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里青 第77節
還有許多許多,像沿著河流溯游,沿路撿拾那些閃閃發光的碎片。 它們拼成無人知曉的孟弗淵。 餐廳和客廳之間的墻壁上,掛滿了照片。 在那上面,陳清霧發現了一張麥訊文和孟弗淵的合影。 兩人同穿著學士袍,站立于鐫刻california institute of teology字樣的長形石碑之前。 陳清霧不好意思地笑問:“我可以拿手機拍一下嗎?” 麥訊文笑說:“可以?!?/br> 陳清霧是見過孟弗淵的碩士畢業照的,一個照片擺臺,就放在孟家壁爐上方。那上面擺了許多孟家值得紀念的時刻。 但每一回陳清霧看到孟弗淵的那張單人畢業照,都覺得照片里的人,實則一點也不開心。 大抵,一個人在留影時就知道自己將成為某種炫耀的勛章時,都很難露出笑容。 而和麥訊文的這張合影,孟弗淵少見得展露出了非常真切的喜悅。 午餐過后,陳清霧便去打包莊世英的那只琺瑯彩鐘形杯。 來之前她特意讓麥訊文量過杯子的尺寸,照著尺寸定做了可將其嚴絲合縫放入的手提箱。 麥訊文看著陳清霧小心翼翼地將杯子放入箱中,笑問:“需要幫忙嗎?” “不用的,這樣差不多就ok了。東西不會托運,我到時候會全程拿在手里?!?/br> “上回孟弗淵打包那套瓷器時,可就狼狽多了。他不放心,助理幫忙都不肯,一定要自己親手包裝?!?/br> 所以分毫無損。 陳清霧幾分怔忡,“……還是要謝謝文森特你愿意割愛,那套餐具我一直在用,非常趁手?!?/br> “孟弗淵是我朋友,送給他我很放心。況且,那時候他跟我說,是要送給他這一生唯一喜歡的人?!?/br> 陳清霧心底一震。 東西打包完畢,麥訊文留陳清霧再待幾天,說帶她在洛杉磯好好玩一玩,她如此遠道而來,他不能不盡東道之誼。 陳清霧笑說:“原本不該拒絕你的好意,只是我這次確實有點趕時間?!?/br> “不是說二月中拿回去就行?” “……后天孟弗淵生日,我有一份禮物必須送給他?!?/br> 麥訊文拖長聲音“哦”了一聲,笑說:“那我就不留你了?!?/br> 下午,麥訊文仍舊開車,送陳清霧他們去機場。 道別時,陳清霧讓麥訊文有空去東城,屆時她一定親自招待。 連軸轉的飛行,中途只逗留了六個小時,陳清霧整個人有種癱瘓之感。 這一路她都不敢將手提箱假以他手,時刻留心,睡覺時都放在身邊,生怕被旁人一個不小心撞翻在地。 仿佛,將上回孟弗淵運回那套禮物的心情,也完整體驗了一遍。 抵達東城,確認東西毫無損傷,移交給了籌備組的工作人員。 陳清霧趕回工作室,倒頭大睡。 昏天黑地時醒來,腦袋沉重,呼吸guntang。 她意識到,自己也生病了。 不知因為這兩周勞累太過,還是因為,這工作室冷得如同冰窖。 強濟精神爬起來,叫跑腿買了藥,服下以后,繼續昏睡。 / 孟祁然問過廖書曼,知曉陳清霧已經回來,便第一時間去了她的工作室。 那門是開著的,卻沒看見人影。 孟祁然逡巡一圈,在茶幾上發現了退燒藥,立馬往臥室走去。 床上陳清霧蜷作了一團,伸手探去,額頭燙得驚人。 孟祁然沒有猶豫,立即找來外套給她穿上,打橫抱了起來。 非常輕,毫無費力。 他驟然想到了去年冬天。也是這般感受,她實在太輕了。 抱著她往外走,又幾乎本能地,他想到那時候在車里,祁琳打來電話“興師問罪”,而陳清霧卻還在迷迷糊糊地維護他,說不是他的錯。 