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獸脾性不同，有些喜水，有些喜火，有些喜冷，也有喜歡沼澤的。

    學生們還沒有和靈獸建立最基本的默契，無法壓制靈獸的欲望，在完成最初的溝通前，需要隨時滿足靈獸的需求。

    為了防止學生們被脾氣暴躁的靈獸反噬，燭照學院內四處都有冰柜、火爐一類的環境模擬器，方便學生們及時安撫靈獸。

    云曦光打開冰柜，一把將探頭探腦的武艾朗推了進去，銀狼也跟著鉆了進去。

    “救命啊，冷死了！”武艾朗剛進冰柜就冷得嗷嗷直叫，想要往外爬。

    云曦光抬腳將他踹回去，一把合上冰柜的門，冷酷無情地看著武艾朗在里面挨凍。

    過了三分鐘，武艾朗不叫了，云曦光拉開冰柜門，只見武艾朗穿著一身泛著銀光、有著冰晶質感的衣服走了出來。

    衣服的樣式和武艾朗之前穿的休閑服差不多，材質卻截然不同了。

    “真的變出衣服了！你好厲害！學校沒教的你都會?！蔽浒示磁宓?。

    云曦光道：“因為這些靈獸的相關知識是云家人走遍世界各地總結出來，收錄到云家藏書館內的。這是云家自主研究出的知識，無需上報靈契協會，燭照學院也沒有這方面的知識。

    “這就是世家的底蘊，普通學生很難達到世家的成就，因為從一開始，大家所處的起點就不同。

    “每個世家都有自己的秘密和修煉方法，我也只知道一些皮毛而已?！?/br>
    他當年就因不清楚齊家的修煉方法，在驚醒時將齊柳當成了一條蛇。

    父母遇難時，天空中隱隱有巨蛇飛過。很長一段時間內，那條蛇龐大的身軀成為了云曦光的惡夢，令他看到蛇就不受控制地戰栗、恐懼起來。

    也因此傷到了齊柳。

    云曦光還記得齊柳當時受傷的眼神，從那之后，他逼著自己經常上山面對山上的無毒蛇，忍著想要逃跑的心情和害怕到要嘔吐的感覺，伸手碰觸那些蛇。

    他對自己夠狠，足足逼了自己一年時間，才從這個惡夢中醒來。

    他是不希望再傷到別人的，也不愿意自己有這樣一個弱點。

    “那為什么燭照學院不從世家中招生呢？還要我們這些普通學生干什么？”武艾朗疑惑道。

    “因為世家固步自封，沒有危機感只會停滯不前，最終被隱藏在世間的邪惡靈獸吞噬。況且這世間總有驚才絕艷之人，明明沒有任何基礎，卻能站在靈契界的頂點，燭照學院的院長如此，靈契協會的會長也是如此。燭照學院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培養天才的機會，它會給每個有資質的學生機會?！痹脐毓獾?。

    “原來我是個天才！”武艾朗用力點頭。

    云曦光暗暗嘆氣，他難得有心情說了這么多話，武艾朗就總結出這一句。

    “臨時比武要開始了，我走了?！痹脐毓獠幌朐偻浒收勗?。

    “哎，你別走??！”武艾朗快步追了上來，“你有隊友沒？咱們不是要組隊嗎？我還沒隊友呢，組個隊吧?！?/br>
    說罷便自來熟地搭上云曦光的肩膀，還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肩膀上的池穹。

