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直恁芬芳 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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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不叫便不叫吧,她抬了抬手,“怪冷的,進去說話吧?!?/br> 這回他倒沒有反對,乖乖跟她進了家門。 南弦把他請進花廳,這地方背靠假山而建,能擋去寒風。八角的亭子大半面朝日光,曬久了還有些熱,得放下半卷竹簾遮擋遮擋。 婢女送了茶點進來,他捧著抿了口,復端端放在手邊的小幾上,又來明知故問:“聽說阿兄要往蜀地治疫病,何時出發,我去送送他?!?/br> 南弦道:“今日已經走了,我們剛從城外回來?!?/br> “哦……”他有些失望的樣子,“此一去路遠迢迢,怕是又得耗上一年半載吧?!钡@個不感興趣的話題也只需一帶而過,他又與她說起圣上提攜她的事,言語間流露出欣喜,“我就說你醫術高超,陛下早晚會重用你的?!?/br> 關于她是怎么與顯陽宮產生聯系的,她記得很清楚,心道你當初向圣上引薦我,不就是指望我能到圣上身邊去嗎,如今算是不負重望吧。 說話間想起那位謁者丞,南弦問:“他與你是舊相識?” 神域并不諱言,“他與先君是舊相識。往后你若遇上難事,可以找他幫忙。這宮苑深深,沒個熟人會很吃虧,有他照應,我也放心些?!闭f罷又一笑,“你常見到皇后殿下,聽說她給我保的大媒了嗎?” 他一面說著,一面仔細凝視她的臉,試圖找到一絲異樣,可惜并沒有。 她坦然道:“已經聽說了,這門親事雖有些荒誕,但仔細琢磨,好像不是壞事?!?/br> 是嗎,不是壞事……神域哂笑,“燕家的女郎還小,按輩分又是我的表外甥女,我若對她動情,豈不是壞了倫常?” 南弦比較善于顧全大局,“其實若能得大長公主庇佑,對你有益處,畢竟大長公主身份尊貴,子侄也都在朝為官,和他們結了親,朝中那些宵小就不敢再欺負你了?!?/br> “所以讓我娶她的外孫女?”他語帶嘲諷地說,“她是我的親姑母,親事成后,我是該管她叫姑母,還是隨燕家娘子,喚她作大母?” 啊,這個輩分問題確實讓人為難,南弦思忖半晌,終究是愛莫能助。 “總之我不娶不喜歡的女郎?!彼Z氣淡淡地,像在賭咒發誓,“靠著裙帶關系鞏固地位,不是大丈夫所為?!?/br> 南弦倒也認同他的話,無論如何把無辜的小女郎牽扯進來,又不能全力愛護,那是天下第一缺德。 神域見她沒有再說什么,浮動的心也放了下來。有關別人的事就此為止吧,提起過,讓她知道他的想法就夠了。 他又換了張溫和的笑臉,“十一月初四,我在家設宴,請你賞臉?!?/br> 南弦其實并不想去,便推脫道:“我阿兄出遠門了,家里只有允慈,我得留下陪她?!?/br> 話到了這里,換做一般人,都會讓她帶上允慈,可他卻沒有,凄然問她:“你忽然對我這么冷漠,定是發生什么事了吧!” 南弦剛想辯解兩句,發現無邊愁苦彌布了他的眼底,他自暴自棄起來,“我明白了,我是不祥之人,我天生刑克六親。還未出生就克死了親生父親,及到大一點,母親也病故了,現在連養父都被我害死了,你與我保持距離是對的,別讓我身上的煞氣連累了你?!?/br> 南弦見他泫然欲泣,手足無措地站起身道:“這話從何說起,我從未這樣想過,你定是誤會了?!?/br> “果真誤會了嗎?”他抬起眼,眸中倒映出她惶然的臉,負氣質問,“明明阿翁過世后,你很不放心我,連著為我煎了兩日藥,可為什么這件事之后,你就不理我了?