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里青 第79節
簡直像是生了一場病之后,突然轉了性子一樣。廖書曼暗自嘀咕。 吃完飯,廖書曼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時,卻見陳清霧正背靠著餐廳長椅,望著餐邊柜出神。 廖書曼頓下腳步,“看什么呢?” “您記不記得,我高中的時候做過一些陶瓷,就擺在這上面?!?/br> 廖書曼盯著陳清霧,沒有作聲。 “您記得吧?因為當時我爸把它們全摔了?!标惽屐F倏然轉過頭去,看著她,“就像他當年摔了您買的那套結婚紀念品一樣?!?/br> 廖書曼擰住眉,“……你想說什么?” 陳清霧笑一笑,搖了搖頭,“……沒什么?!?/br> 沒什么。都已經無所謂了。 次日,兩家聚餐。 廖書曼帶了一盤提前烤好的魚,交給祁琳。 兩位爸爸互相寒暄。 花瓶里換了新的年花,暗香縈室。 壁爐上方擺著一排的照片,滿月照、周年照、全家福、畢業照…… 一切都是這般和樂融融。 坐下以后,陳遂良問:“弗淵還沒回來?” 祁琳笑說:“他說明天才能回來?!?/br> “那真是遺憾?!?/br> “年后再聚也是一樣的?!?/br> 這一頓晚餐,氣氛恍似和往年沒有任何區別,兩家總結今年,展望明天。 仿佛一切的矛盾,都可消弭于將要過年的氣氛之中。 陳清霧全程微笑。 以一種分外包容的心情。 晚餐結束,四位家長組了牌局,而孟祁然眨眼間不見了人影。 陳清霧受不了室內的沉悶,走到后院里,坐在那油橄欖樹的陰影里,點了一支煙。 她抬頭,望向上方。 正對著的是三樓書房的窗戶。 去年的這個時候,孟弗淵就是在這里注視著她嗎? 陳清霧撳滅了煙,站起身。 經過客廳時,她聽見茶室里傳來祁琳的聲音,問的是,“清霧去哪兒了?” 孟成庸說,“可能跟祁然一塊兒出去了吧?!?/br> 陳清霧輕手輕腳地上了樓,沒有驚動任何人。 到了三樓,在書房門口停下。 只是下意識地伸手去壓了一下門把手,但沒想到,竟然沒有上鎖。 室內一片昏暗。 她適應了片刻,直接走了進去。 在窗邊停步,拉開窗簾,朝外看去。 有什么飄落在了玻璃窗上。 黑暗中,細絮紛飛。 是下雪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陳清霧霍然轉身。 門被推開,走廊里的光線切了進來。 來人背光而立,似一道影子那般,冷峻地定在原地。 迎光看去,他肩上落了幾許的雪。 仿佛跋涉風雪而來的人,沉冷出聲: “……誰讓你進來的?” 第38章 孟弗淵中午抵達機場。 和考察團隊的人一道吃了頓飯, 回公寓稍作休息之后,去了趟公司。 裴卲人不在,所以他也不知道桌上放的那只皮箱是什么來歷, 只以為是哪個合作伙伴送來的新年禮盒。便將其放到了一旁,暫且懶得打開。 后來突然意識到,用皮箱裝東西, 一貫是陳清霧的風格。 于是急忙拿了過來,將其打開。 一套茶具,一壺四盞。 清潤剔透的灰青色,恍如落雨天,云霧四起,那遠方群山里衍出來的一點點青。 箱子里還有張手寫的卡片。 「去年去安姐的茶室喝茶,突然動念要送你一套茶具, 以作回報。 拖到現在才完成,因為中途幾次不滿意,推翻重來。 直到你生日之前,終于燒出了我滿意的釉色。 我想命名為霧里青。 生日快樂。 別人對我的贊美, 不過是灰燼。 你對我的非難,也是嘉獎。(*) 1月17日 陳清霧」 來不及細細賞鑒, 立即出發,往南城趕去——他原本定了明天才回家。 下高速進入市區時,暗透的天開始下雪。 路上堵成一片,車燈連著車燈,處處是趕著過年回家的人。 好似開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終于抵達。 他在落雪的庭院里抽了一支煙, 整理過心情,方才邁上臺階。 正要開門, 恰逢保姆走了出來。 詢問得知,陳清霧和孟祁然都不在,保姆說,可能兩人一塊兒出門了。 進門聽見茶室里傳來笑聲,他疲憊得不想立即去應酬,于是悄無聲息地上樓,打算先回臥室洗個澡,換身衣服。 經過書房,卻發現那門是虛掩的。 未經允許不得入內,是他訂立的規矩,家里無人敢違反。 于是當即停下腳步,想看看是誰如此大膽。 推門,適應黑暗,認出窗邊站著的人是誰,稍作怔愣,隨即生出難以抑制的薄怒。 她是不是以為,趁他不在的時候,踏足他的空間,就仍然可以不作數? “……誰讓你進來的?” 陳清霧明顯被嚇了一下,“我……” 沒等她出聲,孟弗淵反手摔上了門,也不開燈,徑直朝她走去。 下雪的緣故,室外比平日明亮幾分,后院里也亮著燈。 那昏朦的光線照進來,已足夠分辨陳清霧的輪廓。 他脫了身上大衣,往不遠處書桌上一扔。 直接伸手,一把擭住她的手腕,拽著她,不由分說地往角落的單人沙發那兒走去。 “孟弗淵,你聽我說……” 他害怕再從她的口中,聽到第二回 “不作數”,于是冷聲打斷,“有你說話的時候?!?/br> 陳清霧被按在了單人沙發上。 孟弗淵傾身而來,她睫毛顫抖,立即閉眼。 忽覺室內一亮。 才反應過來他是伸臂去拉她身側,那盞復古落地燈的拉繩開關。 孟弗淵退后,在對面的木質茶幾上坐了下來。 寂靜的幽室,燈光昏黃。 孟弗淵仿佛幾分煩躁地松了松衣領,又從口袋里摸出香煙。 他敲出一支,低頭點燃,將簇新的打火機隨意一扔,吁出一口煙霧,方才抬眼,看向她,“這些話原本不想告訴你,因為說出來未免有道德綁架之嫌?!?/br> 陳清霧無端幾分緊張,手掌扣住了沙發邊緣,望向孟弗淵,等他的下文。 孟弗淵卻一時垂下目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再度開口,“你疑惑過嗎,清霧,為什么只有祁然的名字里,有父母雙方的姓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