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14)
又是誰???剛剛躺下有一個小時嗎?真是瘋了,活著時候沒人惦記,死了卻一波一波跟湊熱鬧似的趕來,一群無頭蒼蠅。 太久沒出門,開門眼睛差點被外頭陽光亮瞎。 是他們。 “凱撒,我們來啦?!迸嗽谡f,小心翼翼樣子仿佛他正處于發瘋邊緣。 放心,就算真瘋了也怪不到她頭上,不是不愿意來嗎?還是想來看他笑話?想挖苦她,出口怕變成婆婆mama的抱怨,麻木眼角有些酸,由著女人手里的禮品袋僵在半空。 “凱撒,怎么樣了?為什么一聲招呼不打就走?”一旁的男人把僵在半空的禮品袋自然地拿過,又自然地塞他懷里,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 或許什么也沒發生吧,畢竟誰變了、誰先反的悔,好像全成一堆漿糊了,誰都裝看不見,一直這樣過也過來了,倒是他一直在制造麻煩。 ……先進來。 門外他們小心打量著他的外貌,怎么?很像個鬼吧。夜里睡不著,白天也睡不著,醒著就神經質地在屋內踱步,跟個可憐蟲一樣萎靡,也怪不得他們會用那個似敬似畏的眼神看他,別!別那樣看他! “你不見了,我們都很擔心你?!蹦腥擞珠_口,仿佛他是信使,“后來又問了凱梅倫教練,他在地址簿上好不容易翻到這我們才找來,還好給他猜對了?!蔽⒚畹赝nD下,“你……還好嗎?” 凱梅倫……青訓的?想起來了。他捏了捏眉頭,接著轉身進屋,過會發現只有男人跟上來,他眉毛難免就皺成川字,還要他請? 女人只輕輕地看著他。目光輕得宛如嘆息。 不是憐憫吧,但愿不是。一改以前傲氣十足的聲調,聽到她輕輕地說,“沒有,太久沒見了?!?/br> 其實也沒多久,就跟他去一次集訓到中途溜回來那么久,是有什么變了才拖長了時間,到底是什么,誰也不開口。 木地板吱吱呀呀響,有年頭了,很臟,留了很多臟腳印在上面,還有一些被踩得稀爛的花,有的來自特殊用的花圈上,有的來自頑皮孩子從門口花圃偷偷摘下的,原主人看到估計會心疼得很,畢竟原來可是被手工蠟得锃光瓦亮,花圃也是競相爭艷。 他不時瞥一眼女人,果然她也很在意,不濃不淡眉毛豎起來,下面大眼睛X光機器似的掃射臟亂處。 好吧,還是覺得她可愛。她是個愛收整的人,要放往常他肯定會被她又擰又罵,現在不同。 他眼瞧著男女漸漸把視線重點集中在花圈上,氣氛逐漸凝重,“凱撒,出什么事了?” 我爺爺他走了。 這句話說了多少遍呢,反應各不相同,足球圈也算個名利場,混久了漸漸也能聽出一些心口不一,懶得再看他們后續什么表情。 吃飯沒? 女人肚子咕嚕咕?;卮鹆?。慣常的身體比嘴誠實。 真是的,為什么現在還覺得她可愛呢?他正要出聲說點什么,被一個男聲驟然打斷: “那……我去做?!?/br> 嘖嘖,多殷勤。生氣,心里有股酸味,不知是身為情敵的不是滋味,還是身為兄弟的不是滋味。不用,他難得不推脫這種麻煩事,我也沒吃,正好一塊做了。 兩人一塊進來廚房。 他打開冰箱,塞得快溢出的滿,仿佛提前料到了要招待客人……要吃什么? “我隨便?!蹦腥烁杏X出什么,或者他認為他感覺出什么,挨他那邊的手也許想到背后拍拍他的背,衣物窸窣一陣響動后又不知為何放下了。 你算個什么玩意? 那就去問她,看她要什么。