當然是他的錯。 到了車前,孟祁然騰出一只手拉開后座車門,將陳清霧輕放在座椅上。 正要抽開手臂,忽聽她喃喃出聲。 他下意識將耳朵湊近。 “孟……好冷……你抱抱我……” 第37章 “孟”字之后的名字格外含糊, 難以分辨。 孟祁然猶豫一瞬,終究放棄細思,伸臂將陳清霧一擁, 安撫般的輕拍她的后背,“不怕……一會兒去醫院就不冷了?!?/br> 他將身上的外套掖緊了兩分,又脫下了自己身上的棉服, 給她蓋上。 好像回到小時候,他放了學就去陳家探望清霧。 她每天要吃好多種藥片,但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 他問過苦不苦。 她說一口就吞下去了,哪里會去細抿苦不苦。 但他偷偷把巧克力塞她口袋里的時候,她笑得很開心。 孟祁然捏一捏她的手,輕聲說:“再忍一下,馬上到醫院?!?/br> 到了診所, 醫生診斷過后,開了退燒的注射液。 冬天生病發燒的人很多,診所的輸液室里床位都被占滿,只能坐在座位上。 孟祁然讓陳清霧靠著自己肩膀, 手臂摟住她,時不時去看一眼輸液袋中的余量。 另只手拿著手機, 回復廖書曼的消息,讓她不要擔心,他會一直陪著清霧。 注射液剩半的時候,陳清霧燒就退了。 幾分昏沉地睜開眼,正要抬手, 一只手伸過來按住她的手背, 低聲說:“別動?!?/br> 她正要轉頭去看,聽見這聲音就不動了。 不是他。 陳清霧盯著手背上的針頭, 反應了片刻當前狀況,問道:“……幾點了?” “七點多?!泵掀钊徽f。 “……我睡了這么久?!?/br> “你生病了怎么也不知道說一聲,燒一直不退怎么辦?” “吃了退燒藥的?!?/br> 陳清霧轉頭去看了一眼輸液袋,“就這一袋嗎?打完就可以走了嗎?” 孟祁然點點頭。 孟祁然沒有幫她把手機也帶出來,料想大半天一定積累了一些訂單信息,或許那展覽的對接群里也應當會有新消息…… 她莫名的幾分焦慮,便伸手去調節流速。 “太快了你會受不了?!泵掀钊蛔阶∷氖滞?,“別著急?!?/br> “……我得趕緊回去,還有一堆事?!?/br> “都生病了,著急也沒用?!泵掀钊挥行]好氣,“你身體要緊?!?/br> 陳清霧嘆聲氣。 孟祁然摟過她的腦袋,“再睡一會兒吧,打完了我第一時間叫你?!?/br> 陳清霧全身無力,闔眼靠著他的肩膀,眼皮沉重,卻也沒有睡意。 終于熬到藥水輸完,孟祁然叫來護士取了針。 車沒開回工作室,卻是去了孟祁然那兒。 陳清霧待車停時才反應過來。 孟祁然說:“你那兒太冷了,怕你待到半夜又要發燒。先在我這兒休息一下……” “送我回去,祁然?!标惽屐F望著他,語氣與神情都十分堅決。 僵持片刻,孟祁然說:“那去酒店?!?/br> 陳清霧正要開口,他打斷道,“即便是我的員工,我也不可能放他生著病一個人待著。 陳清霧闔上眼,嘆聲氣,終究妥協:“……我手機沒帶出來?!?/br> “先帶你回去拿?!?/br> 在附近最好的一家酒店,孟祁然訂了一間房。 進門之后先將空調溫度調高,再去燒水。 陳清霧歪靠在床頭,處理累積的微信消息。 水燒開后,孟祁然兌了溫水過來,讓她服感冒藥。 之后,他便去對面沙發上坐了下來,那架勢仿佛是要守著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