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夫郎贅婿到朝野重臣 第90節
兩人跑街上一看,雁云郡王的車駕果然在街上慢行,領頭馬匹打著雁云郡王的王旗,侍衛騎著高頭大馬滿臉威嚴讓人不敢直視,中間護衛著經過的馬車也是漂亮又精致,比他們南邊小轎寬敞許多,聽說北人生得勇武高大果然不錯,瞧這馬車大小就知道了,這不得一輛馬車四五個人坐里頭都敞敞亮亮么。 葉崢抱著安兒然兒,悄悄把馬車掀開給他們瞧瞧街面景色。 兩個寶寶有記憶的時候他們就住在瓊天府,那瓊天府里都是北地建筑,況又是一國京都,他家又住在第二豪華的松柏胡衕,那房子都是青磚石墻雕欄畫棟,一座隔著一座都起著高大圍墻,那人站在房子外是萬萬看不到里頭樣子的。 這一到了南邊,建筑樣式又多有不同,街邊多是木質或者竹子結構的房子,下頭抬起半人多高,房屋地面是懸在半空中的,樓雖建得也高,但很少有幾近院子,都往垂直處建樓,比如三層主樓或者四層木樓。 樓上開了窗子,有女娘熱情探出頭看街上儀仗隊,安兒與她視線相接,有點害羞地收回不好盯著人家看,那女娘反而落落大方露出個笑,南地女娘與北地又略有不同,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笑起來牙齒潔白,男子皮膚則多為古銅色,身形不高大,但十分健壯,看著爽朗,一瞧就是干活好把式。 一瞧見這樣的笑容,安兒和然兒就喜歡上了這里,不由自主也是笑。 他倆都是肌膚無暇,粉雕玉琢的長相,烏黑頭發束成小髻帶著玉冠,穿的是京城最流行的錦衣樣式,安兒笑起來一邊一個小梨渦,大眼弧桃花眼梢,甜死個人,然兒則眼瞳狹長,笑起來帶著絲慵懶,他倆各色都像了該像的,只有這笑起來神態,安兒似云清天然,然兒似葉崢,略帶慵懶腹黑,數遍全身上下,也就僅有這點像了對方,還只有仔細觀察的人才能發現。 云清天天和他們相處,自然是發現了的,然兒一笑,他就也想笑,因為也就只有這點像極了阿崢了,其余都像自己,安兒亦然,如何就長得如此湊巧呢。 安兒然兒掀起車簾那一小下,就被街上行人捕捉到了。 揉著眼盯著那走過的馬車仔細瞧,身邊人問他看什么呢這么目不轉睛。 回:“我好像……瞧見那天上的仙童了?!?/br> 旁人笑話他:“你別不是這個歲數沒成親,想兒子想瘋了吧?!?/br> 那人回:“放你娘的屁——不騙你,真有仙童,兩個,就在那前頭過去的馬車里,你見過那上好白玉瓷嗎?仙童的皮膚比那白玉還要白,頭發比烏木還黑,就像那畫上畫的小仙童呢!哎,你說雁云郡王是不是帶了孩子???” 旁人嫌他啰嗦,敷衍道:“帶孩子有啥奇怪的,雁云郡王歲數比你還大吧,對了,王府的孩子,自然是金尊玉貴的,哪像你我,黑得和塊木炭似的——哎快別說孩子了,你瞧那隊伍尾巴上,鐵鏈拴著的,可是那馬縣令不是?” “還馬縣令呢,王爺說了,這是馬賊人,不過我瞧瞧——好像真是??!這也太狼狽了,還有跟著后頭那幾個,是黃水村的族老族長不是?” “肯定是,這就是那幾個編瞎話害人的?!?/br> “害了那么多娃兒啊,怎么狠得下心來的,歹毒啊,太歹毒了,不成我得砸個臭雞蛋去去晦氣?!?/br> “我這也有爛菜葉呢,砸他們!” 怎能不狼狽呢,雁云郡王對他們可是一點沒有留情啊,毒日頭底下就牽著他們這串人招搖過市,后頭還有起碼侍衛看著,累了餓了走不動了? 侍衛們聽聞這幾塊料的惡形,對他們可是擺不出一點好臉色。 躺地上擺爛? 蘸了濃鹽水的皮鞭子抽下去,你就說你走不走吧,不走當場抽死。 吃飯喝水? 那餿了的饅頭落灰的水,你就說吃不吃喝不喝吧,不吃不喝餓死渴死隨便。 吃多喝多了要拉要撒? 