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 第3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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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在,孤也要去尋她?!彼麛[手道,“你們隨意?!?/br> 姑娘們略有些失望地垂下頭,揪著衣擺難過地道:“這樣啊……” “還以為能當面謝謝她呢……” “那過段時間再回來尋她好了……” “沒事兒,反正我們也打算去羅浮山,就當是謝她了……” 端王一只腳尚還停在車與上,聽到這句話后猛然回頭。 “你們剛剛說什么?!”他厲聲質問,“羅浮山?!什么羅浮山?!” 那些姑娘見他面色猙獰,又給嚇了一跳,就差團抱在一起。 “浮山的姓氏,殿下不知道嗎?”依然是剛剛膽子大些的姑娘開了口,“我們這樣的人原本沒有姓氏的,可浮山偏就有。她姓羅,名浮山……” 拓跋澈只覺得自己眼角控制不住地抽搐。 他逼近了她們,再次出聲發問:“怎么會姓羅……她難道不是姓金?” 那姑娘稍稍退后了一步,緩了緩神后,又道:“浮山不姓金,不過我們聽她講過,她小時在島上,有個玩伴倒是姓金。天底下姓金的不多,殿下是不是記錯了呢?” 倏然間,端王感覺一盆涼水從頭到腳地澆下。 原來她并非金曼璋之后,只是一個普通的姑娘罷了。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讓她去尋那些漢臣,她看上去那樣為難…… 他什么都猜到,卻怎么未猜到若她真是金曼璋之后完全可以要挾那些人好生供給她衣食,又怎會淪落到垂花樓為妓? “說你運道好,只因為我本不想保你,卻有人替你求情?!?/br> 他腦中突然浮現出來時兄長對他說的話。 “去太極宮!”他坐在車內,聲嘶力竭地沖李梟喊,“快些!快!” 李梟不解 不過見殿下神色癲狂,他也不敢問緣由,駕車沿著銅駝街方向而行。 一路上,端王不斷催促他「快」、「再快些」,好像慢一步便趕不上什么似的。 然而路上卻飄起了雪,起先只有鹽粒大小,待抵達閶闔門時已如鵝絨一般。 閶闔門前圍了不少人,正聚在一起像是指指點點著什么。 “這女人不是先前同大司馬有一腿?原來接近端王殿下為的是謀逆……” “啊……都是這女人作祟!早說婊子無情,偏生殿下被她欺瞞……” “可恨端王殿下被蒙在鼓里,讓這倆人耍得團團轉,差點兒背上罪名……” “真是造孽,死了也是活該……” “她是不是也會吃人啊……” 聲聲議論如暴雷入耳,拓跋澈跳下了車,腳底卻被凸起的石頭絆了一下,整個人撲通一下摔在地上。 諸人聞聲轉頭,見是他來,紛紛跪地行禮。 他們圍在閶闔門前的正是一具年輕女子的尸身。 拓跋澈再次站起身,然而被絆了這一下之后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卸盡了,最終一步一個踉蹌地來到那具尸身跟前。 臉依然是那張嬌俏的臉,時下也少有人梳齊眉頭的,不過因為浮山貌美,便由著自己喜好來打扮罷了。 她從來不是個浮華奢侈之人,穿戴上并不用心,可眼前的她卻穿了赤紅掐金寬袖短襦,軟金大帶下是同色辟積裙。她不愛穿鞋,今日卻也難得地穿了雙笏頭履。 她頭上還簪著那支他著人去打的金夢冬。 只是往日微醺的那雙醉眼已然緊閉,唇色發白,整個人早已沒了溫度。 “浮山……” 拓跋澈顫抖著雙手將她從地上撈起,替她拂去面上雪片后擁進懷中。 從前只覺得她渾身guntang,今日怎么抱都不習慣了。 “浮山……”他拍了拍她的背,一只眼睛已然模糊,另一只眼睛卻有淚水不斷涌出。 “浮山……你醒醒……” 他哽咽著,已然破了音。 “浮山……只要你醒過來,日后我都聽你的……我什么都聽你的……” “我知道你姓羅,這次我不會再弄錯了……” 懷中人無法回應他,卻得到了時間最久的一次擁抱。 “浮山……我錯了……” 他面部止不住地抽搐,連聲音都已經不成調。 “你以后都可以不聽我的話……只要你現在醒過來……你要我怎樣都好……” “浮山……我都這樣求你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看我一眼……” 雪勢漸盛,圍觀之人從開始的憤怒也變得唏噓,最終零零散散地只剩下端王心腹幾名。 耳內一陣尖銳長鳴襲來,讓他頭痛不已。 然而神志恍惚中,卻好像聽到她在說話。 “你不在時,我常做夢?!?/br> “她們說夢冬枝系起來,能驅散噩夢,好夢也能成真,我便一直留著?!?/br> 他將那支金夢冬拔出,發現尾端居然被擰出一個小小的結。 他還記得那一日,正是重陽前后,他進宮與崔靈素商議謀反事宜,不曾想另一位嬪御卻提著蟹前來。 他躲在殿內聞見蟹香,因好口舌之欲,回去便置了數斤蟹,又帶著蟹去垂花樓尋浮山。 那時浮山說她做了噩夢,他還記得那日二人間的對話。 他摟著浮山,發出一聲似泣非泣的悲鳴。 天地只剩一片浮白。 第五百零三章 薤露易晞 景和七年十一月初一,諸事不宜。 安撫死去的朝臣家屬、提拔新人,光這兩樣就能讓天子忙得腳不沾地。 雪下了一天一夜,不曾有停過的跡象。 赫連遂被召入宮,在東堂呆了兩刻鐘后,才被準許出宮。 而后他走出永巷,無一人阻攔。 他向前走,慢慢地,慢慢地…… 今日依然在下雪。 元京的雪同吐谷渾不同,匹播城西南便是至高之地,便是夏日也是終年覆蓋著積雪。 傳說登上那座山,觸手即見仙人。 但赫連遂知道這是沒有來過過匹播的人的臆想 直到后來隨公主入魏,先帝極為賞識他這柄自異域而來的殺人刀。隨著年齡的增長,名聲伴與功勛一路高升。 他未見過仙人,直到那一日…… 眼下胸口的痛楚變得麻木,就連呼吸也帶著淋漓不盡的綿長的劇痛。 天子賜下鴆酒,他能撐到如今已是不易。 赫連遂攤開手心,見一片雪花落在上面。 還未來得及看到它的形狀,便消失無蹤。 他苦笑了下 即便能走出去,城外的禁軍也會讓他無處可去。 …… “大人?” 熟悉的聲音自身后傳來,令赫連遂身軀一震。 他僵直著身子,慢慢地轉過頭。 “大人?真的是您!” 王晞挽著一個小包袱,歡快地小跑著走上前。 她圓潤的面上帶著一抹驚喜,像是高興極了,眼尾彎得幾乎成了個勾。 王晞奔到他跟前,笑著問:“大人怎么一個人在這兒?” 說罷似乎覺得自己有些冒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這份羞赧并未維持片刻,她又抬起了頭。 “您瞧我,都忘記告訴您我是誰了。先前太妃還在時,我見過您幾次,您約摸不認得我?!蓖鯐勅崛岬匦辛艘欢Y,含笑道,“我是瑯琊王晞,此前是天子嬪御,如今已是平民之身。先前求了陛下,沒想到他這樣好說話,竟然允我歸家…… 我家人就在宮外等著我,陛下也說可以風風光光地將我送出宮…… 可我啊,我只想想自己慢慢走出去,畢竟在這兒呆了這么久,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看魏宮了……” 她說罷,豐潤的兩頰浮起一層淡淡粉色。 “您覺得我很怪吧?”她不好意思地拽了拽包袱,“您又不認得我,我卻同您說了這么多……” 赫連遂指尖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