日語轉德語說的輕聲輕氣,簡直像個娘們,他有必要那么顧忌她? 內斯疑惑表情停留了一瞬,便轉頭去看廚房外呆站著的亞實,不想女人迅速反應過來;“我也隨便?!?/br> 放屁!她吃的壓根一點不隨便。不過她既然這么說了他也懶得管了,他拿出西蘭花和提前被腌制好的牛排。 他這邊剛燒上水,內斯就很自覺拿過西蘭花洗起來,利落地去皮切成小朵,浸到鹽水里泡著。 “牛排要配點迷迭香嗎?再加點小番茄?”內斯手頭忙活個不停,是了,他才像個主人。 會照顧人,心細,乍看仿佛時光倒流去了青訓營時期,兩個瘦弱少年因為飲食不慣在宿舍那個小小廚房自給自足。他不同于他,興許是家庭環境里自帶的耐心,什么東西在他手里都能收拾的服服帖帖,他只有給他添倒忙的份。 嘖。他從冰箱取出專配煎牛排吃的金巴利小番茄,又拿了一罐明顯是自家種的曬干香料來。 他看到內斯嘴角彎起來,“凱撒你去那邊把西蘭花撈出來燙下,謝謝?!?/br> 他在笑什么,他實在討厭這種裝著什么也沒發生的感覺,想出廚房一走了之,想大聲吼叫,但渾身無力,身體無力心理也無力,裝吧,那就裝吧。如果能讓他們稍稍舒心點的話。 牛排和蔬菜沒一會便做好了,主食內斯就切了一些咸酸口面包。正要端上桌內斯想起什么又煮了點意面,應該是擔心那家伙吃不慣。畢竟那家伙著實是挑食,細數她討厭東西閉眼能列一堆,都不記得本著不浪費態度吃過多少她盤子里東西了。 “來來來,吃飯了?!眱人箶[好盤,澆上紅酒熬的牛排汁,賣相簡直不輸外面飯店。 那把盤子端上桌他總做的來吧。上桌了,那女人呢? 他眼睛四處尋,結果在角落發現一抹熟悉布料顏色起伏。 原來女人正貓著腰拖地板,手里握著他祖父剛走時他搞衛生隨手丟地上的墩布頭,望到她身后去,是一溜干凈地板和一迭整齊衣物。 凱撒望著女人薄薄的背影,他眼睛近乎呆滯地盯著她,她好像瘦了,這次來不知提前做完了多少的工作,原本就青青的眼皮看著更憔悴了,忙事情則依舊是那副認真模樣,大堆頭發盤得緊緊在腦后,脫了外套,美麗身形依然美麗。 衛生之類的小事罷了,她何必揪著自己忙活,誰會去會在意!他爺爺也是,總是揪著些小事忙活,若不是人走樓空,根本沒人在意啊—— 她很難不發現他的視線,“怎么了?” 去吃飯。他激烈的感情幾乎馬上要沖破喉嚨怒吼出來了,但到嘴邊只有干巴巴幾個字。 “嗯,等會,我馬上弄完了?!比缢?,她果然又埋頭干活,“你們先吃?!?/br> 算了,關他什么事,要是她聽他勸也不至于把自己熬成胃病,隨便吧。 待內斯收拾好廚房后出來,餐桌上少一個人,半天沒尋到亞實身影,又轉頭問他。 問他不如自己看,他誰也沒等,一頓狼吞虎咽,可能他真的餓了?明明他們來之前他連一塊巴掌大的面包都咽不下?;斓?,愛吃不吃。 一通大嚼特嚼后盤子很快也見了底。見底了他二人依然沒個影,可惡!他把盤子往廚房洗碗池一扔便悶頭悶腳上樓,可惡!都可惡! 結果在樓道口又碰到那男女拉拉扯扯。只見墩布頭來到了內斯手里,他身上系著的圍裙還未取,滿面春風在女人耳邊說著話,女人在他的懷里,打成了情罵也成俏,話落自然而然附贈她臉上一個吻,亞實又叫,兩人鬧得仿佛一對蜜戀期情侶。 他怒火中燒。 一切都刺眼極了,男人面上微笑越看越似嘲諷,女人皺著眉毛越看越似嫌惡,他心里翻江倒海,宛如惡魔正在把他心底那根緊繃的弦拉拽撕扯。 