咋那么多事呢,每日定時兩回拉撒,到點不拉過了這個點可是沒機會了,要么少吃喝,要么有了意思拉身上,反正臭不著別人,互相禍害去吧。 別說無情,沒把他們就地打殺或者丟那黃水河里去就夠仁慈了,這多活的幾天都是賺的,惡人自有惡人磨,不然天底下豈不是沒有公道了? 就這么慢吞吞游街示眾了二十幾天,這幾人命也是大,除了身上一團烏七八糟,倒還都活得好好的,要不怎么說禍害遺千年呢,這都不肯死,反而是那良的善的,命沒他們長。 再拖了時間轉悠來轉悠去,雁云州州府還是到了,就在眼前。 大家再怎么精力旺盛,在路上盤桓了幾個月,到底還是疲勞的,此刻見到了都是精神一振。 原雁云州知州萬良弼帶著同知和幾個差役站在城門邊迎接,不敢擺開太大架勢,這幾天關于這位王爺的傳聞可是聽了不少,虛虛實實也不真切,但至少有一條消息是準的,王爺不喜歡鋪張浪費。 凡弄了大陣仗去迎接的,都被尋了各種理由挑錯吃了排頭,萬良弼能官拜知州,除雁云州是個狗不理外,到底也有點做人的學問在里頭,故而沒弄太大陣仗,只尋了幾個人清清靜靜來,恭敬站著,既表示對王爺入駐的歡迎,也顯示了自己的品格,不是那等逢迎拍馬的。 雁云郡王對沒有灑道迎接沿街歡慶的事,果然沒說什么,還紆尊降貴說了句:“不擾民,挺好?!?/br> 萬良弼就知道自己這是做對了,心底露出喜色。 雁云郡王府早就修繕好了,因想著郡王來自京城,那宅子也是按照京城流行樣式修的,不是當地多見竹木建筑,而是用了青磚大瓦,修了高高門頭和圍墻,里頭也有前院,中進,后院,抱廈耳房一應俱全,花園里有假山,有流水,還有游廊和月亮門,走進這王府大宅,就彷佛一腳踏回到京城了似的。 雁云郡王果然喜歡,走了一圈,和葉崢積極交流過這宅邸格局,又破天荒夸了一句。 萬良弼袖手做謙虛狀。 眼神卻悄悄飄到了王爺身邊跟的俊美年輕人身上,通過王爺與此人對話,萬良弼已經知道他就是葉崢,是即將接替自己任雁云州州府的人,萬良弼在京中自有消息門路,得知這是去年那一屆的榜眼,先是入了翰林當清貴學士,今年不知怎的調出了翰林,不遠萬里來此做了知州。 萬良弼是實實在在做了幾年雁云州知州的人,心思又與其他人不同,遙想當年,他萬良弼也是堂堂二甲十七名的進士,雖沒入得翰林,也調任在戶部做了一小官,名頭上聽起來的確不如翰林好聽,但戶部官員好得實惠他自己是知道的,在戶部混了三年,一度差點做到戶部倉庫主事,因與另一個競爭者發生矛盾,他家中又有點關系,便把萬良弼從戶部排擠了出來,落到吏部。 吏部又做三年,不僅沒在吏部高升,反而被調來雁云州當了同知,熬了六年熬死了一任知州,朝廷沒有及時派人過來,他便升了知州,這些年種種磨礪,早就將萬良弼想要干一番大事業的赤誠心磨滅,成了官場上的老油子,不做不錯,多做多錯的那種。 一旦把道德和責任放下,萬良弼才實實在在察覺出好來,山高皇帝遠,上頭沒人壓著,下頭有人捧著,日子多舒坦啊,氣候也舒坦,雁云州下雪日子少,氣候溫暖濕潤,他在京里大雪天辦事作出的腰腿毛病很少發作了,那吸多了碳氣老是咳嗽的咳疾也好了,呼吸空氣都是新鮮的,那菜蔬瓜果不像京中運送困難,都是現摘現買,吃到嘴的都是最時令的果蔬。 譬如一種叫芒果的食物,他在京中的時候連聽都沒聽過,還有一種叫山竹,也是沒聽過,荔枝是聽過的,但荔枝都是快馬加鞭供給圣上和內廷得寵娘娘的,哪里有他這樣小官的份,拿銀子也沒地方買去。 可是在這里,那齁甜臉大的芒果,酸甜開胃拳頭大的山竹,還有那最新鮮可口時候的荔枝,他那是想啥時候吃就啥時候吃,愛吃多少吃多少,要不是怕吃多了上火流鼻血,萬良弼可以一天三頓就吃他們,為的什么,就為的宮里圣上娘娘都沒這么放開肚皮痛快吃過一回,他比圣上娘娘還要舒坦。 所以在雁云州做知州這些年里,萬良弼是滿足且快樂的,并不以為苦。 