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生氣，騰的一下坐起來，推門下車，趁著被雨澆透的大媽搶救服裝和音響的空當進了 8 號樓。

    她要去找那個女人聊聊。她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和慧雯說，但她至少要告訴那個女人真相。

    想到這里，戴瑤按下了門鈴。

    很快門打開了，然后戴瑤和開門的人同時愣住了。

    開門的竟然是戴信，他穿著浴袍和拖鞋，一臉錯愕地看著戴瑤。

    戴瑤轉身就走，戴信立刻追了出來，情急之下去抓戴瑤的肩膀。戴瑤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接著一個過肩摔把他摔到地上。戴信的后背平拍到瓷磚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接著哀嚎起來。

    女人聽到動靜跑到門口，看到戴信被一個女人按倒在地，立刻尖叫起來。

    “別叫了！”戴瑤喊道。

    女人嚇得立刻捂住了嘴，然后慌忙掏出手機撥打 110。

    戴信看她打電話，情急之下喊道：“別報警，她不是我老婆！”

    女人吃驚地望著戴瑤，放下手機。戴瑤也愣了一下，看著女人問道：“你知道他結婚了？”

    女人好像猛然驚醒，捂著嘴跑回房間。

    戴瑤緩緩站起來。戴信躺在地上喘著粗氣，要死不活地咳嗽起來。但戴瑤分明看到他用眼角瞟了一下自己。

    “下次再跟我比劃，就沒這么客氣了?！贝鳜幷f完轉身離開。

    五分鐘后，戴瑤敲開了戴信的家門?？吹酱┲蛹曳?、素面朝天的慧雯，一瞬間，她決定把所有事都說出來。

    說是都說出來，其實就是一句話：“戴信搞外遇了?！?/br>
    慧雯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默默讓開門口，讓戴瑤進來。

    戴瑤雙手直哆嗦，把手機放到鞋柜上，屏幕上是戴信撥過來的通話。

    “我昨天知道的?！贝鳜幚^續說道，“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因為我媽說我要告訴你了就等于毀了一個家，而且你還懷著孕?！?/br>
    說到這里，戴瑤深呼吸了兩口氣，才稍稍平復了情緒。

    “剛才我去那個女人家，想和她聊聊，讓她趕緊離開戴信。結果戴信又去她家了?！贝鳜幰е勒f道，“我覺得這樣的男人，這樣的家，騙你留在這里才是作孽。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怎么做你自己決定。如果他敢威脅你，你直接給我打電話，我絕對不會讓他好受?！?/br>
    “我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贝鳜幍椭^說道，“但是……”

    “你告訴我總比我自己看到強?！被埚┐驍嗔舜鳜幍脑?，她盡力維持著平靜的語氣，“而且由他的家人告訴我，我還好受點?！?/br>
    戴瑤點了點頭，忽然問道：“你和孩子要不要回娘家待幾天？我送你們?！?/br>
    慧雯又愣了一會，然后點頭道：“你等我換身衣服?！?/br>
    戴瑤看著慧雯走進臥室，讓正在玩小火車的兒子換衣服，兒子聽說去姥姥家非常興奮?；埚┳叩綍?，把攤在工作臺上的東西都塞進大背包，衣服和生活用品卻一件都沒帶。

    “這些都不帶了，回頭mama給你買新的?！被埚├鹫诎淹婢呷M包包里的兒子，“走啦，叫姑姑好?！?/br>
    戴瑤抱起侄子，看著慧雯背上背包，關燈，關門。她忽然害怕了，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她只知道從現在開始，慧雯、戴信和兩個孩子的命運都徹底改變了。

    這是好是壞，可能要幾十年后才能看清楚。也就是說，她要背著這個包袱過下半輩子了。

    可如果什么都不做呢？她能繼續看著慧雯被騙下去嗎？她不能。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能。于是她給母親發了一條長信息。

    今天戴信又去找他情人了。我沒法再裝聾作啞，我已經和慧雯說了。她和孩子回了娘家，你不用擔心，也不要去找，否則只會激化矛盾。我知道你肯定會怪我，隨便。我也不想說這么瞞下去到最后會有什么惡果。我就告訴你，這都是戴信造成的。他一點悔意都沒有，昨天被抓今天又去，死性不改，曝光是早晚的事，現在說比到時候說損失小。你不要給我打電話，我要去忙工作了。