    “毛沒有我的雪狼厚，不好看?！蔽浒实?。

    聽了他的話，武艾朗腳下的銀狼驀地夾緊了尾巴，開始瘋狂掉毛。

    第6章 涅槃

    云曦光并不想和其他人有太多糾葛，但他目前確實缺少一個隊友，主動賴上的武艾朗是個好人選。

    雪域銀狼是相對溫和的靈獸，這并不是說銀狼容易駕馭，而是它的力量是人類能夠接受的。

    隨著契約的加深，融合度的提升，雪域銀狼的靈契師所掌握的能力由淺入深分別為：耐寒、利齒、冰爪、小范圍凍結、落雪，從利齒開始，雪域銀狼的能力還附帶一定程度的疾病。

    利齒有一定幾率散播狂犬病，冰爪會造成凍傷，小范圍凍結則是令對方患上傷寒，落雪可以讓落雪范圍內的敵人全部發高燒。

    除了利齒外，其他疾病的患病概率都在80以上，唯獨利齒的概率低，低到5%以下，可一旦患病，沒有雪域銀狼親自給解藥，十日內必死。

    融合度再提升，就是獸靈法相。

    受法則限制，靈獸在現實世界是沒辦法使用力量的，它們的力量要通過契約，由靈契師施展。

    獸靈法相是契約的最高級能力，是靈獸的力量投影與人類的身體完全融合才能施展出來的力量。一旦人類出現獸靈法相，身體在某種程度上就會脫離人類的范圍，意志力稍差會無法恢復人身的。

    靈獸的種類越常規，恢復人身就越容易。

    像雪域銀狼這種人類認知中的生物，還和人類一樣是哺乳動物，靈契師想要解除獸靈法相是很容易的事情，解除后除了牙齒變得鋒利一些，指甲變長一點，不會有什么太大影響。

    可若是一些超乎人類想象的靈獸，例如紀玄老師的屏蓬，對精神的傷害就特別大了。

    紀玄的能力很強，他能夠恢復人形，但精神還是受到一定程度的創傷。他的性格變得很割裂，且沒有決斷能力，上課時經常會因為是左腳先進教室還是右腳先進教室糾結好幾個小時。

    他今年四十九歲，靈魂能量已經消耗殆盡了。

    紀玄經常對學生說，他們大概是他帶的最后一屆學生了。他命不久矣，今年驚蟄日之后，只怕就會枯竭。

    靈契師的壽命大都不長，自然死亡的靈契師平均壽命是48.6歲，如果算上非自然死亡的靈契師，這個數字變成了40.3歲。

    雪域銀狼是很好的靈獸，武艾朗未來的路會更好走一些。

    而雪域銀狼的前期能力利齒和冰爪很容易掌控，又附加疾病，在丙級和乙級靈契師中戰力名列前茅，少有敵手。

    云行烈和齊柳從小受世家教導，他們雖然剛剛結契，但絕對能發揮出不少靈獸的力量，就算有天火相助，云曦光一對二也非常吃力，勝算不大。

    有武艾朗相助，云曦光能勝得更輕松一點。

    他權衡利弊后，開口道：“好，我們組隊拿下冠軍。還有20分鐘開始比賽，你要盡快掌握利齒和冰爪這兩項能力，這兩項能力掌握的要訣是情感同步，這一次可不是環境相同那么簡單了，你要雪域銀狼共同承擔某種情緒，要讓它和你一起……”

    云曦光邊說邊看向雪域銀狼，話音戛然而止。

    這頭毛發絲滑茂盛，每根毛發猶如銀毫般的狼，此刻變得光禿禿的，架上火上可以直接烤，無需拔毛。

    “嗯，我聽著呢，要怎么辦？”尚未關注到自家靈獸狀態的武艾朗道。

    云曦光向地面看去，銀毫如雪，落地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雪域銀狼的毛發是冰雪幻化而成的，可長可短，可有可無。它只有在身受重傷或者自己不想長毛時，才會變成這副脫毛白斬雞的樣子。

