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吧，”小碗很善解人意，“那你叫我小婉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江知酌?！?/br>
    “執著？”小碗說，“為什么取這個名字啊，你很執著嗎？也沒有吧，開始還說不吃，后來不也吃了我的粉糕?！?/br>
    江知酌說不是那兩個字，小碗把樹枝遞給江知酌讓他寫下來，江知酌說他不會寫。

    “寫下來我也不認識，”小碗抿著嘴唇一笑，“我也不識字?！?/br>
    江知酌很無語地看著小碗。

    小碗想到了好主意，說：“你明天去了學堂，問問先生怎么寫的不就好了，你學會了再來教我?！?/br>
    “我為什么要教你?！苯脝?。

    “你吃了我的東西就是我的朋友了，”小碗自然地說，“這不是應該的嘛？”

    江知酌要走了，小碗千叮嚀萬囑咐地讓他記得來教她寫字。

    江知酌矜持地說：“等我學會再說吧?！?/br>
    “學不會也可以來，”小碗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跟她年齡相仿的人，自然想讓他經常來，“那邊有門，你明天可以從那邊進來找我?！?/br>
    江知酌有些羞惱地走了，暗暗發誓再也不去了。

    可是等江知酌上了五天學，學會了自己名字，總能想到有一個小女孩彎著眼睛朝他笑的樣子。

    “你怎么才來，”小碗不高興地說，“我等了你好幾天，你都沒來?！?/br>
    江知酌沒想到自己來了小碗還不高興，干巴巴地解釋：“我剛學會，而且我還去向先生學了你的名字?！?/br>
    “真的??？”小碗立馬又開心起來，“那你真是太好了?！?/br>
    江知酌拿出紙筆，歪歪扭扭地寫下“江知酌”三個字。

    小碗無腦捧場：“哇！ 你好厲害啊?！?/br>
    江知酌心里得意，面上又不想顯出來，提筆又寫下一個“碗”字。

    江知酌指著“酌”字和“碗”字，不可思議地說：“有勺子有碗，又是在御膳房，怎么這么巧?！?/br>
    小碗被江知酌的解釋笑彎了腰，樂不可支地說：“那我們就是天生的好朋友啊，注定要一直在一起的?！?/br>
    江知酌點點頭，說好吧。

    御膳房沒什么玩的，江知酌拿出課本，跟小碗講他白日學到的東西，小碗在一旁認真地聽。

    時間過得很快，江知酌要在御膳房宮人們回來前走了，小碗還是決定對自己唯一的朋友坦誠。

    “其實我的名字不是那個字，”小碗說，“我姓何，我阿娘給我取的是“和婉”的意思，不是鍋碗那個字。但是“小碗”這個名字我也很喜歡，姑姑們平時都這么叫我?！?/br>
    江知酌沉默著沒說話。

    小碗送別自己的好朋友，依依不舍地說：“不管我叫什么，我們都可以一直在一起的，就像廚房里的勺子和碗?！?/br>
    小碗每天從等張槿云一人，到后來加上了等江知酌來找她。

    江知酌不是每天都去，好在德妃允許他下課后在外面玩一會兒再回宮，只要沒什么事，江知酌都會跑去御膳房后院找小碗。

    他被小碗的笑容迷惑，被小碗的承諾束縛。

    他是心甘情愿。

    兩人就這樣在御膳房的后院里渡過一年最純真的時光。

    一日，天空淅瀝瀝地下過雨，小碗躲在屋內看雨，猜想江知酌不會來了。

    江知酌被淋地透濕來看小碗，小碗卻告訴了江知酌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我過些日子就要走了，”小碗站在檐下惆悵地說，“我阿娘要帶我出宮了?！?/br>
    江知酌攥緊手心，質問小碗：“你早知道要出宮了是不是，你從一開始就騙我？”

    小碗立時眼淚就出來了，濕漉漉地含在平時那雙笑眼里顯得格外可憐，小碗帶著哭腔說：“對不起，我沒有故意騙你，我想和你一起，可是這里不是我的家，我……我不能一直待著這里啊……”

