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我不往 第88節
“夠了!”音音打斷。 公主突然的打斷讓亭外下人俱都一凜,俱心道公主生氣了,陸公子再耐心也沒用,公主早已打定主意,看樣子是不會聽的! 亭外人就見陸公子依然耐心地看著公主,輕輕搖了搖頭,面色愈發溫和,看呢,明知無望,陸公子也并沒有輕易放棄,還在努力勸說公主呢。不少人都想,這樁婚約肯定是沒指望了,可陸公子的一片苦心,蔣三公子還是得好好上門謝去的。 亭中,陸子期溫聲道:“這就聽不得了?音音大約不知道我的夢里,出現的從沒有什么青云志,從不清白,也不會只停在——” 他的目光停在她的唇上。 轟—— 音音的臉紅透了。 陸子期反而正色,道:“音音,你可以選。但,別再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讓我也陪著你演哥哥meimei的戲?!?/br> “哥哥可從會對meimei——” “你還說!”音音再次狠狠打斷。 音音胸口起伏,氣呼呼喘著氣,雙目灼灼:“明明可以好好的,明明可以很好的!哥哥非要不講理,非要任性!” 說著音音眼圈就紅了,眼睛里亮亮的,含了淚,欲墜。 只要陸子期再敢多說一個讓她害怕的字,她就敢立即掉眼淚。 陸子期看著她,果然再不往下說了,那些纏繞與煎熬他的,他一個字都不再往下說了。他們之間重歸最安全的距離。 有風過亭,風中添了夜晚的氣息,有了絲絲涼氣。 音音認真道:“看,這樣多好?!?/br> 陸子期看著她不語,好一會兒,才慢慢道: “你呀,混蛋起來真是不講理,自私起來比誰都自私?!?/br> 音音咬唇。 話已至此,陸子期恭敬一禮,這就是要告退了。 就在音音放松了戒備,說不清是輕松,還是不舍和失落,愣愣看著陸子期比誰都行云流水般好看的行禮時,聽到他按規矩開了口,既不叫親昵的音音,也不稱呼曖昧的“你”,口稱公主。 音音在發愣的同時心頭也還是松了松。 陸子期道:“公主,臣告退,請勿要忘記一事?!?/br> 音音看他。 陸子期卻垂眸并沒有看她。 第113章 “是不是看不出端倪?”問的是他身上的傷,“血腥味,有沒有?” 晚風涼亭中 陸子期已行禮要告退。 最后道:“公主, 臣告退,請勿要忘記一事?!?/br> 音音看他。 陸子期卻拱手垂眸,用例行公事的冷淡聲音道: “臣心悅公主?!?/br> 言罷, 退開,轉身出了亭子。 待音音回神,抬頭看去,青衣公子已入了花廳。亭中只剩下她呆愣愣站著, 一顆心突突跳著,而那垂落的藍雪花在晚風中簌簌動著。 很快就都知道,就是陸家公子也說不動主意已定的公主,這場婚約,到底是退了。 夜色降臨,夏日的天空綴滿星子。 趙紅英房中, 音音和紅英兩人對坐, 好一會兒,俱都沒有說話。 兩人都好似經歷一場動蕩,此時都要收攏那異常疲憊, 也異??章渎涞男?。 紅英努力把思緒回到一件件事情上, 想到當時她也提心的事兒, 問:“她要是真敢,你真要擔這逼死弱女子的名聲呀, 你傻?” “我沒你傻!”音音回神, 見紅英能想事兒愿意說話,她也高興了些,話也多了:“殺雞我都不敢, 怎么可能當真看著人割脖子。有淵虹在, 她死不了。她要真敢, 我倒真服氣了??僧斦婧凡晃匪赖娜?,不會使這些瑣碎的手段?!?/br> 她望著燭火,輕聲道:“到底還是平庸的惡多一些,哪里有這么多大勇大是大非的人。有時候,活著,真沒勁?!?/br> 經歷這一場大變故,趙紅英再看人與世事,都敏銳許多,她看了音音一眼:這個戀著太多東西的家伙,得什么事兒能讓讓她突然說出這樣喪氣的話。 紅英試探問道:“你跟——,崇禮哥哥——” 就見音音一滯,趙紅英心中一震,不再多問,反把其他話拿出來說。 音音心中感激,也故作無事,慢慢同紅英就著舊日閑話說到今日。 “你以后,怎么想?”音音問她。 趙紅英笑了笑:“總還有好的吧?!彼@樣說的時候,笑中帶了淚,“就是沒有,也沒什么要緊了?!?/br> “是啊,有什么要緊呢?!币粢羿?,人活著,要緊的事兒多著呢。 “真是可惜呀,沒讓你看到一生一世一雙人?!奔t英抬頭,看向音音,想起舊年壽宴夜里,她們說過的話,終于還是落了空。 “是啊,果然,沒有例外呢?!?/br> 紅英喃喃:“我總以為誰都會傷害我,他一定不會?!?/br> “是,可有什么法子呢?!币粢粝?,很多事都可以努力,可一個人要動心,要變心,另一個人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果然還是她是對的吧,至少圖些什么,至少所圖之物,拿到手中,是別人收不回的。不像感情,虛無縹緲,說變就變了。 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反正沒見過。 音音看著窗外星子,眨呀眨,放在膝頭的手輕輕攥了起來。 