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狙擊 第15節
姜烯回味著口腔的苦澀,滿不在乎地“哦”了一聲。 董酥白眉宇往上挑起,接過空杯子,履行承諾把手中的巧克力豆給他,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但都是我不吃的,好奇怪啊,是吧?!?/br> 劇組里一直都能自己點外賣,就是考慮到方便的問題,很多人都直接將就配發的盒飯敷衍了事。 唐興言近段時間一直跟他和寧從吃飯,一兩次還能說是巧合,但他每回端來的盒子都能精準踩進自己的黑名單,要說背后沒人搞鬼天王老子來了都得連發三聲疑問。 姜烯那口藥喝下去堵得慌,面不改色地揉捏著喉結,大有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是啊,我也覺得很奇怪?!?/br> 他瞥見董酥白眼底的戲謔,蠕動地卷回被子里:“哥哥快回去了,下次再有今天這么長的休息時間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br> “知道了?!?/br> 董酥白就知道跟他脫不了干系,能這么了解自己口味的人也找不出第二個了。見他還是犯困,順手把僅剩的那點燈光滅了,一個人包裹在襲來的黑霧里靜靜發呆。 姜烯像是很缺覺,按他的說法自下午到現在怎么著也睡了好幾個小時,但這會兒才過了沒多久,周圍原先的安靜就又被均勻的呼吸聲穿插其中。 在朦朧黑暗里待久了,眼前也逐漸適應起來。董酥白輕輕挪動椅子往床邊貼近了點,低下頭,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姜烯那里。以視線為墨筆,他一點一點描摹起這張過分好看的臉,明明五官都沒有任何變化,但以前那股張揚凜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生活磨礪過的疲憊。 可他自己好像也是如此,寧從在某天片場休息的時候,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他尋思間,撐在床沿的手被一股溫熱氣息覆上。 董酥白渾身一僵,整個人都停滯了幾秒。懸著心確認姜烯只是潛意識的反應并沒醒后,索性從椅子上挪到床邊,任由他握住自己。 手機待到一半就沒電了,他也沒留意自己是什么時候離開房間的,只知道躺回床上沒多一會兒,曲清北便照慣例出現在門外,讓他準備準備今天要出外景。 簡單洗漱上了妝,開車過去用不到半個小時。他本想闔眼多貪幾分鐘懶覺,奈何折騰了半天沒成功,轉頭見曲清北坐在后座獨自出神,便也跟過去坐在跟前。 曲清北的瞳孔伴著他的動作動了,就聽見董酥白問他:“清北,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你是研究人類的專家嗎?” “哇,董哥你竟然還記得??!”他剛剛還萎靡不振的,頓時滿血復活,英雄難得用武之地,亮著眼睛打聽,“是有什么事要問我嗎?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不是我的事,是……是我一個朋友?!倍职渍遄昧艘幌抡Z言,“他……跟他男朋友之間鬧了點矛盾,后面就分開了一段時間。然后……再見面的時候他說不準是什么心情,反正也做不到冷嘲熱諷,就想著當這個人不存在,不搭理就好了。就是有時候,又忍不住對他的事上心……” 他一長串話說的挺沒邏輯的,矛盾磕絆又沒有重點,曲清北聽到最后才找到話里唯一一個問號,還帶著一絲自嘲似的嘆息。 “你說他這樣,是不是就是自討苦吃?” 曲清北想問多一點細節,但別人的事董酥白也不一定知道多少,于是便折中道:“是不是自討苦吃只取決于當事人自己,畢竟是他身在其中,我們作為旁觀者沒資格下結論的?!?/br> “而且視若無睹跟針鋒相對,這兩個相對極端的反應代表的都是還沒放下。真正放下一個人的時候,是你能跟他坐在一張桌子上談笑風生,但彼此之間不會再有任何的感情牽連?!?/br> “而且不論是愛人還是朋友,矛盾這種東西都得分類而論。如果不是原則性問題,能說開的為什么不說開呢?冷戰是最傷害感情的處理方式?!?/br> 董酥白手掌撐在軟皮坐墊上,用力往下壓出一塊印子,閉了閉眼,半晌后才又緩緩睜開:“如果就是原則性問題呢?” “具體是什么?” 董酥白頓了頓:“他如果……跟別人上過床呢?” 曲清北“嘶”了一聲:“董哥,你朋友是親自抓到的嗎?如果是那就沒什么可猶豫的,趕緊跑啊,這種人還留戀什么啊?!?/br> 第24章 “我怕導演罵我” 車子平緩停在路邊,剛剛的問題董酥白終究是沒給出答案。他確實不是親眼所見,有的也僅僅只是手機里的幾段視頻而已。 曲清北臨下車前拉住他講的話,一直到他走進目的地時都還在回味。 “董哥,可能是我這個人比較軸,畢竟現在這個時代眼見都不一定為實呢。有些東西如果放在我身上,我一定要親自看到、確認到才能給自己一個交代。反正不過兩種可能,要么就釋然,要么就死心?!?/br> 董酥白捏著山根揉了揉,他昨晚買餛飩前還在超市帶了幾個暖寶寶,走得急全落姜烯房里了。想打個電話讓他記得拿過來,手機那邊傳來的卻是忙音。 備注上顯示的名字是“姜餅的倒霉爹”,他這才記起他沒有姜烯現在用的號碼,這還是他之前的電話卡,應該就是他昨晚停掉的那張。 打電話是沒戲了,他便發了幾條微信過去。 冬日清早的風吹在臉上跟刀刮一樣疼,董酥白昨晚熬了大半夜,臉色差得要命,眼下明顯的有烏青。定好妝造了他也不能用冷水洗臉,便找曲清北要了點風油精揉在太陽xue勉強吊一吊精神。 唐興言跟寧從是后面才來的,見兩人勾肩搭背有說有笑的董酥白也不意外。雖然兩人對手戲不多,但寧從畢竟是他跟姜烯之間關系的知情者,留意到唐興言有意無意地接觸后反應比當事人還大,立馬提起十二分精神替他那位姜姓好兄弟站崗。 董酥白走近幾步,保留節目似地向后面看了看,沒等董老師發布考卷,寧從同學就上趕著填了答案。 “姜烯在我們后面那輛車上,馬上就到了吧?!?/br> 董酥白啞了一下,默默閉上嘴,有種心事被人戳穿的尷尬。眼神放哪里都覺得不對,但兩人都看著自己,又不得不說點什么:“他不是興言的助理嗎?怎么不跟你們一起來?” “原本是一起的,但有輛車的司機臨時有事得回家一趟,那房車又是個高級貨,他們開不明白?!倍炫南奶斓膽驅嵲谝?,寧從縮著身子往手心哈了口氣,“剛好姜烯那個從小泡在人民幣里長大的家伙知道怎么開,就讓他去救個急?!?/br> 唐興言聽到這才發覺不對,這語氣未免也太熟絡了點:“你們原來都認識嗎?” “是啊?!睂帍木偷人@話,掰著手指笑笑,“我們都是一個大學的,我跟小白是舍友,姜烯那小子跟我們不是一個專業,但住我們對面那棟樓,離得也不遠?!?/br> 唐興言看了董酥白一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三人又說了一陣就想著提前對對戲,誰料腳下還沒挪動半點,一聲震天響地咒罵就直沖耳膜襲來。 這聲音在場的眾人誰不熟悉,六雙眼睛齊刷刷地往同個方向看去。果然,導演站在桌子旁臉黑得嚇人,揮動雙臂對著手機大發雷霆。 董酥白見狀眉間一檸,攔下面色同樣不好看的副導演,小聲問道:“劉導,這是怎么了?” 唐興言跟寧從見狀也湊上來,副導演敲著掌心脾氣穩定不到哪去:“唉,明天有場戲的演員腿摔斷了演不了。