    江知酌不想看見小碗的眼淚掉下來，把小碗給他擦雨水的巾帕扔在小碗頭上罩住，說：“我長大了也要出宮，你到時候來找我，行不行?！?/br>
    小碗扯下巾帕，趕緊重重地點頭，說：“我一定會去找你的?！?/br>
    兩人又暫時達成了協議。

    沒一會兒，小碗小心翼翼地開口：“那我到時候去哪里找你？”

    “五皇子府，就在京城，離皇宮不會遠?！苯媚曋唤竦膶m墻，“你不是說你喜歡銀杏樹嗎，我會在院子里種滿你喜歡的銀杏樹。春來秋往，總能找到?！?s?

    每日都終有小小的別離，只是這兩個小孩兒彼此都不知道，這次的分離那么猝不及防，再見面時已是物是人非的模樣。

    江知酌甚至以為那一年的時光，只是他的黃粱一夢。

    后來終是時間失了言，小碗失了憶。

    “我送你出去，路太滑了，”小碗撐起僅有的一把傘說，“我能拉你的手嗎？”

    江知酌回過頭，小碗朝著江知酌的方向看去，遠處的天邊已經放了晴，映來一片夕陽晚霞，小碗眨眨眼，江知酌一瞬間就長成了現在的模樣，眼里滿是溫柔的笑意，朝向小碗伸出了手心。

    第73章 夢終醒

    小碗覺得自己恍惚還在夢中，不然怎么一睜眼就看到一個小光頭趴在自己床頭。

    小碗曲起右手食指，在小光頭上敲了敲，說：“開門?！?/br>
    不過這好似破鑼一般的聲音是自己發出來的？小碗摸摸自己的喉嚨。

    隨即傳來更難聽的聲音，初十七淚流滿面的嗚咽，嗓子里發出嗚嗚的哭聲。

    初十七知道自己發出的聲音不好聽，除了剛見小碗的第一面，平日里從不輕易發出聲音，只認真的比劃手誤，或是在本子上寫下認識的字。

    此刻見到小碗醒了，初十七再也忍不住，只想嚎啕大哭。

    天一被方才的聲音吵醒，小聲驚呼：“小碗姐！你醒了！你終于醒了！我沒辜負師父的交代，我回去要告訴師父，是我救了你?！?/br>
    說起乙塵，天一從懷里摸索，嘟囔著說，師父讓我給你帶東西了。

    小碗忍著喉嚨處的不適，問初十七，江知酌呢。

    初十七才想起來去要去告訴江知酌，轉身就跑出了里間。

    江知酌正在隔壁房間喝藥，在天一的強烈要求和威脅他如果再不休息就不給小碗繼續用藥了，江知酌才離開了那個守了半月的房間。

    天一終于從懷里摸出一樣東西，還沒拿出來，就被容詞提著后領給提溜到了一邊等著。

    “還是先出去吧，”容詞提著天一往外間走，“出家人不適合看這個，小孩子也不不適合”

    小碗作勢要起來，江知酌趕緊把小碗半托半抱的坐起來，小碗順勢摟住了江知酌的脖頸。

    “身上傷還沒好徹底，別用力動，”江知酌詫異小碗異常的舉動，還是溫聲提醒小碗，“怎么了這是?！?/br>
    小碗把額頭埋在江知酌頸窩里，濕熱很快從衣衫傳到了江知酌的肩膀肌膚上。江知酌把小碗摟近了一些，只見小碗身體有些顫抖，在他耳邊結結巴巴地說：“對不起，原來你一個人等了我這么久，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太不好了，從小就騙了你，又把那些日子忘了，啊…啊…我怎么能忘記，對不起……”

    小碗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個勁兒地向江知酌道歉，江知酌先是微微一僵，隨即用手掌扣住小碗的背輕輕搓著。

    “不哭了，好了?！苯眯σ鉁厝?，耐心地安撫眼前這個一時接受不了自己記性不好的女子。

    明明一直被遺忘的是江知酌，現在哭得停不下來的卻是小碗，江知酌柔聲哄慰：“我這不是等到了嗎？”

