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里青 第31節
陳清霧正在嗅聞鳳凰單樅郁在深色茶杯里越發顯出來的香,聞言睫毛顫了一下。 不知是否她敏感過度,總覺得孟弗淵這回答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 他不想讓她知道嗎,聽說他只喝霧里青。 “想用哪個杯子?” 孟弗淵目光在那只“應似飛鴻踏雪泥”落了一瞬,卻抬手指了指“客舍青青柳色新?!?/br> 灰綠杯子泡上綠茶,只覺得那茶湯的顏色,恰如雨中新柳的那一點淡青色。 安姐自己則拿“應似飛鴻踏雪泥”泡了普洱,很深的茶色,有種苦到透徹的肅殺氣。 “排列組合你這套杯子玩法可太多了?!卑步阈φf。 她喝了兩口茶,放下茶杯,“還沒跟你談價,清霧meimei。你直接報個價吧?!?/br> 陳清霧看了孟弗淵一眼。 安姐說:“無償那是我跟孟總開玩笑的,這么漂亮的東西,我怎么能真的分文不給呢?” 陳清霧笑說:“說好無償就是無償的。這是我開張的第一單,本來就該給優惠的。安姐您應該有同行業的朋友吧,替我介紹生意我就心滿意足了?!?/br> 安姐哈哈大笑,看向孟弗淵,“你這位小朋友的便宜我是占還是不占???” 孟弗淵說:“清霧是直爽的性格,您就隨她?!?/br> “那這樣好不好,我給你發個188的紅包,就當你開張大吉的彩頭。以后帶朋友過來喝茶,我給你免單。生意我肯定給你介紹,但可不許比我這套更好啊,不然我會不高興的?!?/br> 陳清霧莞爾一笑。 安姐拿了一只沒使用的杯子,看了看圈足下方,“沒有落款啊?!?/br> “還沒想好呢?!?/br> “那得趕緊想啊,不然怎么幫你帶貨?!?/br> 陳清霧笑說:“回去就想?!?/br> 又閑聊一番,陳清霧和孟弗淵便準備告辭了。 仍舊開車將人送回。 孟弗淵看一眼副駕上的陳清霧,她深陷快樂之中,上揚的嘴角一直沒落下來。 陳清霧覺察到了孟弗淵的注視,有些不好意思,“我沒想到安姐會這么喜歡?!?/br> 孟弗淵說:“你遠比你自己以為的更有天賦和能力?!?/br> 沒有人會不喜歡被贊揚,尤其是自己心里認可尊重的人。 陳清霧笑說:“那我一定戒驕戒躁,繼續努力?” 孟弗淵嘴角微揚,“接下來準備做什么?” “先把工作室名字想好,整理一下過去的作品,小紅書什么的運營起來……”陳清霧打了個呵欠,“夠我忙一陣了?!?/br> “端午回家嗎?” “回?!?/br> 孟弗淵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稍稍收攏,“祁然端午也會回去?!?/br> “我總不能因為他都不跟父母見面吧?!标惽屐F淡笑了一下,“淵哥哥你回去嗎?我記得你上回說要出國出差?!?/br> “目前是這樣安排?!?/br> “那祝你出差一切順利?!?/br> 孟弗淵點了點頭。 隨即兩人暫且都不再說話。 往工作室去的次數多了,無需導航,甚至能精準判斷,還有幾分鐘就能抵達。 眼下,還有二十分鐘就該到了。 安姐的訂單已經完成,似乎他也失去了再去工作室找她的合理性。 除非…… 心口鼓噪起來。 他暗自深吸一口氣。 目的地眨眼即到。 陳清霧道聲謝,拉開車門。 “清霧?!?/br> 陳清霧一頓,轉頭看向孟弗淵。 他看著她,明顯欲言又止的神色,但一瞬之后他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好好休息?!?