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人嘛，關起門怎么罵都行，眼看著落難不管是有點別扭。

    “爹，你讓他被官府抓了，是為了官府通告抓住了墨徒，讓世人以及我們同門幸存的人都知道我們還在？”他問，“然后呢？”……救出他啊?！备哓斨髡f，“讓門內人知道，能庇佑同門，能承擔家業的人也還在?！?/br>
    高小六怔了怔，似乎懂了。

    承擔家業啊。

    家業。

    墨門重創后離散了，但業還在。

    且是巨大的家業，很多錢和很多能人異士。

    “掌門不在了，長老也都死了，墨門沒有了當家人，這才是我們真正的危機?！备哓斨髡f，靠著引枕輕嘆一聲。

    沒有當家人，家不成家。

    長此以往，墨門就真的沒了。

    “看到最近的事，可見門中子弟心志猶在，所以，是時候重振家業了?！备哓斨髡f，他撐著床坐直身子，雙目炯炯有神，“要選出新的掌門，擔起家業，傳承下去，如此才不枉掌門舍身一死——”

    說到這里他發出劇烈的咳嗽。

    高小六和知客都忙涌過來。

    “爹，你說話就說話，瞎激動什么啊?！备咝×膿岜г?。

    知客捧著碗喂水。

    高財主咳嗽一刻平緩，喘氣說：“我不激動，我要冷靜，我一定要活著，親眼看著新掌門出現?！?/br>
    高小六輕咳一聲：“所以，爹你的意思是，用解救那伶人為考驗來選出新掌門？”說到這里又嗤鼻，“也太抬舉這伶人了吧？掌門那可是歷經考驗，才能當選的?！?/br>
    高財主說：“就算不是一件事就定掌門，至少讓同門都認識一下，這也是個開始?！?/br>
    高小六挑眉：“那這可是要挑釁官府了？咱們的罪名還沒消呢?！?/br>
    “挑釁么？如果再這樣龜縮過日子，用不用官府剿滅，我們墨門就真滅了?！备哓斨髡f，“如果能重振家業，說不定還有希望能洗脫罪名?！?/br>
    還洗脫罪名，晉王都被鞭尸了，跟晉王勾結在一起的墨門能有什么希望洗脫罪名啊，跟皇帝非親非故，他爹怎么突然這么頭腦發昏了？高小六說：“爹，你比我年紀大，卻比我更像個毛頭小子？”

    高財主瞪了他一眼，坐直身子挺著胸膛：“我就要死了，我都要死了我怕什么，我什么都敢想——”

    話沒說完又是劇烈咳嗽。

    高小六和知客忙再次拍撫喂水。

    到底是不甘心，身體也越來越不好，如果當時就死了也就死了，現在半死不活，死不瞑目啊，高小六心里嘆口氣。

    “行，行，好，好?！彼B聲說，“你年紀大你最厲害你說什么都對?！?/br>
    知客也連連點頭：“老爺別急，公子在呢，有公子在，您心想事成，萬事放心?！?/br>
    高財主終于喘息過來，靠在枕頭上緩氣：“沒錯，有小六在呢，交給小六了?！?/br>
    高小六撇撇嘴：“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才有了你這個爹，我知道了，我這就去發英雄令，求能救伶人救我墨門免于再陷險境的英雄好漢?！?/br>
    ……

    ……

    “你說我爹也是，這還用廣發英雄帖？”……父親的屋子，高小六揣著手對知客說。

    “這天下除了我這個英雄，還有誰能做到？”

    知客哈哈笑：“公子有大才，老爺知道，其他人也是時候知道了?！?/br>
    “有什么辦法，除了我還能靠誰？”高小六說，伸手亂指，“靠東堂那個伶人，還是靠西堂那個尺子？”

    知客哈哈笑，糾正：“是七星，叫七星?！?/br>
    高小六一甩袖子：“管他叫什么呢?！?/br>
    ……

    ……

    朱川鉆進擁擠的大牢，都沒有看到霍蓮的身影。

    “都督呢？”朱川問。

    “今天沒看到都督?！崩畏坷锏谋l說。

    “官廳里也說沒見到都督?！敝齑@訝說，“都督還能去哪里？也沒進宮啊?！?/br>
    絡腮胡此時從外邊進來，一邊搓著手說“還是牢房里暖和?！甭牭街齑ǖ脑挻?，“在兵器房，我剛才放兵器的時候見到了?！?/br>
    朱川神情疑惑：“怎么又去兵器房了？”說罷急急跑出去。

    霍蓮果然在兵器房，一手那著劍，一手拿著一把刀，端詳一刻，將刀劍猛地相撞。

    鏘一聲，朱川捂住耳朵走過去。

    刀劍都沒有壞，霍蓮繼續端詳。

    “這不挺好的，都沒壞?！敝齑ㄕf。

    前一段霍蓮說劍變輕了，不鋒利了，沒想到從此后就一直盯著琢磨。

    “都沒壞算什么都挺好的?！被羯徴f，放下手中的刀劍，看朱川問：“什么事？”