    她推門走進辦公室，看到西裝筆挺的祁亮正端著碗吃面。

    “戴姐，你手機一直在震?！迸６靥嵝训?。

    戴瑤坐直了身體，端起茶幾上的炸醬面，用筷子一挑，戳起來一個半球狀的面餅。她咬了一口面餅，嘴邊沾了一圈醬。

    牛敦實在看不下去，把戴瑤的碗端走，倒了點面湯，仔細把面拌開。戴瑤癱回到沙發上，拿起手機關掉震動，然后扔到一邊。

    “還有什么活兒要干？”戴瑤問道。

    “有我和亮哥就行了?！迸６匾贿叞杳嬉贿呎f道，“戴姐早點回家休息吧?！?/br>
    戴瑤轉頭看著祁亮：“你怎么又回來了？”

    “是我告訴亮哥……”

    “這案子沒你就辦不了嗎！”

    辦公室里一下子就安靜下來，牛敦像被定身了一樣，保持著拌面的動作愣在原地。

    祁亮愣愣地看了戴瑤一會兒，忽然撲哧一聲樂了。他附身從茶幾下面撿出一個外賣餐具袋，拆開取出紙巾，指著戴瑤的嘴角說道：“干了就擦不掉了?！?/br>
    戴瑤一把奪過紙巾，用力地擦起嘴角。

    “你記得林瓏去秦基集團的時候，給了保安什么東西吧?！逼盍晾^續剛才的話題，還做了個右手從褲兜里掏出來放在茶幾上的動作。

    戴瑤點了點頭，然后看了看擦完嘴角的紙巾。

    “這邊還有點兒?！逼盍林钢约旱哪?，“我覺得林瓏一定找到了什么能讓秦太害怕的東西?！?/br>
    “什么東西？”戴瑤問道。

    “不知道。不過既然她都能找到，咱們也一定能找到。對不對？”祁亮一邊說一邊看了看牛敦。

    牛敦立刻點頭同意。

    “那你找到什么了？”

    “是這樣?！逼盍聊樕祥W過一絲尷尬的笑容，“今天在火車上，鄰座兩個小meimei在拍照片?！?/br>
    “然后呢？”

    “其中一個把照片發到小紅書?！逼盍琳f道，“另一個問她為什么不發朋友圈。她說朋友圈里熟人太多不好意思?！?/br>
    “不敢發朋友圈系列?！迸６刈プC會活躍氣氛。

    “我就忽然想，可能王甜也有一些東西不敢發朋友圈?！逼盍两又f道，“回到之前的問題，那兩天林瓏正好在調查王甜失蹤的事。所以她給秦太的東西是不是和王甜有關？帶著這個疑問，我們登錄了林瓏的小紅書，發現她最近關注了一個人?！?/br>
    “王甜嗎？”

    牛敦把拌好的面放到戴瑤面前，輕聲說道：“你先把面吃了，我給你看我們找到了什么?！?/br>
    第20章

    6 月 2 日，王甜坐在椅子上的自拍，特寫肚子和產檢表。產檢表上名字等信息都打了碼，但能看到國內最著名的私立醫院的抬頭。下面配了一段話：

    第三次產檢了，醫生說你很健康。暫時還沒有胎動，醫生說要再等半個月，下次來再聽你的聲音吧，寶貝，mama愛你。ps：天使護士小jiejie就說 vip 產房可以預約了，果斷安排上了。

    “6 月 2 號上午十一點多，消費八萬?！迸６刂钢鴨巫诱f道。

    5 月 20 日，王甜坐在階梯教室里的自拍，特寫課桌上的 mba 教材。下面配了一段話：

    對于真正相愛的兩個人，這就是個平凡的日子，不必證明什么。我們各自努力，打造屬于我們的精彩未來。

    4 月 1 日，王甜在辦公室自拍，下面配了一段話：

    今天是愚人節，但我卻得到了此生最好的消息——我要當mama了。秦先生，余生請多指教。

    “看這個?！迸６負Q了另一張照片。

    這是秦基集團董事長秦榮在接受經濟周刊采訪時配的照片，辦公室的布置一模一樣，連辦公桌上那個錐柱體頂著圓球造型獎杯的位置都沒有變。

    “所以這個秦先生是秦榮還是秦煜？”戴瑤問道。

    “秦榮?！迸６啬贸鲆粡埣?，“我分析了她近兩年的通話記錄，匯總了超過三次通話的號碼，秦榮排名第一?！?/br>
    祁亮接著說道：“然后我們又在通話記錄里搜索秦太的號碼，其實就算不搜索也能找到?！?/br>
    “最后一次通話？”戴瑤問道。