    小碗抬起頭望著江知酌，像回到小時候一樣，止不住地抽噎，眼眶都是紅的，長長的睫毛掛滿了淚水。

    江知酌拿出帕子給小碗擦臉，說：“小時候的事情忘了就忘了，我們還有很長時間的以后。就算沒等到你想起來，如今不也娶到了嗎，你還是我的?！?/br>
    沒想到這句話把剛拉得閘又合上了，小碗癟癟嘴又哭了：“成婚的時候我也不是愿意的，我還那樣對你，你得多難過啊?！?/br>
    遺憾和懊悔都涌出來，小碗的心酸漲得難受。

    “好了，別想了，”江知酌手心托著小碗的下巴，“你這次才是要把我嚇死了?！?/br>
    “怎么？”小碗不知所云，撐著手動了動身子，手指的刺痛傳來，忍不住痛呼，“好疼?！?/br>
    江知酌把小碗的左手手指搭在自己手指上，用拇指輕輕揉著小碗的指根，嘆口氣說：“你這個手指要養上一段時間了，你昏迷了半月，醒不過來，昨日是天一趕過來才把你喚醒?！?/br>
    小碗湊近江知酌說：“其實我睡著的時候，聽到你對我說的話了。我在夢里不知道時間和方向，不過我知道那個聲音是你?！?/br>
    房間內燈火輕曳，小碗的眼尾還帶著剛才哭過的紅痕，江知酌低頭把細細密密的輕吻落在小碗的眼皮上。

    初十七進來時，兩人已經唇唇相接，江知酌和小碗都沒發現有人進來過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有很重要的東西交給小碗姐！”天一在門外向抱著肘，“為什么不讓我進去。小碗姐剛醒一個時辰，我也要去診脈的啊?！?/br>
    初十七沒辦法跟天一解釋里面的情況，只能堵在門口，求助似地看著容詞。

    容詞偏不幫腔，叼著根草尾站在一旁看熱鬧。

    “行了，天還沒亮呢，里面有太子殿下守著，沒事兒，天亮了再來”容詞伸出援手，提溜著天一到一邊，又叫初十七，“你去廚房看看太子妃的早膳，我在這盯著?！?/br>
    “容詞，叫天一進來?！苯酶糁T在里面吩咐。

    江知酌再怎么貪甜也得顧著小碗的身子，小碗病了這么些日子，診脈看病馬虎不得。

    天一按著脈冥思一會兒說：“眼下看是沒大礙了，但是太子妃的身子也太虛了，看這脈象，都是多少年的舊癥了，長此以往下去，虧了元氣虛不受補就麻煩了，幾年十年以后多少藥都救不回來?！?/br>
    江知酌眉間一蹙，看向小碗，說：“你在咸州那幾年，沒讓乙塵大師看過？”

    天一順口道：“小碗姐沒生過病好像，我和師父都沒有為她診過脈?！?/br>
    小碗心虛搖頭，她不是沒生過病，只是沒跟別人提起過。

    “我一直覺得自己身體不錯呢，”小碗企圖蒙混過去，“可能是練功的原因吧，沒覺得身子虛?！?/br>
    見江知酌沉著臉，小碗趕緊拍開天一的手，對天一說：“那麻煩小師傅幫我調理調理，我一定配合治療?！?/br>
    “你說的我自然要聽，”天一從懷里掏出木牌給小碗，“現在你是老大?！?/br>
    天一手里的赫然就是乙塵那半塊塵字苑的木牌。

    小碗心下一驚，首先想地就是乙塵大師是不是出事了。

    “乙塵大師呢？！”小碗沒接木牌，抓著天一的肩膀問，“為什么給我？！”

    “手！”江知酌眼疾手快地抓住小碗的手腕，小碗的左手手指剛才因為用力而痛得吸氣。

    “剛才還說配合治療，現在就亂動，”江知酌揉揉指根，低頭給小碗吹了吹，“是不是要把你手綁起來?！?/br>
    “師父在寺里好好的啊，”天一不明白小碗為什么激動，撓撓頭，“我也不知道師父為什么把苑主之位傳給你，但師父說你此番能平安度過，就讓我傳信給各位師哥師姐，錯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