    朱川拿出一張信報：“都督，那張元還挺厲害的，把殺害劉秀才的墨徒真抓住了?！?/br>
    霍蓮接過信報看了一遍：“他運氣好，遇到個新手?！?/br>
    朱川樂顛顛說：“我去城門等著，他帶著人一到，我就將人帶走，張元說不定會氣得在城門口哭出來呢?！?/br>
    似乎想到那場面，朱川叉腰哈哈笑起來。

    笑了一會兒沒聽到霍蓮反應，他收起笑看過去，見霍蓮又握著六尺劍出神。

    “都督？”他無奈喚道。

    霍蓮抬起頭看他：“當時找到這把劍的時候，附近那座廟里有兩個人？”.

    第34章 有所念

    朱川被問得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都督在說很久以前的事，他都要忘記了。

    “啊，對?！彼c頭，從腦子里揪出記憶，“兩個女子?！?/br>
    當時大雨傾盆他們本要在前方落腳，侍衛探路發現一座破廟，但廟里已經有兩個女子落腳，請示都督本要把人趕走，但都督嫌麻煩讓繼續趕路。

    再然后就是劍掉了，掉在了破廟附近，懷疑是那時候停頓的時候掉下的。

    不過當時劍找到了就算了，那兩個女子早就被拋在腦后了。

    霍蓮手拂過六尺劍，說：“我懷疑她們偷了我的劍?！?/br>
    朱川的眼瞪圓，有點沒聽懂：“都督是說這把劍被換了？不是原來那把？不可能吧？”

    他伸手拿過六尺劍，雖然對這把劍不怎么注意，但兩三次出門都帶著，他也有些印象，左看右看這也不像假造的啊。

    “號稱能工巧匠，做一把一樣的劍不算什么難事?！被羯徴f。

    是了，這把劍繳獲自當初追隨晉王的那群墨徒，而那群墨徒當時是在鑄造神器，鑄劍師多得很，很多兵器都是他們自己鑄造的。

    “都督，你懷疑是墨徒干的？”朱川說，“破廟里那兩個女子可能是墨徒？”

    霍蓮搖頭。

    “我不確定?！彼f，“所以，我要親自去看看?！?/br>
    ……

    ……

    “你要出京？”

    御書房里，皇帝聽了霍蓮的話很驚訝。

    今日皇帝有家宴，先前晉王太子死了，皇親國戚也清查一遍，殺的殺貶的貶，皇室一片凋零。

    但皇室中繁衍也很快。

    這五年間，先帝最小的兩個女兒，五公主六公主出嫁，皇帝娶了皇后，納了五妃，又生養了兩個皇子一個小公主，所以這家宴也是濟濟一堂熱熱鬧鬧。

    皇帝也是很高興，難得閑情逸致，跟一個國舅一個駙馬在御書房下棋玩樂，特命內侍不許官員們來煩擾。

    霍蓮當然跟其他官員不同，內侍見了他都沒敢說皇帝不許驚擾，只在門外高喊一聲霍都督來了，內里的皇帝就讓進來了。

    “是朝事還是私事？”皇帝問，“如果是朝事，朕就讓他們回避?！?/br>
    霍蓮看了眼還站在書房里的駙馬和國舅。

    五駙馬二十多歲，出身望族柳氏，不過望族因為子弟眾多，他這個柳小郎輪不上靠家族蔭榮入朝為官，還好靠著相貌好，被選上當駙馬，以駙馬的身份現在在戶部任閑差，初入官場，還有些青澀，尤其是看到霍蓮，有些不敢正視。

    國舅是皇后的長兄，今年已經快要四十了，雖然只在翰林院修書，但浸潤官場多年，如今當了國舅更是見誰都笑呵呵，勢要當個天下第一老好人。

    所以此時李翰林還對著霍蓮說笑：“都督忙完了，也來跟陛下下一盤棋吧?！?/br>
    霍蓮對柳駙馬和李國舅淺淺一禮。

    “我棋藝不行，就不在陛下面前獻丑?！彼然卮饑说脑?，再看向皇帝?！@么問了，顯然是要和兩個皇親顯親近，霍蓮當然不會敗壞氣氛。

    他便也不說是私事還是公事，直接說：“陛下，臣請出京一趟?！?/br>
    出京啊，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棋，這可是大事啊，霍蓮輕易不出京的。

    不過，既然他直接說了，那也就是可以人前說的事。

    霍蓮是個很聰明的人。

    一開始皇帝倉促上位，缺少人手，不得不用霍蓮，但用了這幾年后，是真心實意喜歡，實在是好用的很。

    “怎么了？”皇帝直接問，“又查到什么糟心事了？”

    “最近墨門蠢蠢欲動了?！被羯徴f。

    墨門啊，皇帝并沒有像在朝堂上聽到跟晉王勾結的官員們那般惱恨，而是淡然笑了笑。

    “那群販夫走卒啊?！彼f，“朕知道，他們沒死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