/br> 有些莫名的叮囑。 陳清霧點了點頭。 孟弗淵沒有第一時間將車啟動,望著陳清霧走進大門的背影,抬手按了按小指上的尾戒。 他以為自己絕無妄想。 可當窮途末路之時陡然生出一線生機,他也未能免俗地,想要去爭上一爭。 / 端午節氣,陳清霧自駕回家。 兩家聚餐,地點仍在孟家。 陳清霧停好車,上前去敲門。 兩聲后,聽見里頭傳來腳步聲。 門一打開,竟是孟祁然。 有一陣沒見了。他穿著黑色寬松t恤和短褲,較之以前人顯得沉郁了兩分,似乎也瘦了兩分。 陳清霧頓了一下,神色如常地打了聲招呼。 孟祁然目光停在她臉上,“自駕回來的?” “嗯?!?/br> “路上堵嗎?” “還好?!?/br> 大抵是聽見了動靜,一疊腳步聲從廚房出來,是陳mama廖書曼和祁阿姨祁琳。 祁琳兩步走過來,親熱地摟住陳清霧的肩膀:“好久沒見你了,清霧?!?/br> 陳清霧笑:“工作室剛開起來,事情比較多,所以沒怎么有時間回家?!?/br> “我下次去東城玩,去你那里看看好不好呀?” “當然,到時候我陪您去逛街?!?/br> 祁琳抬手正欲去捏她的臉,陳清霧不動聲色地轉身,假裝跟孟成庸打招呼,順勢躲過了。 “孟叔叔你們今天沒打牌?” 孟成庸笑說:“打一上午了,累。馬上要吃飯了,先喝茶歇一會兒——清霧放幾天假?” “后天上午回去?!?/br> “你現在自己當老板,時間上應該更自由是吧?!?/br> 陳清霧笑說:“我現在還是光桿司令,什么事都要自己做呢?!?/br> 閑聊兩句,廖書曼讓她去洗個手,馬上就吃飯了。 這頓飯家長暫且沒再打趣她和孟祁然,大抵是知道他倆現在正處在“鬧別扭”的時期。 吃過飯,陳清霧被孟成庸叫上牌桌,硬著頭皮陪了幾局,局局都輸。 一直坐在角落沙發里悶頭玩掌機的孟祁然,此時出聲了:“爸,霧霧再輸下去你好意思嗎?” 孟成庸笑說:“算了算了清霧,不勉強你了。你輸的錢,叔叔紅包退給你怎么樣?” 陳清霧笑說:“那我不會要的,愿賭服輸?!?/br> 孟祁然抬眼,看向孟成庸,“我看您不如把錢轉給我,我帶霧霧逛街去?!?/br> 孟成庸當即拿起手機,給孟祁然轉了一筆賬,笑說:“我要看小票的啊,這錢是給清霧的,你可不能挪用?!?/br> 孟祁然將掌機一丟,站起身,走到陳清霧身旁,手掌在麻將桌沿撐了一下,低頭,低聲說:“走嗎?出去逛街?!?/br> “我不太……” 祁琳笑說:“清霧你別跟祁然客氣,我看你衣服好像還是去年的,去買幾身新衣服吧。就刷他的卡,反正他自己也沒用?!?/br> 廖書曼也說:“你去順便幫我帶支口紅。就我常用的那支,我用完了一直沒空去補。 這形勢,讓陳清霧很難當面說出拒絕的話,只好推了面前的牌堆,笑著起身。 走出棋牌室,陳清霧腳步加快。 孟祁然跟在她身后。 到了客廳沙發那兒,陳清霧定步轉身,“祁然,你知道我最討厭別人強迫我?!?/br> 孟祁然低頭看著她,“沒想強迫你,就想單獨跟你說句話?!?/br> “上回已經說清楚了?!?/br> “霧霧?!蹦贻p男人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有種銳利的執著,聲音也是如此,過去少有一種嚴肅:“……我想從零開始追你?!?/br> 陳清霧聞言只覺得幾分無語,正要開口,忽聽玄關處傳來了腳步聲。 兩人齊齊看去。 有人轉過拐角走了出來。 白衣黑褲,身形峻拔,鏡片后的目光平和而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