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兄 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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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聽此言,穆濟文,穆濟武,恭六幾人皆一臉茫然,滿頭霧水。 半個時辰后,穆景行等人便出現在甘州刺史府。穆景行讓門房以戶部侍郎之名,去報給甘州刺史。 大梁各州依人口、經濟等劃分為上中下三等,甘州屬中州等級,中州刺史系正四品。故而若以穆濟文和穆濟武的五品官階去報,便需在門外等候通傳。而以戶部侍郎的三品官階去報,則可徑直入前院先接受奉茶。 門房的下人看過令牌后,恭恭敬敬的將來人引至正堂,并奉上好茶及糕點。 穆濟文和穆濟武一時猜不透大哥是如何安排的,但心里篤信跟著大哥就沒什么好愁的,于是就痛快吃喝起來。 恭六則一直站在穆景行身后,四下里觀望,時刻保持警覺。 甘州刺史桐禹,一聽是姓穆的來了,心里便打了鼓。原打算若是兩位小將軍上門求見,他便干脆稱病不見了,可偏偏穆景行也跟來了!于是剛剛睡下的他,只得又換上官服,趕去正堂待客。 進正堂后,桐禹客客氣氣的與三位來客見了禮,并請穆景行上座。這便佯作關切的問道:“穆侍郎,下官知曉二位將軍正在趕赴北境的途中,不知連夜來我府上,可是有何要事?” 桐禹明知故問,他自是知曉幾人為何而來,也早就想好了說辭。 只要穆景行提找他借糧草,他便推說自己府衙沒養幾匹馬,所備草料也不多,便是都拿出來,也不夠塞牙縫的。 要是穆景行說讓他牽頭兒找官紳們募捐,他就推說前幾日甘州最大的草倉走了水,如今草料緊缺,比糧食還貴!反正這也是事實。 總之就是二個字:不借! 然而桐禹笑嘻嘻的看著穆景行,等來的卻是一句:“噢,本官送二位弟弟路過甘州扎營,恰巧想起甘州還有幾筆稅目沒有核查,便順道過來處理下公務。職責所在,怕是今晚要叨擾府上了,還請桐刺史多多配合?!?/br> 聽聞此言,桐禹先是愣了片刻,接著抽抽嘴角難堪的笑笑:“噢呵呵……既然是這樣,那下官理當配合,理當配合?!?/br> “對了,本官還有一事要麻煩桐刺史?!?/br> “侍郎大人請講?!?/br> “方才來的路上,本官見到幾朵陰云壓下,擔心夜里會起雨淋了廄草,故而想借刺史府上的空糧倉一用?!?/br> “這……”桐禹遲疑了下,委實是想不到什么推脫之辭。 一來,武將出征,沿途地方官需盡幫持之責。二來,穆景行直言借‘空糧倉’一用,顯然是剛剛向下人打聽過了,知曉府上糧倉已空了出來。 可他心里明知那廄草有問題,避嫌都避嫌不及,居然還得幫穆景行保管一夜!這些廄草在他刺史府存上一夜,日后的問題他如何脫責? “怎么,難道桐刺史不想借?”穆景行的腔調立馬冷了下來。 嚇的桐禹連忙揮手:“不不不,將軍們為國出征,下官自當全力配合!”說罷,桐禹端起方幾上的熱茶來,匆匆遞到嘴邊兒,掩飾慌張。 “哎呀!”痛呼一聲,桐禹自椅子上彈起!飲的太急,竟忘了這茶是新添的,險些將杯子也甩了出去。 “桐刺史慢些著……呵呵?!蹦戮靶惺?。穆濟文穆濟武他們也笑出了聲。 “無礙,無礙?!蓖┯矸畔虏璞?,命人進來打掃,順道帶幾位貴客去廂房先看看。 看完廂房后,見幾人滿意,桐禹便與穆景行道:“穆侍郎,幾位明日還要行軍,不如先讓兩位將軍休息。下官這就命人將賬目送來侍郎大人的房里,大人核查完也好早些歇息?!?/br> “好,有勞桐刺史?!?/br> 穆景行剛想轉身進屋,又聽到桐禹添了一句:“侍郎大人,廄草事關出征大事,府內人多也雜,下官生怕有什么疏忽。故而特意將整個西院空出,撤走所有下人,單獨落鎖。供諸位休息,也供存放廄草?!?/br> “呵呵,桐刺史費心了?!蹦戮靶行π?,轉身進了屋。 桐禹打的是何算盤他自然看得出,桐禹這是明知廄草被動了手腳,才特意躲的遠遠的。 