趙紅英看她,換做平日,再憋不住任何話的人,如今也知道有些事,沒到時候,就不問了吧。她挪到音音身邊,靠著她,同她一起看窗外漫天星子。 她說:“還記得我壽宴那晚嗎?” 音音一哆嗦,這一日第二次聽到這話,她可太記得了。 趙紅英瞥她一眼,靠在她肩頭,繼續看天上的星。 “真想再跟你和孫jiejie,像那晚一樣,痛飲一場?” “只是痛飲?”音音也偏頭靠著紅英,問。 趙紅英笑了一聲,帶著哭腔道:“也痛哭一場吧?!?/br> 音音也笑,嗯了一聲,“真想陪你痛哭一場呢?!?/br> 這次趙紅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那時她覺得音音有哥哥寵著,過得是最快活的日子,她當日居然問音音有什么好愁的。如今音音貴為公主,后頭有鎮北大將軍有太子殿下,依然還有疼她的陸崇禮,可趙紅英已不再會問她有何可痛了。 世人皆苦,人皆有痛。 那些少年問出的傻問題,經了苦痛,就再也不會問了。 紅英只是輕輕摟著音音肩膀,喃喃道:“都會好起來的?!?/br> “都會好起來的?!币粢粢侧厮?,“我們這樣努力,也肯擔這代價,怎么都會好起來的?!?/br> 可在音音按部就班努力向前的時候,在這個冬天,一切卻猝不及防轉了向,讓她的棋盤霎時間亂了。 —— —— —— 謝國公府清音院廊下,音音抬頭看天。 才過午后,天色已暗沉下來,灰蒙蒙的云壓下來,愈發濕冷。院中丫頭們已換上了綠底棉衣,外面是一色新做的桃紅褙子,帶出了一派鮮亮,沖淡了自入冬來一直陰沉濕冷的天氣。 橘墨拿出披風給音音披上,站在小姐身邊,也同小姐一起看高墻外暗沉的天,她搓了搓手,不確定道:“會下雪吧?”上了年紀的婆子們都說,這場雪下下來就好了。 可橘墨卻不確定,這種天氣擱在他們臨城,必然是憋著一場大雪呢,放在金陵就不好說了,明明冷得緊,有時候下下來還是雨,于是更加濕冷難耐。 音音從斗篷中伸出手,把熱乎乎的手爐遞給了橘墨,回了她句:“不知道呀?!?/br> 這天,莫測得很,到底如何,誰知道呢。 前頭有了動靜,主仆兩人抬頭,見是幫著在外頭辦事的小廝被小丫頭領進來。這一年來,音音都在讓人悄悄查三夫人,圍著三夫人,順著每一條關系一直查下去,她總要弄清楚三夫人這個夫人如何當得這般有底氣,尤其是,光有底氣手腕還不夠,還得有銀子。 所以,這銀子,到底從哪里來。 自從回來,查了快一年,如今終于有了眉目。眼下查到了三夫人奶兄頭上,眼看很多真相就要浮出水面。 音音仔細聽著來人回話,突然皺了皺眉: “確定是錦衣衛?” 小廝一低頭,肯定道:“確是錦衣衛。我們先也納悶,后來才弄準是錦衣衛的人?!?/br> 音音咬了唇,錦衣衛怎么會查到三夫人頭上?如今朝堂可不安穩,錦衣衛多少大事等著,別說三夫人和謝家三房,就是如今的謝家,在此時朝局,可也不值得錦衣衛上心??偛粫菫榱烁呤纵o,可高首輔那邊千頭萬緒,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可不少,只是沒人敢而已,怎么也不至于從三夫人這根線拎起? 音音思忖,又聽小廝道:“好像.....好像徐御史也在查?!?/br> “徐御史,徐元淳?”音音更詫異了,他一個御史,怎么也查到三夫人頭上去了。 斗篷下,音音摳弄著手指想著這整件事,隨口道:“最新的邸報出來了?” “還沒?!毙P話才落,就又有人進來,帶來了東宮太子那邊的信箋。 音音不覺心口一跳,總覺得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發生,可真是不得了的事兒,太子哥哥也絕不會給自己遞信箋,就該是小舅舅那邊來消息了。 這么想著,音音卻并沒有安心,一拿到信,立即抖開,一掃之下,音音臉色當即變了。 她不敢置信一樣離近了又看,看得無比仔細,握著信箋的手都抖了,她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看過去,清清楚楚,絕不會錯: 新任鎮撫使,后頭跟著陸子期三個字。 音音幾乎覺得是重名重姓,錦衣衛魚龍混雜,只要敢拼命,入了上頭人的眼,一夜出頭雖稀罕,也是有過的??梢辉倏催^去,后頭籍貫履歷,再不會錯。 “怎會?怎會!”音音起身進了屋,把最近幾次抄來的邸報攤開,抖著手翻看,“沒有,沒有.....” 沒有任何預兆,更沒有任何先例,直接把一個正七品的翰林編修任為從四品錦衣衛鎮撫使。 荒唐至極。 一旁橘墨聽明白了小姐的話,還完全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可她看小姐樣子,也跟著慌了,手足無措道:“小姐,這不是好事嗎?”升官了,還升這么多,這難道不是好事。 好事? 音音覺得喉嚨間幾乎有血腥氣上涌,被她狠狠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