    祁亮和牛敦同時點了點頭。

    “6 月 2 號晚上九點半?！迸６卣f道，“通話只有半分鐘，還是王甜主動打給秦太的?！?/br>
    “這個時間有點奇怪?！逼盍琳f道，“談事的話這點時間肯定是不夠的，尤其是她們之間的事。所以我猜她們當晚見面了，碰面前王甜打電話給秦太，說自己到了?！?/br>
    戴瑤點點頭：“看起來像?！?/br>
    “就算約了當晚見面，她們之前肯定也有交流?！迸６卣f道，“也許她們之前加了微信，等我明天拿到王甜的 sim 卡，去她的微信里找找線索?！?/br>
    祁亮起身走到白板面前，拿起筆一邊寫一邊說道：“看看咱們現在手上有什么了？林瓏去調查劉曦的案子遇到王甜父母，決定調查王甜的失蹤。她發現了一些東西，然后送給了秦太。秦太干了兩件事，一是找宋一星壓報道；二是花大錢封了劉曦父母的口?！?/br>
    “可是林瓏 19 號去給秦太送東西，秦太 18 號就買回了劉曦的別墅?！迸６胤浭卤菊f道，“這不符合邏輯啊?！?/br>
    “這才符合邏輯?！贝鳜幷f道，“她收到警告之前就封劉曦父母的口，這不正說明她已經預感到會出事了?！?/br>
    “只要做賊就會心虛?！逼盍琳f道，“當然這只是我們的猜測，明天我們還得去一趟秦基集團?！?/br>
    “你明天不去上海嗎？”戴瑤問道。

    “可以坐晚上的車?！逼盍练畔掳装骞P，朝著戴瑤揚了揚下巴，“沒事了。要不要去喝一杯？”

    戴瑤挑了下眉毛：“你早該喝一杯了?！?/br>
    “桔?；?？”戴瑤念著燈籠上的漢字，“這不是……”

    “宋一星和我們沒說實話?！逼盍量粗鵁艋\，“他和林瓏吵架，不讓林瓏披露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揭露同行業的報道?！?/br>
    “所以你懷疑他？”戴瑤看向祁亮，“你覺得他會殺了林瓏？”

    “我不覺得。但是他撒謊?！逼盍琳f道，“只要有疑點就得查清楚，哪怕就萬分之一，要不然它就變會成刺兒扎在你心里，你每次想起來都要膈應一下?！?/br>
    戴瑤轉了轉眼睛，問道：“就像你那天把中湖公園南岸的河灘踩了個遍，也是為了排除這萬分之一的可能?！?/br>
    “萬一現場就在那里，但是我嫌臟沒下去看……”

    “我沒說你這么做不對?！贝鳜幋驍嗔似盍恋脑?，“我只是感覺，你繃得有點太緊了。你不必這樣的?！?/br>
    “唉——”祁亮長嘆了口氣，“如果人人都能有毛病立刻改，這個世界該多美好?！?/br>
    這時牛敦和一個穿著日式服裝的中年男人從掛著和風門簾和風鈴的原木色雙扇門里走出來。男人留著平頭，一臉整齊的灰白胡子，胸前圍著圍裙，干凈干練。他一看見祁亮和戴瑤立刻鞠躬致意。

    這應該不是和服吧，祁亮想著，聽說和服挺貴的。

    “兩位警官好?！蹦腥肃嵵氐卣f道，“我是這家店的老板?！?/br>
    戴瑤笑著說道：“您中文說得真溜?！?/br>
    “您見笑了，我就是本地人?！崩习逦⑿χf道，“年輕去日本留學，在燒鳥店打了十年工?，F在人到中年卷不動了，開個小店養家糊口?！?/br>
    “客人您都熟嗎？”戴瑤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