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兄 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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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回頭見是穆景行, 佩玖便甜甜喚一聲:“大哥來了?!?/br> 這兩日她的確心情是好, 似是多年穿不透的迷霧, 終于等來霧散云斂, 萬物清明的一刻。 “這株二喬, 開的好?!闭f著, 穆景行便將手伸向那株紫粉雙色的洛陽錦牡丹。 “哎, 大哥!”佩玖急急伸手去攔,未等穆景行的手觸碰到那花瓣,她的手便先一步握上了大哥的手。 意識到自己行為有些魯莽, 佩玖抬頭朝著穆景行解釋:“大哥,二喬嬌氣的很,香筠費了好大力氣在它身上。手若一碰, 它就蔫兒了?!?/br> “噢?”穆景行凝著佩玖佯作不知的笑笑, 一臉風清云淡的懵懂。 玖兒的手握在他的手上,這與他偷偷去握她的手不同。感受著對方的主動, 才可心里更加有底。 就在佩玖的手松離開準備抽回時, 穆景行反手將她握了回去, 關切道:“可是還不大舒服?手這么涼?!?/br> 佩玖知道大哥所指是她前日大醉, 提及此, 不免有些愧疚的低了低頭。她也是事后才聽說, 那日將軍府和京兆府興師動眾,近乎翻遍了整個京城。 她搖搖頭,“沒, 沒有不舒服, 謝謝大哥掛懷?!?/br> 穆景行久久握著,不舍撒開。而這會兒佩玖也只顧著自己心里抱愧,完全沒去多想。只是玉澤苑那邊,穆閻已換好了便服過來喚兒子去望江樓吃酒,卻隔著月拱門,遠遠望見了這一幕。 穆閻一介武將,并非好憑空揣度之人。起初他也未覺兄妹間的親厚有何不妥,可站了一會兒,眼見著佩玖將手往回抽,穆景行卻遲疑了片刻后才猶豫著松開,穆閻這才蹙起了眉頭。 他轉身出了玉澤苑,在外頭撞上恭六時,吩咐道:“叫你家公子快些出來,馬車業已備好?!?/br> “是,將軍?!惫Яs忙緊跑兩步,回玉澤苑去稟報。 *** 浩渺江面,泛著粼粼波光,其上倒映山型塔影。坐在望江樓的頂閣向下望去,宛若一條青色絲帶,飄然而去。 穆閻在此坐了半盞茶的功夫,穆景行便來了。 “父親?!蹦戮靶邢仁浅幸欢Y,再坐至對面。 望江樓的生意紅火,但既知鎮國將軍府的人要來,掌柜也是知死活的將頂樓賓客請去了下面幾層。 如此,整個頂樓,便只有穆閻父子二人賞著江景,吃著美酒。穆景行這廂也不著急說,而是先有的沒的與父親聊些朝中之事。 聊至此次兵部尚書曹衍,舉薦了穆濟文穆濟武兄弟之時,穆閻不放心的道:“景行,上回你贈他們兄弟錦囊,將敵寇軟肋寫的清清楚楚,使得他們兄弟二人順利退了敵??蛇@次敵寇多方勾結,敵軍復雜,你的知己知彼便不起作用了?!?/br> 父親的顧慮又何嘗不是穆景行的擔憂所在?他短嘆一聲:“濟文濟武的確驍勇,但帶兵經驗尚且不足。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需得靈活應對,并非單一計策可成。上回敵軍單一,弊端明顯,故而一個錦囊便足夠。這回,即便我給他們再多的錦囊,最終還是得靠他們自己融會貫通才行?!?/br> “哎,戰場上的事尚且好說,為父更為擔心的是外患并著內憂……” “父親是怕曹衍不顧大梁國運,為一己私利使出陰招兒?” 穆閻點點頭,“那老匹夫的勢利集中于甘、宿兩州,我擔憂的是他們兄弟尚未出宿州,便會遇到攔路虎使絆子!” 聽父親如此一說,穆景行也不禁憂心起來,便道:“父親放心,糧草今日已先行,濟文濟武明日也要上路,今晚回去,我定會再好好叮囑他們二人,行至甘、宿兩州時務必要加倍小心?!?/br> 穆閻卻依舊愁的搖搖頭,飲下一杯酒,說道:“詭計從來都是多變且戳人心肝,當年為父百般小心了尚會中招兒,何況他們兄弟二人?所謂陰招兒,就是即便你起疑,也不得不入那虎xue一探!