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里青 第84節
陳清霧望向她,“阿姨,您讓他一個人靜一靜?!?/br> 祁琳頓住腳步,望著孟祁然的背影,擔憂地呆了片刻。 須臾,她忽然意識到,眼下,還有另一樁麻煩,山雨欲來。 孟祁然不會無緣無故與兄長起這么大的爭執,除非…… 這時候,陳遂良開口了,“弗淵,究竟發生什么事了?” 孟弗淵抬眼,看向前方不遠處的陳清霧。 祁琳也急忙轉頭看過去,“清霧……”她搖了搖頭,那神情恍似在懇求:別說出來,別說出來。 陳清霧自然是看見了祁琳的表情。 她將目光越過祁琳,投向孟弗淵。 這一刻,孟弗淵驟然心臟高懸。 好似又將命脈交到了她的手中,由她主宰生死。 即便已經心意相通,可真要直面所有的壓力,絕非一件易事。 如果她此時臨時退縮,他不會怪她。 然而,然而陳清霧幾乎一秒鐘都沒有猶豫,徑直朝著他邁開腳步。 他這一生,從未被人如此堅定地選擇過。 孟弗淵眼底一熱,朝陳清霧伸出手。 幾步的路,他看著她走過來,竟有一種重履過去六年時光的錯覺。 到了跟前,陳清霧遞過自己的手。 孟弗淵緊緊一把攥住。 外面風雪不止,她出來追人,卻連一件外套都沒有穿,手指那樣冰冷,要是再發燒了又該怎么辦。 孟弗淵想也沒想,伸手,將她肩膀一摟,使她半靠進自己懷中。 雖然他也只穿著毛衣,但多少想渡給她些許溫暖。 他抬眼,望向對面神情驚駭的四位家長,平聲說:“我跟清霧在一起了?!?/br> 第41章 此言一出, 空氣凝滯。 陳遂良和廖書曼面面相覷。 祁琳作為唯一知情人,此刻卻最不便第一個開口。 最后,是孟成庸干笑一聲:“這玩笑可不好笑啊?!?/br> 孟弗淵看著他, 肅然說道:“這不是玩笑?!?/br> 又是一陣靜默。 孟弗淵開口:“外面冷,進門說吧?!?/br> 被一句話打得措手不及的四人,正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孟弗淵這樣一提議,大家也就不由自主地往屋里走去。 室內暖氣充足,氣氛卻詭異異常。 大家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孟弗淵和陳清霧獨坐一方。 孟弗淵拿過陳清霧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看向廖書曼和陳遂良:“阿姨、叔叔,抱歉公開得有些突然。我知道于情于理你們一時間都不能接受, 但我和清霧確實是認真的……” 此時,大家都已回過神來,孟成庸第一個出聲打斷,斬釘截鐵道:“我不管認真不認真, 這事兒不行?!?/br> 他看向陳清霧,“清霧, 叔叔有點糊涂了,你跟祁然不是一對嗎,現在又是唱的哪一出???” 陳清霧聲音平靜得連一絲顫抖都沒有:“我過去確實喜歡祁然,但只是我單方面的事,我跟祁然從來沒有在一起過?!?/br> 或許是受孟弗淵極其穩定的情緒的影響, 她竟然一點也不害怕, 深知今天晚上哪怕是天塌了下來,他們也會一同葬身于瓦礫之下。 孟成庸表情很是復雜, “那意思是……現在又喜歡上了弗淵?” 陳清霧迎著孟成庸的打量,微笑問道:“不可以嗎?” “你可真是不嫌丟人!”出聲的是陳遂良。 孟成庸那一問的潛臺詞,分明是在暗指陳清霧見異思遷,陳遂良自然面子上掛不住。 孟弗淵立即說道:“陳叔叔,是我主動追求的清霧?!?/br> 陳遂良卻恍似沒聽見孟弗淵的話,仍舊對陳清霧說道:“你明知道他們是兄弟,還要夾在中間引得他們兄弟兩人反目成仇。清霧,你一貫挺乖巧懂事的,這一回是怎么了?” 孟弗淵繼續試圖說服陳遂良,“這件事清霧沒有一丁點責任,如果一定要論個對錯,那也是我的問題?!?/br> 陳清霧忙說:“不是……” 陳遂良喝道:“人貴自重,陳清霧!你一個女孩子,名聲、臉面都不打算要了是嗎?” 孟弗淵立即握緊了陳清霧的手。 果真,兩方會堂得不出任何結果。 家長的通病,要么將責任推得干干凈凈,要么將自家小孩貶得一無是處。 他寧愿所有涉及人格侮辱的言辭,都沖著他而來,然而顯然,以陳遂良好面子的程度,必得先將陳清霧踩進泥里,才能顯得自己對“教育無方”的痛心疾首。 