譬如上次我登門,你明知道我是來找你的,卻把我推給了向識諳。我身上有疾是不錯,我心里也有疾,你覺得是向識諳能治好的嗎?” 他這番話成功把南弦弄傻了,在她的印象里,男人不該有那么敏捷細膩的內心才對,這神域卻是個表里兼顧的人,治病之余,還有治心的需求。 南弦自己的毛病自己知道,就是心太軟,見人訴苦先來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錯,引發了別人的不幸。于是想了一圈,搜腸刮肚開始安慰他:“我沒有將你推給識諳,那日他正好在家,我又剛從宮中回來,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讓他來接待你,是因為他醫術比我高,再讓他為你診斷一回是為你考慮,不是刻意薄待你?!?/br> 結果他卻苦笑,“為我考慮,只是你的想法罷了。我的蕈毒是你解的,阿翁的病情是你穩定的,你若不是在妄自菲薄,就是故意推脫?!?/br> 這真是有理說不清了,加上南弦確實有些心虛,最后終于xiele氣,垂首道:“那你說,要我如何?” 他大概是意識道自己太過咄咄逼人了,瞬間放軟了語氣,“對不住,我是心里有氣,不曾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小心唐突你了。我也沒有別的訴求,只求你待我一如往常,不要回避我,也不要不理我?!?/br> 那還有什么可說的,經過了這一回的軟硬兼施,南弦算是認栽了,點頭不迭連連說好,“你放心,以后一定由我親自接診,就算識諳回來也一樣?!?/br> 他可算是高興了,靦腆地抿唇一笑,“初四是我弱冠的日子,我想讓你看我加冠,長成一個真正的男子漢?!?/br> 南弦這才想起來,他曾經說過他是十一月生人,原來初四是這么要緊的日子,忙道:“我一定來,大宴設在晚間吧?” 他點了點頭,“已經沒人為我主持了,我自己隨便辦個家宴,宴請素日親近的人?!?/br> 南弦想都沒想,滿口應準了,他見狀才松了口氣,唇角微微扭曲了下,“多謝你,還愿意來觀禮?!?/br> 南弦被他說得心酸,原本唐隋在,至少還能為他張羅,現在他連一個至親都沒有了,這么重要的日子,只有自己給自己過。 不過他也不自苦,說定了便異常滿足,起身道:“那我便盼著你了?!?/br> 南弦見他要走,隨口客氣了句:“允慈說留你用飯?!?/br> 又是允慈的意思,不是她發自內心想留他。桌上有第三個人,也不是他想要的,反正來日方長,不必急在這一朝一夕,遂道:“替我謝過允慈,度支署還有公務,今日就算了,下回得空了再說?!?/br> 南弦道好,起身送他出去,他還不忘叮囑她:“在陛下面前辦事,切要萬分小心,別讓陛下對你起猜忌。我請謁者丞替我照看你,不會留你一人面對陛下。陛下雖年過四十了,終究是男人,你……你可別動了充后宮的心思,別讓陛下注意到你?!?/br> 南弦怔愣片刻,頓時紅了臉,“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宮里那些娘子過得怎么樣,我還不知道嗎。再說陛下如今哪里有那心力……” 他窺出了其中玄妙,高深地望著她問:“陛下如何?” 她還記得他曾與她說過,要洞悉圣上龍體的每一分變化,原本這種事不應當答應他的,但經歷了上回的險象環生,她開始清楚認識到知己知彼對他的重要性,便據實道:“陛下有癃閉之癥,男科上不怎么利索,因此后宮娘子們始終不能有孕,就是這個緣故?!?/br> 神域聽完釋然了,“陛下果真有暗疾,如此甚好,至少不會對你造成威脅?!?