就如當年我聽聞你……” 說到這兒,穆閻頓住了,端起酒杯再飲一杯,眼中冒著火氣。 穆景行知道,父親當年聽說他突生重病,熬不過兩日,這才冒著明知可能是坑的危險,連夜往京趕。 “那父親的意思是?”穆景行隱約覺得,父親話至此,是心中已有了盤算。 果不其然,穆閻放下杯子,鄭重的看著兒子,“景行,為父是想讓你送濟文濟武一趟,為父信得過你的智慧?!?/br> 穆景行臉上先是怔了下,既而笑笑:“這倒不是何難事,兒子明日便派人去戶部告假,往返宿州,只消四五日便可?!?/br> 見兒子如此痛快的應下,穆閻終于露出一絲滿意。既而又與兒子共飲了一杯,便笑問道:“景行啊,你不是有事要與為父商議?”說罷,他便抬起眼皮看著兒子。 就見穆景行臉上慌了一瞬,接著笑道:“噢,其實兒子也只是想與父親商議濟文濟武之事?!闭f罷,他也忙低頭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那事兒,眼下是說不得了。 他明日一早便要送穆濟文穆濟武兄弟倆離京,一去就是五日。若今日說了,他明早一走了之,豈不是所有的風風雨雨都轉嫁到玖兒一人身上? 面對父親母親的斥責,她一小丫頭如何承受得住。 罷了,只得待回京后再提。這么久他都等過來了,還差這屈屈五日么! 之后,便是父子二人單純的吃了一頓酒,閑聊些家常。待吃飽喝足了,便各自乘上馬車回府去了。 翌日一早,一家人送穆景行和穆濟文穆濟武兄弟出了大門。 穆景行騎著一匹高頭青馬行在隊伍最前頭,甩開眾人十數步時,他從懷里掏出一方棉布帕子來,輕輕在臉上蹭了下。 兀自低語了句:“等我回來?!?/br> 穆景行這一隊,僅有百人。大批隊伍已于昨日跟著糧草先行,而這余下的百人,主要是護送將領之用。且大家皆可騎馬,行軍速度自然是要快他們許多,算著抵達甘州之時,便正好可以匯合。 一日半后,小隊與大隊人馬果然匯合于甘州。穆景行也記得,甘州正是曹衍的勢利范圍,故而一路堤防再三,還特意將駐扎營地臨時改了。 然而晚上,還是出岔子了。 帳內,穆景行正與穆濟文穆濟武兄弟查看輿圖。這時恭六來報:“大公子,剛剛廄長來說,說馬不肯吃草?!?/br> “馬不吃草?”穆景行放下手中輿圖,納悶的看向恭六。 穆濟文和穆濟武也覺這是怪事,穆濟武哈哈一笑說道:“居然還有馬兒只管跑路,卻不吃草的好事?哈哈哈哈——” 穆景行轉頭剜了穆濟武一眼,穆濟文也拉拉他的袖子,穆濟武這才意識到是自己又犯蠢了。馬兒跑馬兒不吃草,早晚有一刻那馬兒會趴下! “我去看看?!蹦戮靶羞呎f著,出了帳子。 其中一處馬廄場就在營帳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圍著柵欄,周遭放置著飼馬槽。穆景行站在柵欄外觀察了一會兒,近百匹馬,竟是無一匹上前享用那飼馬槽里的草料! 穆景行眉頭蹙了下,意識到事態的嚴峻。他上前隨手抓起一把草料捏了捏,并沒有濕,可為何馬兒不肯吃呢? 許是他這一翻弄,有馬兒又留意到了那些草料,便湊上前來。穆景行盼著它能吃一口,卻見那馬兒只是聞了聞,旋即又跑開了。 穆濟文上前一步,語氣焦急道:“大哥,可見這些馬兒是想吃草料的!”是啊,它們跑了這么久的路,若是不想吃,便不會總湊上前來聞,可就是每回聞過還是走了。 先前去一旁打聽的穆濟武也湊了過來,撓撓頭萬分不解:“大哥,我剛剛問過了,這些馬在之前幾站時還好好的,能吃能喝的,怎么來了甘州突然就茶飯不思了呢?” 穆景行回頭瞥一眼穆濟武,方才他讓他去打聽前幾站的狀況,便是想辨清這些草料到底是從出京時就有問題,還是來了甘州才被人動了手腳。 如今看來,果真是到了甘州才被動了手腳。 他又俯下身去仔細聞了聞那草料,聞不出一絲問題。不過人的嗅覺,又怎能跟畜牲們比。他聞不出什么,并不代表這些草料當真無事。 穆景行將手里的那把草扔到地上,回頭命道:“將各馬廄場的飼馬之人、沿途護送草料之人,全部集合至此處!” 不出半盞茶的功夫,馬廄場前的空地上,已整整齊齊站了數十人。這時眾人才發現,這里不只有人有馬,還有一只犬。 