這也是桐禹唯一能想到的避嫌法子了。 入夜后,西院因著沒什么閑雜人等,格外靜謐。只是四更的一片通天紅光,將人驚醒! “走水啦!走水啦!” “西院兒走水啦!” “快救火——” …… 一番折騰,西院的火徹底撲滅時,天也已然大亮。 桐禹萬萬沒想到,自己有心避嫌,對方卻碰瓷兒碰到了這份兒上! 如今一把火將草料燒了個干干凈凈,他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偛荒茏詡€兒先捅出那些草料早就被動了手腳,是一堆廢料? 可不說出這些,草是在自家府上燒的,自己無論如何也脫不了責??!如今已不是借也不借的問題,而是得賠,他得賠人家的! 便是賠了,他還得落個延誤軍機之責。 在正堂奉了茶,桐禹試圖為自己開脫:“侍郎大人,這把火起的不明不白的,依下官看,定是有人刻意縱火!” 穆景行尚且崩得住,可穆濟文和穆濟武卻失笑。那自然是刻意縱火,說起來還得謝謝桐刺史撤走所有下人,讓他們動手時連夜行衣和蒙面都省了。 “噢?刻意縱火?”穆景行微微挑眉看著桐禹,奇道:“桐刺史是想說,甘州自你治理以來,治安便不怎么好?連刺史府都有人敢來縱火?!?/br> “不不不……”桐禹連忙擺擺手否認,“甘州治安一直良好,一直良好……” “一直良好?”穆景行又作不解狀,問道:“那我怎么聽說甘州最大的草倉,前幾日也走了水?一連兩場大火,這是巧合?” 桐禹臉上一慌,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應對。那個草倉自然是他派人放的火,為的便是穆家這批廄草出問題后,讓他們連自己掏銀子買都買不來! 頓了半晌,桐禹終是想了個合理的說辭:“侍郎大人有所不知,甘州地處偏北,春干秋燥,所以走水之事頻發?!?/br> 穆景行不由得失笑:“那桐刺史這是找到原因了?” 桐禹先是怔了怔,既而恍然明白過來,自己這是中套兒了!原是想細究這把莫名而來的火,結果被穆景行這一繞,他竟自己為人家找好了托辭! 哎…… 暗暗咬牙,桐禹起身對著穆景行躬身行了一禮,身上不由自主的打著哆嗦。他要被眼前這人氣死了,可還不得不低頭! “侍郎大人、兩位將軍,都是我桐禹疏忽才造成了此等后果!還請三位稍安勿躁,在此多休整半日,我這就想法子去湊齊廄草。到時還請三位往京城奏報時,多多美言幾句……”別再治他個延誤軍機之罪了。 “哼——”穆濟武白他一眼,低嗤了聲,既覺得此事可氣,又覺得此事辦得解氣! 穆濟文轉頭看看大哥,見他正神色自若的品著香茗,沒有顯露半點兒意外的愉悅。顯然此事的結果,大哥早便料定了。 應對之初,大哥便成竹在胸了。 第67章 一日的時間, 穆景行和穆濟文穆濟武兄弟, 便帶著隊伍過了宿州。 如今已是踏在冀州的地界上, 穆景行勒住手中的馬韁繩, 回頭喊道:“濟文濟武, 大哥就送你們至此, 后面的路, 你們兄弟可要走的小心著些!” 穆濟文穆濟武兄弟倆追平大哥的馬后,也停了下來,穆濟文笑道:“大哥, 宿州咱們就這么平平順順的過了,想是那宿州刺史聽聞了甘州的事情,怕了咱們, 不敢再生事了!大哥放心, 后面的路我們兄弟定當倍加小心!” “哈哈哈哈,有了桐禹那檔子事兒, 我就不信后面還有誰敢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穆濟武大笑著附和。 穆景行一直嚴肅的臉上, 終于化出了抹笑容, “回京后, 我定會好好參奏甘州刺史一本。延誤軍機, 他的仕途也算是到頭兒了。以后曹尚書手里, 又少了一枚棋子?!?/br> 說罷,他又左右看看穆濟文穆濟武,突又鄭重的提點道:“別以為出了甘州宿州, 就是平坦大道了。你們的真正考驗, 還是在這次對陣三胡的戰場上!” “是,大哥。我們明白,定不敢掉以輕心?!蹦聺墓笆止ЧЬ淳唇o大哥拜了拜。 穆濟武也拱手與大哥拜別,邊夾了下馬肚子起跑,邊回頭喊道:“大哥和穆伯伯就在家中等我們兄弟的捷報吧!” “馬到成功!”