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59節
左右他只是最初應了一個可憐的婦人,要給她如蜉蝣一般的女兒短暫的庇護。 至于其他的,謝欲晚淡淡看著指尖的傷口,泛著酸澀的疼在心口泛濫,但他只是一點一點壓下涌起的情緒。 就如同那日姜婳在船艙而言,他只是淺薄的占有。 意識到了,便好改了。 * 橘糖做好了云吞,端到了房門前。 “小姐,鮮蝦云吞做好了,熱騰騰的,里面還放了小姐喜歡的紫菜?!?/br> 話下意識說出口的那一瞬,橘糖指尖頓了一下。她怎么知道......這位小姐愛吃紫菜。 門內的姜婳聞言,也怔了一瞬。 她惶然起身,打開了門,對上了橘糖的眼。 見她開了門,橘糖一下子笑了起來:“小姐,是餓了嗎?不知這一碗云吞夠不夠,若是不夠,橘糖再去為小姐下?!?/br> 也是這一瞬,橘糖望著手中的云吞,不知自己為何不多不少下了十三個,似乎......她知曉面前的小姐一次只能用這么多一般。 姜婳同橘糖對視了一眼,見到她眼中的茫然,便知曉她不是前世的橘糖。 其實本來沒什么的,讓橘糖想起前一世的事情,也只是讓橘糖徒增痛苦,但是姜婳還是紅了眸。 見到她哭,橘糖一下子就慌了,忙道:“小姐,怎么了,小姐,是不喜歡云吞嗎,我以為小姐喜歡的,那我重新去做好不好,小姐別哭,要吃什么同我說便好?!?/br> 姜婳紅著眸,一遍又一遍搖頭:“橘糖,我想出去,我不想被關在這里了。橘糖,我怕,我好怕......” 一時間,橘糖手中的云吞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她望著面前不斷流淚的小姐,心止不住地疼,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她會因為只見了幾次面的小姐如此心碎。 橘糖放下手中的云吞,起身撫著姜婳的背:“小姐別哭,別哭......” 姜婳望著橘糖,似乎又想起了上一世,她的眼淚愈發止不住。她其實也不是真的想橘糖做什么,只是看見橘糖,她在謝欲晚面前咽下的委屈突然一下子止不住了。 她抱住橘糖,將自己埋進橘糖懷中。 橘糖尚年幼,此時的懷抱比十年后要單薄許多,但當姜婳含淚抱上去的那一刻,橘糖還是本能地將她摟在了懷中。 看著在她懷中哭的越發委屈的小姐,橘糖的心越來越疼,夜色之中,兩個人相擁了許久。 最后,橘糖抬起手摸了摸姜婳的頭,自己的眸也紅了。 “小姐別哭了,我幫你出去?!?/br> 第三十四章 姜婳一怔, 眸中的淚就這樣直直滴落在橘糖掌心。 橘糖只覺得手被那淚灼得可怕,她緊緊將這位現在仍舊算不上熟悉的小姐摟在懷中,埋頭輕聲重復了適才的話:“別哭了小姐, 后天, 后天橘糖將小姐送出去?!?/br> 說著, 她像哄小孩一般將姜婳拉起來:“只是兩日耽誤不得什么事情的,小姐先同我去廚房,適才的云吞已經有些冷了,橘糖去為小姐重新下一碗好不好。怕小姐晚間會餓, 橘糖原本就多包了一些,現在正好?!?/br> 姜婳眸紅紅的, 被橘糖牽住的手一直在輕微的顫動, 她沒有說話,只是隨著橘糖一同去了廚房。 她坐在一旁的長凳上, 看橘糖熟練地生火, 燒水,下云吞, 待到云吞都浮起來之后, 用木勺勺到旁邊干凈的碗中。 再轉眼的時候,橘糖已經將一碗熱騰騰的云吞端到了她面前,并將湯勺遞給了她:“小姐,吃吧, 今日好好睡上一覺?!?