來自己方父母的攻擊,他全都可以攬下,但來自陳清霧父母的卻不行。到底投鼠忌器。 正在綢繆下一步行動之時,廖書曼開口了:“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帶清霧回家。清霧犯了錯,那肯定還是得我們自己關起門來教導?!毖韵轮?,倒也輪不到旁人來指責她的女兒是不是“見異思遷”。 祁琳笑容很是僵硬:“就不遠送了,回去注意安全?!?/br> 孟弗淵緊握陳清霧的手,一時沒有松開。 或許,此刻讓陳清霧先回去才是明智之舉,所有人聚在一起,最后大家愈說愈激烈,話趕話免不了失去理智,到最后那些飛濺的流-彈,只會全部打向她一個人。 可假如放她回去,她父母那邊的指責,她又該如何應對。 廖書曼卻已站起身,走過去抓住了陳清霧的另一邊手臂,看了一眼孟弗淵,“弗淵,讓清霧先回家吧?!?/br> 這話里隱約似有叫他放心的意思,孟弗淵稍稍一怔。 陳清霧這時候手指輕輕撓了一下他的掌心,“我先回去啦?!?/br> 孟弗淵轉頭看著她。 她也看著他,臉上帶著微笑,仿佛在告訴他,沒關系,不用擔心。 孟弗淵松開她的手,替她捋了一下頭發,低聲說:“我一會兒去找你?!?/br> 這動作太過旁若無人,看得幾人呼吸又是一窒。 隨即,孟弗淵喊來家里的保姆,叫她幫忙通知司機過來,送陳清霧他們回家。 等車子就位的這幾分鐘,空氣好似凝固。 保姆過來說可以走的時候,所有人都似松了一口氣。 走到玄關處,陳清霧取了外套穿上,換好鞋,跟著陳遂良和廖書曼走出大門。 陳遂良腳步飛快,上了車,不顧孟家的司機還在,一摔上門,立即發作:“滿大街沒有其他兩條腿的男人,你非得去招惹孟祁然的哥哥!你就沒想過以后別人怎么說你!兩兄弟爭一個女人,你以為要挨罵的是誰?這個臉你不要我還想要!” 在陳清霧這兒,再難聽的話,也比不上高中那年被陳遂良摔碎作品的痛。 是以竟不覺得難受,反而覺得,也無非就是這些陳詞濫調了。 名聲這東西,一旦你不在意,就壓根不會成為你的軟肋。 陳清霧如此平靜,自然不順陳遂良的意,他轉過頭來吼道:“聾了?!” “聽到了?!标惽屐F說,“別人會罵我。然后呢?您要是覺得我讓您丟臉了,跟我割席,不認這個女兒就好了?!?/br> “我們把你養這么大,你先還清了再跟我談割席!” “那你想讓我怎么做?把命償給你?” 陳清霧陡然想到,上一回孟弗淵說她的精神偶像是剔骨還rou的哪吒,一時竟覺得想笑。 陳遂良胸廓劇烈起伏,“你現在就跟人把關系斷了!” “我不會跟孟弗淵分手的,我們決定公開以后就沒有分手這個選項。您接受不接受,都是這個結果?!?/br> 陳遂良氣結,看向廖書曼,仿佛是在質問她怎么如此沉默,也不幫著說上兩句。 “哦……”廖書曼說,“她現在就是腦子不清醒,關起來餓幾天就好了?!?/br> 大抵現在陳清霧確實油潑不進,讓陳遂良有種所有招式都打進了棉花里的憋屈感,他喘了口氣:“到家了再收拾你?!?/br> 很快,車開到了家門口。 進屋之后,陳清霧徑直往樓上走去。 陳遂良喝道:“你干什么去!” 陳清霧停住腳步,“不是說要關我幾天嗎?” “又來絕食這一套是吧!”陳遂良氣得鼻翼翕張,“陳家怎么出了你這么一個敗壞門楣的東西!” 陳清霧冷靜反問:“談個戀愛就是敗壞門楣,那出軌怎么算?” 陳遂良一震。 陳清霧從他臉上掃過,在廖書曼臉上落了一下,又定在他臉上。 她點到即止,并不打算徹底撕破父母的臉面,“我說過,您嫌我丟臉,我就廣而告之跟您撇清關系;您一定要我償命,我也不是不能還給您。但我不會和孟弗淵分開,我還喜歡他一天,就一天不會和他分開?!?/br> “……養了你二十六年,為了一個男人,要跟家庭決裂,你可真有本事!”方才陳清霧提及“出軌”二字,到底戳中了陳遂良的命門,“你現在就給我滾回房間好好反??!沒我的允許別想出來!” 陳清霧簡直求之不得,咚咚咚地就跑上樓了。 陳遂良這時轉向廖書曼,“你今天啞巴了?” “莫名其妙。該說的你不都已經說了嗎,我還能說出什么花來?!?/br> “女兒教成這樣,你還覺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