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八)銀朱重目
瞧見刀墜了地,長髻男被蝶母呵人拿下,這鬧劇歇了,眾人才長松一口氣。 金紋繡面女在遠處看了全程,趁斗蠱會繼續,涌進人流之中,摸到了暫時緝壓長髻男的地頭,有兩個虺川部人看管,繡面女陪笑上前,從懷中掏出金子,道這人是她老鄉,不知道剛才斗蠱怎么突然發了狂,她身為族人,憂其安危,只想上去說兩句話,勸解勸解。 虺川部人掂了掂手心里沉甸甸的金子,得了好處,自然揮一揮手讓她上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四周假裝巡視。 繡面女立刻以聽聲蠱傳話:“剛才在臺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繡面女與長髻男結伴同行數日,雖談不上知根知底,也曉得這人不是個莽撞性子,方才那一出,實難想到是此人作為。 長髻男神智昏沉,瞪圓了一雙眼,也不說話。 繡面女連呼上幾巴掌,將他打醒,長髻男像這才回過神,問她:“我為何被綁在這兒——” 繡面女驚呼:“你忘了?你以一重目蛾與冰蟾斗蠱,那人突然發狂與你纏斗,你以刀挾他被蝶母抓到此處看管………” 長髻男亦是咂舌,截斷她的話:“冰蟾乃是十二圣蠱之一,我失心瘋了與他斗!” 繡面女聞言一愣,看著長髻男沉思片刻,心里更是沒底,她喃喃一聲:“……若真是這樣,那蠱門要變天了?!?/br> “——你在說什么,我為何聽不明白?!遍L髻男只覺自個人做了個長夢,正喝酒吃rou呢,而今從夢中方醒,人已被關押至此,他實在糊涂,不知他昏厥之時到底發生了什么。 繡面女再無言,只讓他等,便轉身離開。 長髻男還在愣神,回想繡面女口中的話,就見一只銀朱重目蛾從他身側飛過,他偏頭躲過,一陣撲朔的聲音忽然傳入耳里,他回頭一看,嚇得差點撅了過去,渾身直哆嗦。 鋪天蓋地的銀朱重目蛾從高處俯飛而來,密密麻麻壓了半邊天,血紅的一片,像天公潑辣辣地澆了片血雨。 一點笛聲,不知從何傳來,起初只是清幽地三兩聲,像夜里聞泉咚叮,忽地又起了肅殺之意,掀起一陣狂風肆虐。 燕來峰望云臺,聚有千人余。他們聞聲仰首望去,漫天蔽野的朱丹赤蛾遮了滿目青天,揉一揉眼睛,以為到了黃昏天,看見一望無際的火燒云。 銀朱重目蛾羽粉簌簌,像下了場艷麗的雪。 蝶母搖動釧鈴,以蝶蠱護住周遭一小塊范圍,大聲呵斥:“用本命蠱護住心脈,這蛾子……這蛾子是——” 話未落完,她在蔽日的紅里,窺見一道紅袍身影,正站在望云臺上,居高臨下蔑視著臺上眾人。 蝶母心中驚駭,隨即又強作鎮定,只是嘴里的聲音,那切齒般磨出幾個字,泄露了她憤懣至極的心情。 “燕不恕?!?/br> 銀朱重目蛾,是為招魂蠱,以引魄曲催之。 比騃蠱更為狠毒的蠱物,騃蠱使人狀如木偶,形如傀儡之軀,招魂蠱形似情蠱,可奪他人神智為己所用,以此蠱使人臣服,無不可也。 滿頭霜發的少年撩開衣擺,高坐望云臺檐上,雙腿交迭,他握著笛子,輕輕晃蕩幾下。 “是少主——” 眾人見少年,面上難掩驚詫之色,耳語漸大。 “燕歸?” “他不是死了嗎?” 燕歸在蠱門時聲望尚可,倒不是說他多會收買人心,只是這人實在強悍,蝶母所言非虛,蠱門獨尊強者,燕歸天生玩蠱的料,古蠱經目錄前兩頁,全是賭命家伙,要練化它們,賭的就是宿主和蠱物,誰命更大,誰勝天一籌。 十二圣蠱之所以少有人練得,到底還是惜命的人多。畢竟自己拿命來賭,莫不如待旁人練成,再搶奪了去,比如燕歸那便宜叔父,就使了手段強奪了金蠶老翁的金蠶蠱,再比如他自己,弒父得了息蠱。 燕歸敢與蠱賭命,旁人再是厭他,也都敬他膽氣。 于是乎,這底下的成堆的人里頭,也少不得歡喜少主還活著的人,連連道:“我就知道少主怎會說沒就沒,尸首都沒看見,呸!一群以訛傳訛的家伙?!?/br> 亦不乏有人磨牙暗罵,這陰魂不散的東西還能再回來。 注:今日看見海棠的消息,只覺得唇亡齒寒,心中悲憤卻無可奈何,包括寫下這一章的時候,我在文章某處停筆了很久,無可所為之事,只是發著呆,覺得難過,又覺得心有不甘,打字時手在顫抖,心中惶惶無處可訴。我有時在想,女孩們寫下每一行飽含感情的文字時,何曾想過這會成為未來刺向自己的利刃。我又恍然,原來這就叫字字如誅。沒剩多少了,無論如何會寫完,但是恐怕之后沒有辦法再繼續在po上寫作了。 藍天與深淵,有時看上去都是同樣的顏色。只是命名者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