但即便如此,收到那京中快馬加鞭送來的調任令,萬良弼的心還是一下子活泛了起來,那感覺說不出的復雜。 彷佛那沉寂已久主動打壓下去的心思,又噌一下變成小火苗,復蘇了過來。 那念頭又變成了,啊,十年了,還以為要在此終老,我萬良弼又能回京了? 又人問回不回? 那答案自然還是回,芒果山竹荔枝吃了這些年也是膩,空氣濕潤對腿是友好了,但回京多穿幾件棉衣也是一樣效果,最重要的,瓊天府這個大啟政治經濟中心,在官員們心里永遠就是那圣地啊,哪個做官的不奔著往京城回流,當京官去呢? 所以看到葉崢,萬良弼的心情是高興中帶點難免的失落,高興是等了半年人總算是到了,他一顆心也落地了,失落是正常心思,這雁云州當官其實不苦不累,自己走了,這無人知曉的好位置就落別人頭上了。 不過呢,看看雁云郡王,萬良弼又不失落了,他當知州的時候,上頭可沒個王爺坐鎮,他自己是一把手想怎么來怎么來,現在這俊美年輕人當了知州,知州再怎么也壓不過王爺去,以后恐怕就沒他當初那么逍遙自在嘍。 這時,似是發現萬良弼在關注自己,葉崢也轉了視線看過來。 那眉眼一動,眼波一轉,萬良弼的心不由漏跳一拍,不知怎的就低下頭去不好意思再看。 這新知州,長得也太過妖孽了吧。 瞧著王爺一路介紹,一路解說,反而把這葉知州當成座上賓似的,他自己也神情坦然,完全沒有面對上峰那般戰戰兢兢,他又長得這個樣。 萬良弼不由內心又生出諸多猜測來。 第90章 參觀完王府大宅,雁云王一再挽留說宅邸地方大,請葉弟一家搬到王府同住,再撥幾個下人服飾他們,以后同進同出,見面商量事情也方便。 被葉崢推說家里人沒見過大世面,日日和王爺王子王妃們待在一處怕沖撞了,心里頭也不安生。 水恒知道這不是實話,必是葉弟嫌自己這家大業大的又拘束又累贅,不如自己獨門獨戶舒坦,既葉崢這么說,他也是不勉強,點點頭答應了。 還吩咐萬知州要好好招待葉崢一家,不可怠慢了,又調撥了些人手給他,讓他不要推拒,你家下人少,做些擦擦洗洗搬搬扛扛的活計,這些人還做得來。 也是,葉崢也就坦然謝過。 去待客廳領了自己一大家子,帶著王府雜役侍從,跟著知州萬良弼馬大人出了王府。 他們要去的萬宅,說是萬大人宅邸,其實歷任知州都住里頭,地方寬敞,離著辦公的衙門又近,宅子的房屋合同是一任任留下來的,上一任要走了就當做上任福利留給下一任知州。 當然也沒規矩說知州必須住里頭,要看著不喜歡令買住處也成,但這里也是給你的。 所以萬良弼又怎會怠慢葉崢,不說瞧著王爺待這葉知州著實親厚不一般,就說自己馬上就要卸任了回京了,同葉大人再也無利益沖突,樂得做人情的。 到了萬宅一看,雖沒王府氣派地方大,也是北地建筑,三進的格局,青檐青瓦,地面鋪著上好的條石,前院是下人住的幾間通鋪,院子里水井、灶屋、大門旁耳房齊全,主人家是住在二門內,內院可以住女眷,內容也是抱廈茶房小廚房齊全,自帶一個小花園,從小花園旁的門洞出去,就是后院,牛棚馬廄一應都是全的。 萬大人很有耐心地一處處給葉崢他們介紹過來。 全家人瞧著,這屋子地方比他們在京城租的宅子還大,尤其是自帶一個練武的場地,云清瞧著這場院不錯,等以后置些鍛煉身體的器材,就可以讓安兒然兒都學起來了。 云爹瞧著后院的馬廄牛棚說好,鄉里生活慣的都覺得屋里頭牲口多代表興旺,這觀念短時間是改不掉的,也沒必要。 介紹完畢,大家都說好。 萬大人就將葉崢請進二門主間住。 葉崢忙擺手道不可,萬大人你尚未離開,還是此間主人,我們初來駕到的,怎好占主人的地盤。 萬大人慢慢笑著說了緣故。 原來萬大人早就算準了日子,想著新任知州剛來,偕妻帶子又恁多行李不方便,在新任知州葉崢他們要來前幾天,就把自家東西收拾好住在他家置辦的另一處宅邸去了,俗語有云,一任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雁云州不算富庶沒那么夸張,但萬大人經營雁云城這么多年,哪可能只有一棟宅子。 “你才來,慢慢的你就知道了?!比f良弼這么說。 聽過原委,葉崢也就不推辭了,長鞠一躬道了謝。 王府的雜役手腳麻利也很規矩,問名住處后,自動分成幾人,有的出去從外頭馬車上把東西搬下來,有的拿起清掃工具開始除塵灑掃,還有的從外院井水里打水擰了毛巾,仔仔細細將門戶、桌椅、柜子、床榻等地方都擦了,雜物垃圾收在一處,忙活得井井有條。 倒叫云爹草哥兒他們有點不習慣,先是一起忙活,后來發現這批人做事利落,且清掃順序先里后外先上后下,都有他們的條理,自己湊上去反而打亂人家的步調,也就放下手頭工具,找了清凈地方坐著閑聊說話去了。 所以從簡入奢易,誰還不會享受咋的,習慣就好。 這也是葉崢欣然接受王府下人來幫忙的原因,要讓家里人習慣習慣了,不能老想著什么都自己來,若他都當了知州了,他爹娘還不能當老太爺老夫人,萬事還要自己來,清清還得在家做雜活,他這官當的還有什么勁兒。 余衡是里頭最不適應的,他鬼火直冒看著這伙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下人搶了屬于自己的活干,什么情況,難道東家終于嫌自己吃得多干得少,要把他一腳踢開了? 他一把子力氣能干活,可在京的時候東家家里壓根沒多少活計,每日就兩趟出門接送是他固定任務,其余時間就閑著,睡大頭覺也沒人管,余衡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變著法兒地找活干。 這時,一個雜役堆著笑靠過來,沖余衡這里伸手。 余衡警惕:“你要干什么?” 那下人腰哈得更低:“麻煩爺讓一讓,小的好把駱駝牽后院去?!?/br> 余衡更加警惕了,他牽著兩只駱駝后退一步,宣誓主權:“這駱駝一路都是我照顧的,用不著你?!?/br> “是是是——”那雜役更加低姿態,“小的是瞧著天熱,后院馬廄里有水,有遮陽頂棚,小的再給舔兩把豆餅,讓這駱駝舒舒服服住進去,豈不好?” 王府下人自然是認識駱駝的,也知道駱駝生性耐寒耐旱,但現有水,還是給駱駝喝點,也跟著走一路了。 “不用你,我自會牽——還有,我不是什么爺,也是云家下人?!?/br> 說完,余衡牽著駱駝去后院了。 趁著天色還早,萬大人領葉崢去書房說話,把一些該交接的事都和他說了。 葉崢本以為萬大人主事雁云州多年,這交接工作怎么的也得做個半拉月,誰知萬大人十分光棍,只給葉崢留了一書房紙質資料和卷宗,說都在這里了,讓他得閑自己翻翻就成。 葉崢又問知州日常事務,萬大人打著哈哈說,具體也不用做什么,下頭知縣有什么話遞進來你就見一見,無話你就看看書,喝喝茶,愿意的話也可出去采采果子,還熱情地和葉崢說,再過段時間雁云州這里大批量的果子都成熟了,都是經常不常見的,他算是趕上好時候來了,還給他安利哪片林子出的果子個大,哪片地出的菠蘿甜,說得頭頭是道,想來是有些經驗在身上的。 葉崢還是不解,知州日常就這,見見人,喝喝茶,摘果子? 萬大人迷惘:“葉大人是覺得無聊了?其實雁云州雖不比京中繁華,一年到頭也不缺事情做,譬如這里多山水,可以出去湖上泛舟,或者領了一家子爬山登高望遠——別聽信那謠言,只要不去那當地百姓都不進去的毒障林里,尋常爬山并不會遇見要人性命的瘴氣或毒蟲,北地描述南邊的這些話,十句里頭聽上一句就成,那些人沒親身來過,都不實在的?!?/br> 萬大人表示不信謠不傳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