解自家娘子,話剛說完,便見他們從涼亭中走出來,忙迎了上去。聽大娘子說讓她出去傳話,她應了聲,趕忙往前院去了。 南弦并肩與他走在長廊上,以前也常有這樣的經歷,但如今心境好像有些不一樣了,每走一步,都有悄然的歡喜。 步子邁得小一些,再小一些,仿佛這樣同行的路就變得更長了。兩個人袖子低垂著,間或輕輕觸碰,他很快便牽住了她的手,也不看他,只是微揚起下巴,一副志得意滿的神情。 南弦有些羞赧,但心里倒是安定的,只是有時候猛然想起來,不知怎么就與他走到了一起,還是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可惜眼下還要避諱些,出門之前便松開了手,照舊站在階前送他登車,然后微欠了欠身,很快就退回門內了。 馬車里的人忍耐再三,才忍住沒有打簾回望。 長出一口氣,他閉上眼靠在車圍子上,抽出袖袋里的手絹,放在指尖仔細摩挲著——被關在航院的那段時間,他就是靠著這么一點念想挺過來的。那時候還不能確定她的心意,想起她,心思便一忽兒上天,一忽兒墜地?,F在好了,話都說開了,他的人生往后應當沒有什么不如意了。只要她在身邊,外界的事都容易處置,那個太尉的頭銜,并不一定需要冠在身上,手中有實權,比起吃空餉,要有價值得多。 第二日,圣上依舊支撐著病體視朝,朝上宣布了一個決定,“朕躬違和,上朝日由原先的單日臨朝,改為五日一視朝吧。各地奏疏,匯入尚書省先行裁斷,若有不能決策之處,再送內廷交由朕閱覽。還有一樁事,小馮翊王在度支署一年有余,朕考量他處事辦差的能力,每日過手賬目巨萬,但處處謹慎,毫無差錯,足見其能力?!闭f著輕喘了兩口氣,又道,“著令,升任其為司徒,開府儀同三司,佐天子、理陰陽、平邦國,為朕分憂。只是朝中奏疏還需其協理尚書省,官署暫且設于蒼龍門內吧,如此方便各省來往,朕若要傳見,也不需興師動眾了?!?/br> 神域聽了當朝的宣讀,心下雖覺得意外,但仍是出列領了圣命。 這回不是太尉,賞了個司徒的銜兒,掌國土百姓,倒也折中。不過這開府儀同三司,似乎潦草了些,官署設在內廷,日日有人監視,譬如從航院換到了顯陽宮圈禁,唯一不同是下值尚且可以走動。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圣上這番變革,仍舊把他抓在手心里,可見昨日的推心置腹都是表象,到底誰也沒有當真啊。 圣上仿佛完成了一項壯舉,舒了口氣道:“有馮翊王為朕代勞,朕也可以好生修整了。但愿這身子能逐日好轉,朕還有許多壯志未酬,還想帶領眾臣工,開創出一個空前盛世來?!?/br> 眾臣長揖下去,言語間自然是期盼圣上能夠早日康復。 散朝,文武百官向小馮翊王道賀之后,緩步踱出了朝堂。 溫迎與神域一同邁出門檻,偏頭打量了他一下,問:“大王如何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今日官授司徒,這可是亙古未有的創舉,可算是少年得志,官拜一品了?!?/br> 神域輕牽了下唇角,“平章覺得這是好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