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夫妻倆嚇得趕緊捂住她的嘴:“噓!別說!這話你誰也別說!他們那些人的事情,可不是我們應該摻和的,聽懂了沒有!” 孩子似懂非懂,點點頭,懵懵懂懂又玩打火機,啪嗒一下,小手撥出一束火花。 火苗跳了一下,滅了。 又跳了一下,又滅了。 夜風有點大,塑料打火機連續啪嗒了幾下才支起一豆星火。 橘黃從頭頂撐開,裂開暗影幢幢,鋪天蓋地的夜色煤炭一樣層層堆結在高高的九層空氣里。 沈致彰小心翼翼地單手攏著火,跪在地上,借著跳躍的火光仔細看躺在衣服上睡死的男人。 他下巴上的紅痕看起來好疼。 沈致彰臉上的笑緩慢而分明地轉成了不解,他歪著頭,手還沒伸出去,火光就又滅了。 四面八方的黑暗壓來,廢棄工廠的寂靜嗚咽有聲。 第三十一章 沈致彰再撥弄出一段光亮時,睡著的男人被打火機的啪嗒聲驚醒了,眼睫微微扇動了幾下。 慢慢的,眼皮刷拉開,模糊逐漸消退散盡。 趙二被鼻腔里殘留的藥味攪騰得心肺發涼,暈乎乎地瞅著面前放大的陌生臉孔,橘黃燈火散開溫熱,空氣里裹著沖天刺鼻的柴油味。 趙二想撐手坐起來,卻發現手被人用麻繩綁在了身后。 他側躺著,火苗滾到他眼底,燙出大片的恐懼,像四周蜘蛛結網留住的黑暗。 “蒼蒼?!鄙蛑抡脭n著火,溫柔地笑了一笑。 “你是誰?”趙二沉聲,警惕看人。 “你不記得我了?”沈致彰笑容沒變,側身在他身邊躺下:“蒼蒼?” 趙二看到他的病服堆起了奇形怪狀的褶皺,才發現周圍都是碎石,而自己身體下鋪著唯一一件厚實的外套。 “蒼蒼,你這下巴是怎么了?” 沈致彰的聲音很輕,很輕。 “我給你吹吹?!?/br> 他們中間隔著一團小火,明亮且炙熱。 趙二偏頭躲開面前的手,扭著脖子看高高的天花板,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頭看他的手,皺眉: “你是那天晚上——攔車的那個人?” 沈致彰神經兮兮地又翻身爬起來,火苗滅了。 沈致彰重新啪嗒打開,跪在他面前,拜佛一樣虔誠:“我就是想見一見你,蒼蒼,我很想你,但我jiejie不準?!?/br> 趙二腦子轉得飛快,想他口中的那個jiejie,應該就是那天晚上高跟鞋的主人,不動聲色地扭了扭被綁縛的手,趙二試探問: “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蒼蒼啊?!鄙蛑抡眯Σ[瞇的,啪嗒又打了一次火,念李太白的詩:“明月不歸沉碧海,白云愁色滿蒼梧。厲蒼梧,我一直都記著的?!?/br> “但是我并不記得你是誰了,我因為生病,失去了兩年記憶?!?/br> “我知道,這件事我知道,所以我逃出來救你了?!鄙蛑抡煤⒆右粯颖牬笱劬粗?,給他指頭頂的廢舊工廠:“這里很安全,沒人知道我們在這兒?!?/br> “那你先幫我把手解開?!壁w二在火光被夜色吞噬的一瞬間后出了聲。 “好啊?!鄙蛑抡玫哪樤谝黄冱S里無端呈現出憨厚,他在手指馬上碰到趙二腕上的繩子時,問趙二:“蒼蒼,你是不是很冷,你在發抖,我去點個火吧?” “不用,不用,我不冷,你先給我解開吧?!?/br> 沈致彰在火光里歪著頭想了一會子,“我還是先去點個火吧,你抖得太厲害了,聽說,你很怕冷?!?/br> 趙二臉色一白,想說什么,嘩啦啦晃腳,聽到了叮叮當當的聲音,才明白過來,沈致彰是用鏈子把他的腳拴在了某個類似柱子的地方。 沈致彰一走開,趙二就在黑暗里仰頭深呼吸了兩下,逼自己平靜。 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這個綁匪看起來神經不太正常,應該也是第一次干這種事,顯得有些笨手笨腳,而且看起來,他還在那段失去的記憶里對自己有所企圖。 不能逆他的意,只要順著他,就一定能逃出去的。 呲啦—— 木頭劃在地板上的尖銳聲音一分一寸地傳來,割著趙二揪成一束的心魂。 他趕緊把身體翻回側躺的姿勢,借幽暗的小火看沈致彰的輪廓,他蹲下來,用打火機燎到了一角布。 一星小火順著潮濕的破布蜿蜒而上,沈致彰收了打火機,彎腰提了一個桶,遠遠往上一潑。 火光瞬間沖上數米高的房頂,隨之而來的,是濃烈的黑煙和趙二犯惡心的柴油味。 托柴油的福,刷地支起一樹明亮,趙二這才看清自己身處一個廢舊的服裝廠,周圍都是發霉的布,破機器,和木頭。 沈致彰圍在火旁邊轉了一圈,回頭看到趙二滿眼不可置信,趕緊跪到他身邊幫他解手上的繩子。 趙二忍了又忍,還是伏在地上,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沈致彰身上的柴油味,太濃了。 南區燈火通明的照相館里,梁慎被人一腳踢在后膝彎,“碰”一聲跪在趙牧面前時,臉上已經青一塊紫一塊了。 “說說,人被你藏到哪里去了?”趙牧把玩著手表,悠悠地看著墻上新人的婚紗照,聲音閑散。 梁慎吊著頭,嘴里掉出血絲,瞥到趙牧拿在手上的表,無聲地、嘲諷地勾起一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