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見明月 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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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有些暗啞,低低的,卻比任何時候都好聽。 陸鳶有些奇怪,他今日有太多反常,放在以前,他絕不會過問她回娘家的事,更不會問去哪里這種細節,大概從賀震那里聽到了什么,這才隨口一問。 陸鳶回答:“去了文廟?!?/br> 褚昉便追問:“有封侯樹的那個文廟?” 言語間特意加重了“封侯樹”三字。 陸鳶實在困了,并沒聽出他別有所指,慵懶地“嗯”了聲便沒別的話。 身后一片寂靜,但能聽到褚昉的呼吸,能察覺他沒有睡著,甚至能感覺他在盯著她,眼巴巴的,好似她欠他什么東西。 陸鳶盤算片刻,自認沒有允諾過褚昉什么東西,不再想這事,沉下心思正要入睡,又聽褚昉問:“沒在封侯樹下祈福么?” “封侯樹”三字更重了。 陸鳶點頭,困頓道:“有的?!?/br> 褚昉還在等她后面的話,她卻翻個身離他遠了些,很快入睡。 褚昉皺眉,有那么一刻想搖醒她,輾轉反側幾息后,見枕邊人睡得香酣,莫名生出一股氣來。 他幾次啟齒,話到嘴邊卻又咽回去。 終于在再次掀動嘴唇時,問了出來:“沒有東西要給我么?” 陸鳶迷迷糊糊,敷衍了句:“什么東西?” 說完卻沒有等褚昉的回應,立即又陷入沉睡。 褚昉沉默著,黑魆魆的眼睛盯在被衾之內的小婦人身上,片刻后,掀被起身,穿好衣裳離了蘭頤院。 陸鳶全當不知他起身,一動不動裝作酣睡。 褚昉今日太過異常,她有些摸不準,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的好。 ··· 陸鳶約尚繡坊的米掌柜在福滿樓商談裁制冬衣一事,她聽過報價之后便知還有商量余地,米掌柜沒給鄭孟華面子,應該就是為了約她出來。 “褚夫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br> 米掌柜父親乃是昭武九姓之一的米國人,母親是漢人,他是一個標標準準的混血兒,褐發碧眼,鼻梁高挺,裝扮也與中原人大不相同,金發冠,花長袍,看上去華貴無比。昭武姓族長于經商,衣飾皆華彩奪目,乃是特色。 陸鳶同他見過禮,并無其他閑話,說起裁制冬衣的事。 米掌柜說道:“我真是看不透你,一個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如此盡心作甚?你是堂堂正正的國公夫人,當家作主輪不到你,跑腿費力又來找你,你何苦受這個委屈?” 陸鳶微一沉吟,笑著說:“米掌柜這是替我抱不平?” 米掌柜呵呵一笑,“自然,你可是咱們的絲道明珠,康老爺子若知你被欺負成這樣,不得從拂林國跑回來替你撐腰?” 聽他提起外祖父,陸鳶眼中也泛著光,她輕抿眼角,按下突然涌出的思念,對米掌柜道:“在其位,謀其事,你叫我一句褚夫人,我自然得為褚家奔波?!?/br> 她直入主題,向米掌柜討要一個最低價。 米掌柜為難道:“褚夫人,你也是生意人,該知道西邊打的厲害,許多商隊有去無回,生意實在不好做?!?/br> 陸鳶對他說的事有所關注,也知商路遇阻,很多商隊不得不開辟新商道,其中艱險不可與人言。 為爭得米掌柜讓步,陸鳶承諾:“以后米掌柜西去販絲,可入我康氏商隊,免收衛捐?!?/br> 所謂衛捐,便是商戶交與商隊從而尋求其庇護的錢財,除底金外,還要抽取其生意盈利十分之一??凳仙剃牂M貫東西,名下護衛隊之驍勇聞名遐邇,衛捐亦是所有商隊里最高的,且絲綢貿易向來利潤豐盈,衛捐水漲船高,更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陸鳶此諾,可謂真金白銀。 米掌柜頓展笑顏:“不愧是大薩?!?】的孫兒,爽快人,佩服佩服!” 說定后,兩人簽訂了一年契約。 這事談畢,陸鳶并沒立即回府,而是在福滿樓坐了一晌,核查過賬冊庫房,又聽掌柜匯報過生意上的事,對來年的經營方向做了一番規劃,安排妥當之后才打算離去。 “東家,有位公子給您留了一卷書,您稍等,我去拿?!?/br> 陸鳶聽到書,心中已猜到是誰,只有他會有這樣的耐心,把她小時候逗他開心講的趣事編綴成書。 掌柜拿來書,陸鳶看到封皮上寫著《凌兒趣記》,翻開書頁,里面照舊夾著一片她幼時贈與他的書簽,銀地金字,寫著“君子不器”【2】。 陸鳶摩挲著書簽,好一會兒才回神,她把書交給掌柜,說道:“替我收好,我下次來了再看?!?/br> 她不能再把書帶回褚家。 掌柜收起書,又問:“東家,明日不就是您生辰么,褚,您沒安排嗎?” 他本想問“褚家沒安排嗎”,又怕不妥,及時改口。 陸鳶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明日是她生辰,難怪他會送書過來。