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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吹動懸掛的燈帶,細碎的光搖晃、碰撞,發出干澀的輕響。 頭腦里如同下了一場大雪,白茫茫一片。 沒有人對她說過喜歡。 或許是因為長了一身尖刺,結果太過昭然,那些追求者,只敢借其他人的口說:嘿,那個誰好像對你有意思;或者開些玩笑,發出曖昧不清的哄笑。蔣也以前也是其中一員,她看不起他們,也煩恨他們。懦弱又愚蠢,以為這樣,她就會低下頭接受他們的好感。 她不是瞎子,知道他們的意思。男性在刻意博求關注時,與求偶的雄性沒有區別,只是孔雀會開屏、獅子會搏斗,而他們只敢怯懦地躲在別人身后,等她來主動。 同樣,蔣也喜歡她,早在科莫時她已經意識到。 她沒有興趣陪他玩小學生暗示的那一套,浪費時間。因為有人比他更值得、更優秀,即便人生非要困宥在感情里一次,她也要跳進海拔最高的、最稀有的那一灘火山泥里。 可是——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quyushuwu. 他又重復了一遍,“我喜歡你,簡牧晚?!?/br> 比上一句更加直白、更加清晰,陳述句,不需要她回答任何,只需要接收這份心意。 第一次是特殊的。 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床、第一次表白,一旦發生,空缺的位置便會填上名字,無可撼動?,F在,蔣也的名字牢牢占據一整排,她無法回避。 他比所有人都執著、比所有人都勇敢,這是另一種頂尖的優點。 再想下去,心跳過快,咚咚咚,捶得她有些想吐。暫時放下評估他的想法,手去找酒,碰到冰涼的玻璃杯,她才發現,自己在輕輕地打抖。 大約是冷的。她握緊杯子,穩住手掌,也穩住情緒。 “哦?!彼b作冷靜,“然后呢?” 杯子送到嘴邊,斜倒,沒有酒。她抿了一下杯沿,不自然地端著,像捧著一尊石碑,手腕僵硬。 蔣也又湊近了一點,能看清眼睫的距離:“你喜歡我嗎?” 手指下意識收緊,幾乎要把杯子捏碎。 簡牧晚:“不喜歡?!?/br> 她聲音很冷,臉上卻露了怯。視線垂進杯底,像一對軟弱又緊繃的釘子。一支骨節分明的手伸到年前,取走了酒杯,明亮的眼睛替代了它的位置。他矮下身,探頭擠進視線中央。 即使被拒絕,他眼睛也始終含笑,燦燦地注視她:“哪里不喜歡?” 心跳又快三分,胸腔摩擦出火花。 她感到大腦供氧不足,開始發暈,試圖逃離他的笑臉。 笑笑笑,被拒絕了還笑。她有些惱火,把臉轉到另一邊,蔣也便搬著椅子挪到另一邊;她再轉,他也跟著再一次移動。反反復復,她忍無可忍,在嘴角抬起來的前一秒,罵過去:“你有???” “沒有,”他停在她的身邊,椅子緊密地挨著,“我上個月做過體檢,各項指標正常?!?/br> 簡牧晚不想搭理他,撇著嘴角,把酒瓶里最后一點香檳倒在杯中。 蔣也:“我認真問的?!?/br> 她轉過頭,他的手肘壓住椅子扶手,橙色羊絨毛衣袖口柔軟,微微傾斜半身的時候眉眼清晰英雋。她的舌根無故打結一次,看著他,什么不好都羅列不出。 片刻后,她說:“你只有高中文憑,連本科也不是,我為什么要喜歡你?” 蔣也怔住,隨后大笑起來。搭在扶手上的毛衣劇烈地顫動,像一場橘色的地震。 他笑出眼淚,伸手揩去那點快樂的水痕,重新看向她,“如果我申上研究生,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簡牧晚攥緊酒杯,把最后的香檳飲盡。白葡萄發酵的氣息繚繞在齒間,氣味微醺,食道發燙。 探討的氣氛變得燥熱。她不自在地站起身,拎起包,想要短暫地逃離這種古怪的變化:“再說吧?!?/br> 撇下這一句話,她匆匆向樓下走去。 蔣也看著她的背影,忽地愣了一下,瞥見身旁的座位,立即喊她:“哎,簡牧晚!”一面抽出紙巾,往椅子上胡亂蹭了兩下,收進口袋,她已經下樓去了,鞋跟的聲音篤篤向下,蔣也跳起來,大踏步去追。 簡牧晚走得極快,他只來得及跟在后面,抓起系在背包上的外套,遮住她的衣擺。 “等一下,”他壓低聲,急促地喊她:“等一下,簡牧晚!” 她裝作聽不見,摒著一口氣向前走。 蔣也只得在后面跟著,追趕出幾百米,他終于意識到,這里沒人聽得懂中文,他才提高一點音量:“褲子!” 簡牧晚煩躁地扭過頭,眼睛半瞇著,眼尾夾成細而窄的一道,像一條飛出去的凌厲眼線。她用力瞪他:“你能不能別一直跟著我?” 蔣也摸了摸鼻子,視線指向下:“你的褲子?!?/br> 她扯著褲邊,向后看,入目零星的幾點紅色,在米色的燈芯絨褲上,格外刺眼。 頃刻間,她愣了一下,急忙脫下大衣去擋,顧不得寒風刺骨。而蔣也先一步把外套系到了她的腰上,“你別脫?!?/br> 簡牧晚有一些局促地盯著黑色的羽絨外套,袖子被他草草地打了一個結,袖口垂在大腿上,輕碰。 半晌,她憋出一句:“謝謝。你不冷嗎?” “不冷,”他的口中呼出白氣,“剛才追你走熱了?!?/br> 簡牧晚看向附近的商店,晚飯以后,幾乎全部打烊:“我明天去買一條褲子,很快還給你?!?/br> “不用?!笔Y也看著她笑,“我的酒店有干洗服務,兩個小時,要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