別鬧了。他使盡了力氣故作平靜,如果是來看我笑話的,就滾遠點。 “我們怎么可能是來……”閉嘴??! ‘我們’?他看到女人的反駁被他這一吼嚇得肩膀都縮了縮,那兩字像是精準踩在他痛處譏笑他,對,他就是局外人,沒準一直都是! “凱撒,你發的什么瘋?!”嘖嘖,又來扮演和事佬了,視他洪水猛獸似的把她趁機摟緊,明明希望他跟她最好趕緊掰了吧,“我們是來關心你!收起你那些小孩脾氣!” 你也給我閉嘴!最不該跟他叫嚷的就是他,假惺惺!心底正幸災樂禍著吧,誰需要‘你們’來憐憫?‘你們’在才是給我添堵! 他看見內斯偏過頭,嘴里輕呼一口氣,極力忍耐的模樣,他需要他忍耐嗎?!有種就跟他挑明??!他正愁氣沒處撒! “先下去吃飯吧?!彼皖^,手心里傳來不屬于他的體溫,是女人小心翼翼握住他的手,“反正一時半會也干不完,晚上再弄好了?!彼匆娝硪恢皇智那耐熳人?,微微地使勁,將另一個男人拉攏來—— 放手!不關你的事!他甩開她,“cao他媽有病吧!”他的衣領猛然被揪起,對上的一雙怒目圓睜的紅棕眼睛,“是男人就別瞎jiba沖她發火!不爽就沖我來!掄起拳頭??!你不是最喜歡用暴力解決嗎?!” 好啊,那就如你所愿!他全力揮出拳去,卻落了個空,方向偏了。亞實摟住他的腰,“不要!凱撒!”她在他胸前抬起臉,有些憔悴的大眼睛睜得更大了,眼眶微微發紅,這是她要哭的前兆。 “亞實你讓開!隨他瘋去!”內斯看上去想扯過她,“你就是白費苦心!夜都白熬了!這家伙腦袋已經瘋了,不會領情的!非得揍他一頓才明白的了!” 熬夜?她到底熬了多少夜?他心里思慮, 你愿意領她的情就領去??!嘴上逞強,心卻在動搖,他慌不擇言道,我又不需要她那么做!別在那自我感動行嗎? “……你再說一遍?!眱人钩哆^亞實,站到他對面。 昔日的兄弟,終于今天要撕破臉了嗎?好啊,隨便,反正他一個人也能抗。他聽到自己惡毒的字眼一句接一句地蹦出口, 你不是愛領她的情嗎?那就領去啊,哦,她告沒告訴你她和糸師冴的關系? 不知道了?哈!我還以為你知道!看來你連我都不如??! 不是喜歡做狗嗎?那就乖乖做你的狗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樣才能討主人歡心,明白嗎?! 啪??! 咦,他的臉怎么突然偏到一邊去了?扭過頭,是亞實青白的,不斷掉下眼淚的面龐。 “我沒有?!彼娝谧∧?,放下,眼睛一閉一睜又眨下一串淚來,“我和他都過去了,是他突然自己纏上我?!?/br> “凱撒,內斯,我確實有錯,沒有事先講明我的態度,害你們糟心?!彼痛瓜缕匠V焊邭鈸P的眼睛,她為什么還在道歉?“你家里發生這么多事,我也不求你原諒我,不過這個戒指是你的,我怎么著也得還給你,所以我才……”她臉上已經眼淚縱橫,手依然顧不上擦,低下頭去取他給她的—— 你個笨蛋!他顧不得是不是還在吵架中了,直接把亞實的手拉下。 他到底在干什么???不是正該趁時候將她推遠嗎? 不是她,他和內斯又何以至此?!可是,他轉念又想,若就是她,她走了,他跟他又能否回到從前呢…… 你……你們都滾!都給我滾?。?! 大概他真的瘋了。他慌亂上樓逃進了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