/br> 橘糖沒有再說后面的話,但是姜婳已然明白了。 云吞上面有厚厚一層紫菜, 漾出的熱氣模糊了她的眼。她用勺子勺起云吞, 云吞一個并不大,她恰好能一口一個。 從始至終, 橘糖就站在她身旁,溫柔地看著她。 姜婳一時間有些恍神,等到被橘糖送回去的時候,才想起。后天......若是橘糖將她放了出去,橘糖要怎么辦? 她還不曾說出來,橘糖已經將她推入了房中,輕聲對她道:“小姐不要擔心,既然我能同小姐說出的那樣的話,我就有應對的法子。好好休息兩日,好不好?” 橘糖輕聲哄著,姜婳也輕點了點頭。 她以為自己今日定然整夜失眠,但屋內的香淡淡縈入她鼻腔的那一瞬,她很快就緩緩地閉上了眼。 * 兩日前。 長安城,姜府。 姜玉郎正在姜禹的書房內尋書,抬頭就看見姜禹氣沖沖推開了書房的門。一瞬間,他同姜禹眼神對上。 姜禹神色一下子就變了,怒斥一聲:“日日只會讀書,日后有何用,怎么不學一學你那位好同窗。你若是有他一般本事,姜家也不至于日日倚靠我一人。出去?!?/br> 看著盛怒的爹,姜玉郎從不做觸霉頭的事情,恭敬行完禮,閉上門就出去了。走到門邊之際,他才發現有一個帶著斗篷的人正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 他垂下頭,不再多看一眼,等到離開的時候,里面傳來他爹帶著些怒氣卻又不敢全然宣泄的聲音:“圣上已經查到了那次的疏漏,要不......” 姜玉郎手一頓,最近朝中出現的大事,只有一件。 貪污災銀。 還是熟人,前些日剛從地方調到朝廷的四品官——江南于家家主于隱,此前祖母為小婳尋的姻親,便是于隱之子——于陳。 這幾日,貪污災銀的事情全朝嘩然。災銀,顧名思義,是為了賑災朝廷撥下去的銀子。本就是救命救急救難之錢,歷史上便是有貪官,也鮮少有貪污災銀的。不是因為別的,只因實在太過傷天害理。 但這并不是這樁事情引起嘩然的最大原因,其實,這批災銀在一年前就被人貪污了,當時矛頭指向了四皇子,天子勃然大怒,將四皇子禁閉了半年。沒想到一年后,事情出現了轉機。 矛頭和證據突然開始指向這個初來長安的四品官員——于隱。 姜玉郎輕聲一嘆,他不如謝兄那般有大才大志,他只是一個修撰經書的小官,這般涉及社稷的事情,也輪不到他置喙。 只是可憐了小婳,本尋到了一門看起來還算不錯的姻緣,甚至為此去靜心寺祈福三月還未回來。但不曾想,這于家父子私底下竟然是這樣的人。 姜玉郎感嘆兩聲,也就將這件事情忘在了身后。 * 牢獄中。 前兩日剛入長安風光無限的于隱,此時正蓬頭垢面,望著身前的酒。 原本該眾多獄卒看守的地方,此時卻空空蕩蕩。許久之后,空蕩的牢獄之中響起了腳步聲,又輕又重,于隱身子立刻顫了一瞬。 尖細的聲音從他身后響起:“于大人,那位讓雜家來送大人一程?!?/br> 于隱慌亂跪下來,對著外面披著一身黑袍子的太監磕頭:“大人,求求大人,饒在下一命。大人,大人都知道的呀,我是冤枉的,大人?!?/br> 那太監看著他染著黑血的手,向后推了推,嗓音更尖了些:“于大人,那位的意思是,您今日飲了那杯酒?!?/br> 說完,太監從懷中拿出一方白紙,翹著蘭花指遞了過去。 于隱顫抖著手,許久未接過。 太監顯然也沒有耐心,尖細的嗓音陰森森回蕩在牢獄中:“于大人,聽說大人江南的府邸,可是一絕......” 于隱紅著眸,陡然抬起頭,抓住太監的衣裳:“大人,求大人放過我妻兒。認,我認?!?/br> 一邊說著,他一邊抓過太監手中的白紙。 “當年我已經讓兒起誓,此生我兒絕不入仕。求大人看在我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不要對小□□兒動手,她們什么都不知道?!?/br> 太監滿意地‘呵呵’笑起來,嗓音一如既往地尖細:“可雜家今天出門急,忘了帶筆墨,唉,你看雜家這記性......” 于隱聞言,僵了一瞬,隨后跪在地上的身體越俯越低,同塵埃無異。再抬起頭時,唇尖、指尖鮮血淋漓,他顫抖著手,臉上掛著堅硬難看的笑:“公公,無需,無需筆墨?!?/br> 太監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看著曾經的天之驕子,跪在臟污的牢獄之中,以指為筆,以血為墨,在那張白紙上,認上一個個足以誅滅九族的罪。 拿到簽名狀那一刻,太監舉高,在牢獄昏暗的燭火下好好欣賞了一番。確定了無誤之后,他向后忘了一眼,暗影中直接出來兩人,隔著牢門直接勒死了于隱。 于隱掙扎不過幾秒,就徹底失去了聲音。 太監望了望那杯酒,那就是杯普通的酒,于隱還是太不了解那位了些,那位何曾相信過任何人呀。 腦中劃過一人矜貴的身影,太監眸中劃過一抹暗色。 一旁的黑衣人收拾好了跟了上來,沉默不語隨在太監身后??熳叱隼为z時,太監最后望了于隱尸體的方向一眼,尖細的聲音很冷:“江南那邊,一人不留?!?/br> 黑衣人一言不發,領了命就消失在了夜色中。太監閑適地從一旁的侍衛手中拿過帕子,輕輕地擦著自己金貴的手。 所以說,于隱還是太不了解那位了些。 當年于隱千方百計斷了他那兒子的仕途,甚至不惜幾次給兒子下藥,借鬼神之傳說來斷絕兒子的念頭。他以為這樣,他那兒子此生就不用沾染官場的黑暗,憑借他于隱之力可以護那母子一生。 實在是太天真了。 要知,他斷他兒子仕途的那一日,也就活生生斷那孩童之后的生路。 * 江南。 于陳正提筆寫明日的小信。 這幾日聽送信的小侍說,阿婳最近身體不太好,出來接信的都是阿婳身邊的丫鬟。他從府中尋了兩個大夫去阿婳的院子,大夫們回來之后,也只說阿婳只是夜間吹了風,并無大礙。 他原本擔憂的心就放下了不少。 算了算日子,還有兩個月零七天,阿婳便是他的新娘了。 阿婳生得這般美,平日他見了阿婳都改不了紅臉的毛病,成婚那日當是要從頭紅到尾了,還希望阿婳彼時不要嫌棄他。 想到這,于陳提筆溫柔又認真地寫道。 “阿婳,阿娘總說我為人古板不知趣,我說不過她,但是阿婳一定可以?!?/br> 寫完,于陳的臉又紅了。 他起身去了桃林,認真尋了一樹最好看的桃花,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放上去時,輕聲道了一句:“在下抱歉?!?/br> 說完,他便開始為阿婳一朵一朵尋明日的花。 其實一樹又一樹的桃花,又哪里有什么大的區別,但少年還是認真而虔誠地像兒時挑選詩文一般認真挑著樹上的桃花。 他小心將好看的帶著枝丫減下來,放到一旁的玉器中。 遠處,于夫人悠悠走過,準備去喂湖邊的魚。身后的小丫鬟拿著魚餌,看見了什么,笑著到了一句:“夫人,你看公子?!?/br> 于夫人頓時生了樂趣,睜大眼睛向自家傻孩子望過去,看見于陳一朵一朵挑著桃花,輕聲撇撇嘴:“這有什么稀奇的,當年他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