    這頭銀狼看起來精精神神的，不太可能身受重傷，那就是自己不想長毛了。

    可這是為什么？

    云曦光對上雪域銀狼的雙眼，從它眼中感受到一絲畏懼和委屈。

    畏懼和委屈啊……

    云曦光看了武艾朗一眼，心中有了辦法。

    他撩起上衣外套，露出腰間別著的兩把匕首，以rou眼難以看清的速度抽出一把匕首，對著武艾朗甩去，一刀刺中武艾朗的頭頂，切掉了武艾朗頭頂的一片頭發。

    “你干什么？”武艾朗滿臉驚懼，捂著腦袋問道。

    云曦光并未解釋，而是釋放出可怕的殺氣，武艾朗嚇得轉頭就跑，卻被云曦光一把掐住后頸，單手按在地上。

    云曦光神色冰冷對武艾朗的頭部揮動匕首，武艾朗眼中充滿恐懼，嗷嗷慘叫，大喊著求救，從天上神佛求到地上走獸，從雪域銀狼求到云曦光本人，沒有半點用處。

    好在云曦光手腳利索，不到一分鐘，他便將武艾朗的頭發剃了個精光，并將匕首擺在武艾朗眼前，輕輕翻動匕首，讓武艾朗看清刀面映照出的樣子。

    武艾朗以刀面做鏡，在鏡中看到一個光禿禿的自己。

    “你、你這是要做什么？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武艾朗滿臉委屈地對云曦光說。

    “嗯，情緒到位了?！痹脐毓庖话褜⑽浒释频窖┯蜚y狼身上，吩咐道，“還不快點和你的靈獸同病相憐，用盡快的速度掌握利齒和冰爪兩個技能?！?/br>
    武艾朗這才看到雪域銀狼變成了禿毛狼，頓時悲從心中來，一把抱住雪域銀狼的脖子，嚎啕大哭道：“狼啊，你和你的朗怎么都這么命苦??！”

    被逼迫的痛苦，失去美麗毛發的傷害在一人一獸心□□鳴，靈契師與靈獸心意相通。

    雪域銀狼眉心發光，武艾朗的眉心契根也延伸出一條看不見的絲線，沒入銀狼眉心光芒中。

    那一刻，武艾朗仿佛被雪域銀狼附體，奔跑在無邊無際的冰原中。

    這是那頭雪域銀狼的靈魂記憶，也是靈契師與靈獸建立起的契約空間，是只有他們的精神能夠進入的空間。

    武艾朗感受到冰原上肆意奔跑的快樂，玩弄冰雪的輕松，追逐獵物的拼搏，以及對某個存在的畏懼。

    畏懼心一起，契約空間的畫面頓時發生變化，他隨著雪狼的記憶抬起頭，看到一只火焰組成的單翼，遮蓋住整個冰原。

    單翼輕揮，無數金色火焰從天空中落下，腳下的冰原裂開，冰川化為河流從山上滾滾流下，露出白雪覆蓋下肥沃的土地。

    無數冰原生靈四處逃竄，努力在天災之下尋得一線生機。

    雪域銀狼在火海中拼命奔跑著，哪里都是焚燒一切的火焰，根本沒有安全的地方。

    那是雪域銀狼記憶中最深的恐懼。

    這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這位存在并不是來毀掉冰原的，他甚至沒有在意過這片冰原。

    冰原化為沃土，只不過是因為他的單翼在九天之上翱翔時，路過了這片冰原而已。

    雪域銀狼向單翼相反的方向跑去，它跑得精疲力盡，跑得四爪潰爛，終于在冰原徹底被摧毀前離開這片土地。

    它找到了一處未被火焰包裹的小丘，站在山丘上，望著宛若人間煉獄的冰原，發出凄涼的狼嚎。

    生死之際的恐懼，失去家園的痛苦，讓它牢牢記住了這單翼的氣息。

    即便它無法窺見這位偉大存在的本體，它也不會忘記這種恐懼。

    那之后雪域銀狼流浪千年，輾轉來到了兩儀山。

    它踏上兩儀山的土地時，再次感受到了那位偉大存在的氣息。

    那氣息已經很弱很弱了，像是冬眠的熊，許久過去才能感受到一絲呼吸帶來的微風。

    若不是激起了刻在靈魂里的畏懼，雪域銀狼不會感受到這道氣息的。

    它全身顫抖，邁不動腿，走不動路。

    最終只能蜷縮起身體，將自己深埋在泥土里，貼著這道氣息的邊緣入睡了。

    夢中它看到了那位偉大存在的真身。

    他雙翼展開，覆蓋住整個兩儀山，身后有九道長長的鳳翎，那是一只上古神鳳。

    “你莫非能感受到本座真身嗎？螻蟻之輩?！鄙瞎派聒P那可怕的聲音響起。

    銀狼四爪緊緊貼地，匍匐在偉大存在腳下，它不會說話，也不敢嚎叫。

    “無需害怕，本座的時代已經結束了?！鄙瞎派聒P微微揚起頭，口中發出婉轉的鳳鳴。

    悠揚的歌聲響起，那是一首古荒時期流傳至今的歌謠，名為《涅槃》。

    鳳棲梧桐，涅槃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