穆景行將那些草料讓犬聞了幾下,然后撒開栓繩,許它自己跑。就見那畜牲在人群里躥來躥去,最后緊緊咬著一個人的袖子死扯著不放!直到將那人咬出了列隊,才肯罷休。 “大……大人,小的冤枉??!”那人噗通跪到地上,大呼其冤。 “哼,”穆景行冷嗤一聲,“那畜牲嗅覺最為靈敏,一但聞出怪異氣味兒,便本能的會去找尋源頭。你說你冤枉,難不成你還開罪過一頭畜牲?它誠心栽贓你不成!” 那人辯白不出,只哭天喊地的趴在地上。穆濟文便命一聲:“搜搜他身上!” 立馬便有兩人上前搜身。 果真,很快便在那人身上找到一個小瓷瓶。穆濟武立馬上前奪下,不由分說的將塞子打開!頓時一股子sao味兒溢出,直惹得眾人掩鼻! “這他娘的什么玩意兒?!可熏死老子了!”穆濟武氣的將瓶子往被搜那人的身上一扔,順帶踹了他一腳。 那人被踹翻在地上,如今也不敢喊冤了,只瑟縮的看看眾人,不知接下來會被如何處置。 “將他帶來我的營帳!”邊喝一句,穆景行轉身回了自己帳內。 恭六隨后將那人押去,穆濟文穆濟武自然也跟了去。營帳內,便只有穆家三兄弟,恭六,還有下毒的那人。 穆景行一進帳子便取下佩劍,扔到恭六手中,然后坐回椅子里,沖著跪于地上的那人冷冷言道:“我這人,懶于玩兒一問一答的游戲,自現在起,但凡你知道的便全說出來,一柱香內有半刻冷場,這把劍便會讓你再也開不了口?!?/br> 說這話時,穆景行不急不氣,甚至連眉頭都沒蹙一下。只是語氣出奇的冷,冷的讓人聽一個字兒便想打寒顫。 那人先是怔了怔,還心存一絲僥幸,可恭六的那把劍卻未給他半分猶疑之機,忽地就刺向他的肩膀! “啊——” “怎么,想以身殉主,做個忠奴?”恭六譏刺了句,既而笑笑:“我數三下,再不招,下一劍可就刺你心窩子上了!” “一,二……” “招!我招!” 第66章 那人一邊捂著肩膀上的傷口, 止血, 一邊開始老實交待。 他記得穆景行的話, 故而這一張口, 他就不敢再停頓半刻!整整一柱香的時辰, 他知道的說了, 知道的不確切的也說些自己的臆測。反正知無不言, 言無不盡!因著不能停,也沒時間思考篩選,故而半點兒未曾隱瞞遮掩。 直到那柱線香燒完了, 他才終于住了口,然后朝著穆景行叩了個頭,哭道:“求大人饒命啊……” 穆景行滿意, 基本此人說的, 與他猜測的不謀而合,果真有甘州刺史的插手。他冷冷的道一聲:“拖下去吧?!?/br> 恭六便押上那人, 回頭請示一眼如何處置。 猶豫了下, 穆景行道:“看在他全招了的份兒上, 給他個痛快吧?!?/br> “大人?大人饒命啊……”邊哭喊著, 那人便被拖出了營帳, 哭聲越來越遠。 沒多會兒, 恭六便回來復命,執行完了。 穆濟武氣道:“一刀真是便宜那家伙了!居然為了這么點兒銀子,就敢與外人勾結, 給馬料下毒藥!” “那不是毒藥, 那是老虎尿?!蹦戮靶羞呎f著,起身踱了幾步。 “老虎尿?”穆濟文與穆濟武齊齊震驚,恭六也意外的狠。 穆景行撩開布窗,往外看了看:“嗯,馬兒天生最怕老虎尿的氣味兒,只需在每垛上面滴上一兩滴,整垛草馬兒便不敢吃了。而且只一兩滴,人是根本聞不見的,便是拿銀針來驗毒,也查不出什么?!?/br> “那……那現在如何是好?”說完穆濟武撓頭想了想,自己又答道:“咱們就拿著這些草料找甘州刺史要說法去!” 穆景行斜他一眼:“你可有逮到他的人?做手腳的是咱們自己人,這種事他既然敢做,那便是抹凈一切痕跡。就連與剛剛那人接頭的,不也只稱自己是賣糧草的?若非是那人偷偷看了他的腰牌,又怎會知他底細?” “那腰牌就是物證??!”穆濟武不解道。 穆景行無奈的笑笑,轉過頭去沒再說話。穆濟文拽拽弟弟的胳膊,提點道:“在咱們手里握著的,那才叫物證?!?/br> 穆濟武恍然大悟,想通了,也就更絕望了:“那,那還能怎么辦?現在這些糧草堆放在眼前,可跟燒干凈了又有什么區別?!哎!” “燒干凈了?”穆景行突然又扭頭看一眼穆濟武,眸中精光一閃,既而在穆濟武的肩膀上用力拍了兩下,笑中帶著贊許之意:“好啊,那咱們就燒干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