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演個小配角而已,提早說了我們替換別的人選就完事了。誰知道他說的好好的能來,現在突然又說腿還是走不了路,來不了了。你說氣人不氣人,老張那邊就差罵娘了?!?/br> 寧從跟董酥白對視一眼,猶豫著打探道:“嘖,那這個腿摔斷了他也沒法預判啊,你說他突然就那么斷了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兒嘛?!?/br> 他不說這事還好,一說副導演更來氣,哼哧中連呼吸都粗重了幾分:“要真是你說的那樣也沒辦法,但他腿是很早之前就摔了,一周前我們就問過他恢復的怎么樣了,能不能來拍。他滿口答應說已經好了,鐵定準時過來,現在又整這出!” 董酥白遞了瓶水給他消氣,這種事他也經常見,往往都是舍不得浪費鏡頭機會又拿不準自己情況的人,到最后鬧得雞犬不寧。 “張導的戲想找個替換的演員應該不是難事吧?!?/br> “找人確實不是難事?!备睂С凵裰轮x,一口灌了大半,嘆道,“主要是符合這個角色設定的人難找,原定的人選也不是干演員的,是那個你們年輕人叫什么來著,就是把自己打扮成動畫片人物拍照的那種……嗯?” 他話說一半突然頓了一下,眼睛盯在不遠處的來人身上突然就閃過絲精光。 姜烯拎著布袋走來,見面就是四人各自打量地看著自己,愣是給他看得一頭霧水,還以為是自己帶著一幫人來晚拖延了進度,忙欠身道了歉:“不好意思導演,剛剛導航看錯路耽誤了點時間?!?/br> 副導演擺擺手示意沒事,繞著他轉了一圈:“你叫什么名字?” 姜烯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禮貌地回了他:“姜烯,是言哥的經紀人?!?/br> “那個,是這樣啊……”副導演催促三人過去開工,自己則拉著姜烯跟他商量,“后面幾天有大概三場戲,演員出了點事來不了了,我們正愁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但我剛剛一看你就覺得你跟我們想象中的角色形象非常匹配的,想問問看你有沒有意向???” “劉導高看我了?!苯┐瓜乱暰€,搓動袋子笑著搖了搖頭,“我就算了,我演戲沒一點天賦,到時候豈不成這部電影的敗筆了?!?/br> “哎,話不能這么說?!备睂а菁m正他,“能呈現在熒幕上的每一幕都是導演組審核過的,敗筆這個帽子要扣也只能扣在我們頭上。況且這個角色戲份不多,臺詞也沒幾句,我有信心能指導好你?!?/br> “再者說了,最早一場戲也在三天后,唐興言每天收工比較早,你可以讓他多幫你琢磨琢磨?!?/br> 他又翻出手機纏著姜烯說多了什么,董酥白在跟寧從對戲的時候也時不時分心投去視線,就見姜烯像是面露難色,跟副導周旋了許久還是點了點頭,隨即人就被帶到了導演面前。 董酥白大概能猜到副導找他干嘛,但也不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問,只得趁中場休息發了條微信讓他來房車這邊。 姜烯過來的時候不知從哪變出一件兔絨外套披在他身上,把他昨晚落下的暖寶寶一并還給他:“上午沒找到機會給你,哥哥冷不冷?” 大中午的太陽灑在身上很舒服,但也很刺眼,董酥白讓他往旁邊挪了點才能直視過去:“副導找你干什么?” “讓我替補一個角色?!苯┛此牪婚_眼睛,順著光源的方向移動,用后背替他遮下了大部分光線。 “你答應了嗎?” “答應了?!苯c了點頭。 他是有他自己顧慮的東西,可副導承諾下來的工薪讓他現階段沒辦法拒絕。