穆景行高喊了一句,既而笑著調轉馬頭,往回行去。恭六及另外四名長隨也緊緊跟上。 去程三日,回程只用了兩日。 原本昨晚應該在前面的縣里住一宿,但那樣就要翌日傍晚才能進城了。故而穆景行昨夜未投客棧,只中途停頓歇息兩回,喂了喂馬。 因此這日一早,城門堪堪開啟,穆景行便帶著隨從騎馬進了城。自打回到京城的那刻起,他的嘴角便不由自主的噙著絲笑意,掩都掩不下。 五日了,整整五日未見佩玖了。 不知從何時起,佩玖在他心里竟是扎根如此之深!父母兄妹五日不見,雖也掛懷,但遠不至矯情到有思之如狂的感覺。 又半個時辰的快馬加鞭,穆景行終于到了將軍府門外。他利索的翻身下馬,頭也不回的吩咐身后隨從一句:“將馬好好喂飽!”便親自叩響了門。 門房的人開門,一見是穆景行,面帶喜色的躬身行禮:“大公子回來啦!” 穆景行邁進門,疾步往汀蘭閣走去。當然,在下人眼里只當他是急著回自己的玉澤苑更衣,一墻之隔,便是有此便利。 一進汀蘭閣的院門,穆景行便徑直朝著meimei的閨房走去,然而叩門幾下無人回應。 “玖兒?”他輕輕推了推門,竟是沒有落鎖的,只是推開后掃視了眼,屋內空無一人, “玖兒?”穆景行又朝著屏風后喚了聲,還是沒有任何回應。只得先退出來,關好門。 他原是想著先見見佩玖,再去找父親匯報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既然這會兒佩玖不在,他不妨先去見父親。 邊往父親寢室的方向走著,穆景行不由得嘴角掛笑。這一路上他事辦的漂亮,想來父親過會兒定是稱贊有加,那時,他便可趁機提出佩玖的事來。 然而伸手叩門后,無人回應。不只父親不在房里,就連繼母也不在。穆景行不由得眉頭微蹙,隱隱覺得有些反常。 這時繼母的貼身大丫鬟妙翠恰巧過來,手中抱著剛剛晾曬好的衣物,見穆景行連忙屈膝行禮:“大公子?!?/br> “老爺和夫人呢?”穆景行正好問道。 就見妙翠抬起頭來回話,臉上掛著一抹過年似的喜慶:“回大公子,老爺、夫人、還有兩位小姐,這會兒都還在老宅子呢?!?/br> “老宅子?”穆景行眼底是萬分的不解,老宅子如今又沒什么好看的,除了用作祠堂外…… 不待穆景行細細推想下去,妙翠便笑道:“是啊大公子,今日是佩玖小姐拜祭穆氏先祖,正式入穆家族譜的日子呢!” “你說什么?!”問這話的同時,穆景行的手已然抓上了妙翠的領褖。 妙翠頓時被嚇的臉色煞白!可看著大公子那罕見的暴怒眼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里。只帶著哭腔哀哀求饒道:“大公子……大公子息怒啊……奴婢只是說,今日是佩玖小姐正式成為穆家人的日子啊……”哪里就值得動怒了? 穆景行猛的一下扔開妙翠的領褖!那拋擲的力道令得妙翠向后踉蹌了數步,直至靠在墻上,才站定了下來。她渾身微微顫抖著,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而此時的穆景行,已然疾步離去。 偏院兒的馬廄里,剛剛隨著大公子回京的隨從,正俯著身子在給馬兒喂食草料。 抬頭間,他突見一人影在眼前閃過!不及細看,那人已翻上了馬背,猛地一扯韁繩駕馬而去! 看背影,那隨從才認出,騎在馬背上之人竟是大公子! 堪堪半柱香的功夫,穆景行已駕馬到了穆家的老宅子,也就是穆氏祠堂所在。穆景行匆匆跳下馬背,栓都沒有栓,人便沖進了院子里。 穆家的老宅子有五進,而祠堂便是安置在較靠深處的正房里??癖贾邕^垂花門時,穆景行竟在青石臺階上絆了一下,幸而手撐在門扇上,人才不至跌倒,他駐也沒駐腳的繼續往里跑去! 跨進穆氏祠堂所在正院兒時,穆景行迎面撞上了穆閻。他抬頭顫顫巍巍的喚了一聲:“父親……”接著便往穆閻的身后看去。 見佩玖正挎著母親的手,從祠堂里出來,娘倆兒開心的笑著邊走邊聊些什么。 穆景行怔在原地,癡癡的望著,氣也不由覺的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