她自從出嫁就沒過過生辰,忘了也不稀奇。 她對掌柜說:“自然有安排,明兒大家在酒樓吃頓好的,算我請,不過,我怕是來不了,你們自熱鬧吧?!?/br> 掌柜以為褚家也會為東家慶生,便爽快答應一聲,沒再多問。 陸鳶離了福滿樓,心思還留在那卷書上。 他明年便要參加殿試了,竟還為她編書,他的心疾可有再犯過? 他還是那般沉靜寡言,不喜與人交往么? 陸鳶心不在焉走在長街上,忽聽一句響亮的“見過長姐”。 她回神,見賀震笑意明朗地同她打招呼,褚昉負手站在賀震身旁,漫不經心掃了她一眼,移目看去別處。 賀震熱情道:“長姐,我請大將軍喝酒,你要不一起坐坐?” 陸鳶笑著拒絕:“不了,我還有事?!?/br> 賀震其實有些怕陸鳶,總覺得她太重規矩還嚴肅,聽她這般說便沒再堅持,禮貌笑辭后與褚昉一道離去。 賀震在福滿樓前駐足,打量酒樓還算滿意,對褚昉道:“將軍,就這家吧?!?/br> 褚昉不允:“換一家?!?/br> 賀震不明所以,說道:“我瞧這一家挺好啊,為何要換,而且這條街的酒家我都喝過了,唯獨沒來過這一家,不如去嘗嘗?” 褚昉不語,只是站在原地不動。 福滿樓的掌柜識得褚昉,也知他從不照顧陸家的生意,客氣地對賀震說:“貴客還是別處去吧?!?/br> 賀震較勁兒道:“哪有你這般做生意的,我偏要在這里喝?!?/br> 說罷便拉著褚昉要上樓。 褚昉微一蹙眉,卻不好再推拒,否則反倒顯得他心中有鬼忸怩作態。 賀震推著褚昉上樓,回頭對掌柜道:“好酒好菜抓緊上!” 掌柜自不會再推辭,敞亮應了聲,喚小廝上去伺候,一轉頭見陸鳶去而復返,安靜地站在福滿樓外。 “東家,可是還有吩咐?”掌柜迎出來問。 陸鳶道:“和國公爺在一起的那位,記住他模樣,他叫賀震,幫我查查他的身家背景,家中幾口人,是何秉性,有何愛好,常打交道的朋友是哪些,總之,和他有關的,事無巨細,查個底朝天?!?/br> 掌柜立即答應下來,想了想又問:“可要探探他與國公爺聊什么?” 陸鳶道:“不要冒險,他們出身軍旅,在這種事上警覺性極高,咱們不是對手?!?/br> 作者有話說: 【1】薩保,來源于粟特文,本意是“隊商首領”,因為粟特人行商往往是數百人一起行動,聚居于某處時極易形成聚落或者部落,故“薩?!币灿脕碇杆谔鼐勐涞氖最I,北朝隋唐政·府更將這一稱呼納入官制系統。 【2】君子不器,出自《論語·為政》。 日常求評論,求收藏呀,拜托寶子們多多評論、多多收藏呀,拜托拜托,貼貼~ 褚狗(抓耳撓腮):猴兒呢?我猴兒呢???老婆親手給我射的猴兒呢! 從此踏上找猴兒之路。 親媽(幸災樂禍):狗子啊,這是一條不歸路。 第11章 她的生辰 ◎今日煙花比她十歲那年還美◎ 褚昉與賀震才進雅廂沒多久,酒菜便上桌了,賀震滿意道:“別的不說,單上菜這一項就比其他酒樓好太多,將軍,你為何不愿來這里吃,難道和這酒樓結了梁子?” 褚昉目光冷沉,瞪賀震一眼,“你請我喝酒,就為了問這個?” 他不茍言笑的時候威嚴十足,如在戰場發號施令,賀震不敢再玩笑,一本正經開口:“我想跟將軍請教一本書,《竹書紀》,我跑了好些書肆,都說沒這本書,不知將軍可有聽過?” 褚昉面色微變,似是意外賀震竟會知道這本書。 賀震看他反應,雙眸一亮:“將軍聽過?” “你問這本書做什么?” 《竹書紀》乃上古遺書,經有秦一朝焚書坑儒,早就失傳,后來一位大儒后人家宅年久失修,墻壁坍塌,竟從中掉出許多竹簡編綴的古書,《竹書紀》便是其中之一,但這書后來不知所蹤,只有幾本手抄本留存于世,且因書文用上古文字所記,晦澀難懂,漸漸無人問津,至今連手抄本也幾乎絕跡,但褚昉祖父對此書極為推崇,書房里恰好留有一本手抄本,褚昉才得以知曉來龍去脈。 賀震讀書不多,據他自己說也就識得幾個字,看得懂軍令而已,緣何問起這本書? 賀震頗為愁苦地笑了下,嘆聲道:“陸家二姑娘嫌我讀書少,叫我把這本書背下來,當她面默寫,然后才愿意嫁我?!?/br> 褚昉沒忍住,幸災樂禍笑哼一聲,“你答應了?” 賀震道:“答應了啊,不就背書嘛,我腦子還是夠用的?!?/br> 褚昉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勸:“大丈夫何患無妻,陸家二姑娘如此刁難你,你何苦糾纏?” 賀震輕松道:“這算什么刁難,又不是叫我殺人放火,背個書而已,不難,再說了,世上哪有輕而易舉不勞而獲的事,娶媳婦一樣的道理?!?/br> 頓了頓,賀震似有些不好意思,卻滿面欣然,微微壓低聲音說道:“不瞞將軍,我也不知為何,就是想見陸二姑娘,見到她就開心,哪怕她瞪我我也開心,我就想把人娶回來,叫她天天瞪我?!?/br> 褚昉嗤道:“你可真出息!” 賀震見褚昉不似之前嚴肅,玩笑道:“還說我,難道將軍沒這感覺?” 褚昉肅然道:“沒有?!?/br> 賀震哈哈一笑,并不與他打嘴仗,繞回正題:“將軍,你就幫幫我,幫我找到那本書,我得抓緊背啊?!?/br> 褚昉便把《竹書紀》的情況原原本本說了,最后悵然道:“不是我不幫你,那書上的字我都認不全,書義更是晦澀,默寫下來,談何容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