要用錢的地方太多,只用花兩三天就能讓他周轉不少的機會上趕著找都找不到,又怎么可能推辭。 董酥白見他沒想再說下去的意思,自覺調轉了話題:“劇本拿到了嗎?” “副導發給我了?!苯╉樖洲D給他一份。 董酥白大致翻了翻,內容是個常年混跡在青樓的職業殺手,被抓到后關進大牢提審。他細看了備注上對角色形象的描寫,頓時就明白副導找姜烯的理由。 優與常人的外貌,無可挑剔的五官線條,就算把他扔進青樓里,估計也是分分鐘成頭牌的程度。 董酥白知道導演是個對演戲極度苛刻的人,火氣上來時講出的話難聽得很。姜烯的演技他以前陪自己對戲就能看得出是個什么鬼樣,但好在這個角色場景單一,臺詞也只有在牢里的幾條,總體壓力不算大。 他暗自松了口氣,臉上還是一副無波無瀾的樣子:“回去好好看劇本,到時候別老出錯耽誤我們進度,有不懂的就去找人問?!?/br> 他說完就打算回片場待命,撐著膝蓋剛起身,就被人邁前一步堵回原位。 姜烯眼皮微瞇,仿佛從這話里品出了不一樣的味道。他環顧四周,確定只有走到特定角度才能看見兩人在干嘛后才俯下|身,把一張看上去勤學好問的臉湊到董酥白面前,眨了眨眼。 “那我這兩天可以找哥哥問嗎,導演好兇啊,我怕到時候一直過不了他要罵我?!?/br> 第25章 “董老師,你掐疼我了?!?/br>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是董酥白腦子里跳出的第一個想法。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為什么答應姜烯的,只知道這人相當守時,當天晚上收工后就準點出現在自己房門口,連帶他人一起來的,還有懷里抱的枕頭被子。 “董老師?” 見人半天站著沒動,姜烯伸手在他眼前上下晃了晃:“發什么呆呢?” 董酥白深吸一口氣,目光定在他手里的東西上,表情微僵:“你這是……準備搬家?” “不是啊?!苯┎煊X出他話里的不可置信,抿嘴笑了笑。 盡管門只開了條小縫,他還是硬擠了進去,把東西往靠窗一側的地上一放,自顧自地整理起他一會兒的床鋪,還順嘴跟董酥白打好包票。 “我除了請教董老師演戲上的事以外絕對不會打擾你的,別趕我出去了,我房間太大了,我睡不舒服?!?/br> 董酥白沒聽明白他的意思,房間太大跟他睡不舒服有什么必然關系嗎?再說酒店的房間大小都是完美地保持一致,他掃眼一周得出的結論是,也就比普通房間大了微不足道的一點而已。 他以為姜烯跟他在這里扯七扯八還是因為怕黑,便把床頭的小夜燈拔了給他,語氣難免硬了些:“自己回去睡?!?/br> “不回?!苯┧餍詢赏纫粩偟乖诒蛔由?,仍他怎么說都無動于衷。 酒店的房間是沒大多少,但他總覺得太空曠了,即便是跟在家一樣縮在床下睡也還是整夜難安。之前錄綜藝那次只住幾天倒是能對付過去,但現在跟組要長期待在這里,他猶豫再三還是抱了被子找過來。 等了良久不見身后有動靜,他心下免不了發慌。 是不是自己不聽勸他生氣了? 姜烯扭頭往后看,哪里還有董酥白的影子。浴室的燈開著,水聲是很久后才緩慢響起的。他在原地呆坐了一陣,這才想起有東西忘記拿了,在門口抵好一只筆后回了自己房間。 董酥白平時有泡澡的習慣,在浴缸里最少也要待上十幾二十分鐘,但今天想著要幫姜烯看劇本,便把這時間省下了。推門出去的時候,正好撞見他扔了兩片藥片在掌心,就這水一口咽下。 “你吃的什么?”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他嘴上就先問了出去。 姜烯聞言也是一愣,一口水嗆在嗓子眼差點沒背過氣去,顯然也沒料到董酥白今天那么快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