/br> 他辦事總是留著后手,南弦有時看不透,索性直言問他,“你曾說過,陛下若是有子,或許你能保住性命,我想知道,這是你的真心話嗎?如果朝廷當真用不上你了,你覺得你還能全身而退嗎?” 所以說只有聰慧的她能與他匹配,他的目光悠悠在她面上打轉,“我確實揣測過,若陛下后繼有人,我能否逃過去父留子這一劫,但事實證明,是我想得太簡單了。不管陛下有沒有子嗣,我攪進這癱渾水里,就不能再脫身了,兩下里比較,還是我的兒子當上皇帝更為穩妥。況且現在情勢有變,陛下這隱疾還是時好時壞,對你我更有利?!?/br> 南弦納罕地望著他,還在消化他話里的意思,他揚起眉笑了笑,“你若治好了他,他對你起了邪念怎么辦?看來你對自己的姿容不甚了解啊,像你這樣的女郎,充入后宮綽綽有余,你還整日頂著這張臉招搖過市,真是美而不自知,笨得很?!?/br> 南弦被他說得一愣一愣地,訝然發現這孩子自從不愿意叫她阿姐后,變得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他舒展了下袖子,負手閑適地踱開了。她在他身后冥思苦想,先不去琢磨美而不自知和笨不笨的問題,她計較的是更為要緊的另一件事,便追著他問:“時好時壞是什么意思?” 他偏頭看了她一眼,“太醫局的黃院使干脆治不好他,他不也這樣過來了嗎。你能為他解憂,即便只有三五日暢快,他也會感激你,離不開你?!?/br> 他是懂得拿捏人心的,就是不能完全治好,治好了人家便不需要你了,像以前那些揚言要為她做媒的貴婦們,病好之后,不是再也不曾來過嗎。 南弦卻很猶豫,這種做法違背她行醫的cao守,也違背她的良心。神域看出來了,打趣問她:“你不怕陛下對你起壞心思?若他好了,非要以身相許,那你怎么辦?” 南弦想起圣上那張臉,立刻嚇精神了,慌忙搖了搖頭。 “那么你與我,是不是一心的?”他頓下步子凝視她,“我所受的罪,我兩位阿翁所受的屈辱,都是他們強加的。那二十鞭子你還記得嗎?原本你們已經將我阿翁治好了,原本他可以活下去的……” 是不是與他一心可以再商議,但當那些讓人痛心的舊賬翻出來,一切便昭然若揭了。 南弦頷首,“我明白了,自會看著辦的,你放心?!?/br> 結果那雙鳳眼微微一閃,帶著些埋怨的意味從她臉上調開,“我放心?我哪里能放心……”嘴里說著,踱上青石甬道,往門上去了。 南弦低頭擼起袖子查看,手臂上細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只覺這神域像中邪了似的,不知吃錯了什么藥。 趁著他還未出門,她追趕上去朝他伸出了手,“等等,讓我把個脈?!?/br> 他凝眉說:“我的病癥都好了?!钡€是把腕子遞到她指尖。 南弦是想確認一下,他有沒有患上譫妄的毛病,但脈象上看一切如常,這就解釋不通他的言行了。 她還在絞盡腦汁思忖,他彎腰俯身問她:“我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癥?” 南弦說沒有,“脈象很平穩?!?/br> 但他卻一笑,“其實早就病入膏肓了,你看不出來而已?!边呎f邊撩起垂落在胸前的一綹烏發,揚手往后一拋,回頭道,“別忘了,初四來觀禮?!?/br> 南弦應了,他才收回視線,坐進了車里。 王侯的車輦,精美之余還甚有情調,那幽幽的梅香從門窗飄逸而出,車都走遠了,香氣還停在鼻尖。 返回門內,正好見允慈從長廊上過來,探頭詢問:“小馮翊王走了嗎?” 南弦說走了,“我們家粗茶淡飯,就別強留人家了?!?/br> 允慈向來對自家飯菜很有信心,不屈道:“哪里粗茶淡飯了,明明日日有魚有rou?!闭f著抱住了南弦的手臂,“我看過他送來的皮子了,上品中的上品,那白狐一絲雜毛都沒有,我讓人做在阿姐的斗篷上,下回出門就暖和了?!?/br> 南弦道:“我不愛用皮子,你留著自己穿就是了?!?/br> 允慈嘻嘻一笑,“還有玄狐,也是黑得锃光瓦亮,我喜歡黑的,可以配我那套絳紅的衣裙?!?/br> 早就知道她不會虧待自己,南弦無奈地拖拽著她,邁進了月洞門。 接下來幾日接診,接了個比較棘手的活兒,宣威將軍府的女眷停了胎,已經十來日沒有胎動了。母體也越來越虛弱,乍見嚇一跳,臉色蠟黃,有氣無力。 因上回插手了豫州別駕家的破事,險些連小命都丟了,南弦這回分外小心。探聽清楚病患是宣威將軍的妾侍,且當家的主母也在,才敢給人下藥。 長嚎,欲生欲死,產婆在里面忙碌,南弦面無表情站在檐下。 等了半晌,產婆終于包著打下來的孩子邁出門,向宣威將軍的夫人稟報:“嚇人得很,羊水奇臭無比,若是再晚兩日,怕是要爛在肚子里了?!?/br> 將軍娘子捂心,不無遺憾道:“可惜……好好的人,怕也廢了?!?/br> 弄成這樣,將軍再也不可能邁進這個小院了。停胎的緣故南弦看得出來,但不能說,不過盡力保住那妾室的命,就算一樁功德了。 轉眼到了十一月初四,她去街市上買了些賀禮,用大紅的綢緞包裹上,特意繞開他入太廟祭拜的時間,只等將要開宴的時候,混進去吃喝一頓。 結果到了清溪王府前,看門上張燈結彩,檻內卻沒什么動靜。 她疑惑地站住了,茫然對鵝兒道:“走錯地方了?” 鵝兒比她更迷茫,“沒有吧……” 正不知應當怎么辦,門內的傖業迎了出來,熱絡地接過了她手里的東西,笑著說:“娘子總算來了,快請進吧,郎主等候多時了?!?/br> 趕車的鵝兒也受到了不錯的照顧,被送到后廚用飯去了。 南弦邁進門檻,空氣里還殘留著喜慶的氣氛,但賓客已經不見了,她一個人站在廊子上,覺得渾身不對勁。 這時一個身影出現在對面空曠的大廳里,玄衣玄裳,革帶蔽膝,即便只是站著,也氣勢驚人。 檐下的燈光斜切過他的臉,眉眼藏匿在暗處,只看見一張嫣紅的嘴唇開合,氣惱地說:“你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果然來遲了?!?/br> 第34章 一口一個阿姐。 南弦呆住了, 來遲了嗎? 看看天色,眼下入了冬,天比之前黑得早, 剛到酉時就伸手不見五指了。但她臨出門的時候算過時間, 照理來說趕到清溪, 正好是開宴的時候啊。但這府邸怎么空蕩蕩的,賓客們人呢?他好歹姓神,是皇親國戚,不說朝中同僚, 就算是要與他結親的晉國大長公主, 也該到場慶賀吧! 四下看看, 如何有種喜慶又寂寥的感覺啊, 氣氛還很可怕,像書上看過的鬼故事。 南弦惶惑道:“怎么會來遲呢,我分明看好了時間的。這才入夜啊, 不應該正是熱鬧的時候嗎?” 話才說完,神域走出了那片陰影, 泄氣道:“這是弱冠禮,白日進行的, 除了加三冠還要朝拜太廟,你這個時候來,是專程來吃飯的吧?” 南弦因被他看破了意圖, 變得有點難堪,但是還要極力挽回尊嚴,訕笑道:“我不曾參加過男子的弱冠禮, 所以算錯時間了?!?/br> 神域并不相信, “你家中不是有阿兄嗎, 他不用行冠禮?” 南弦道:“我阿兄當真沒有行冠禮,那年阿翁正帶著他去外埠辦事,說是在路邊的食舍吃了碗面,買了根簪子將頭發盤起來,就算禮成了?!?/br> 如此也難怪,神域的眉眼逐漸溫和下來,無奈地讓到一旁,抬袖擺了擺,“進來吧?!?/br> 南弦跟他入了前廳,這廳堂里辦過儀式,酒盅布冠等還擺在長案上。雖說錯過了時間讓她很難為情,但行醫之人總有一股懷疑精神,她問神域:“你不是說在家中設宴嗎?酉正還沒到,如何宴席都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