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后全球畸變了 第35節
陸陸續續地,他們又嘗試觀測了其他變異種的細胞,他們發現,最開始實驗的變異種也具備細胞活性較高的特征,只是這種變化并不明顯,因此他們沒有觀測到。 事實上,所有變異種的細胞活性都具有或多或少的提高,而它們細胞活性的高低程度和它們的污染能力密切掛鉤。 在這一刻,江歸荑的耳邊又響起了林邱實喊出的那句話:“變異種的等級有高低之分,變異種的污染能力有高低之分,而這是聯合政府高價聘請的那么多研究員都無法得出的研究成果!” 當時,她聽到這句話時只覺得悲哀,如今的她再次想到這句話時,又覺得有些可笑。 緊接著,一個想法如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 變異種的污染能力等級高低與細胞活性保持一致,這是他們觀測得出的結論。 那么,是什么決定著變異種的污染能力等級高低呢? 眾生畸變從西京市華清路伊始,向全國乃至全球呈輻射狀蔓延。易北洲也說過,華清路附近的變異種非常強大,直到現在都無法派人接近那里進行深入探索…… 這是否暗示著,距離西京市華清路的距離,就是最初決定變異種污染程度的重要因素呢? 即使變異種們可能像那條蟒蛇變異種一樣,通過接觸與吞噬影響自身的變異程度,但根據鄰近原則,這也往往不能打破距離對變異種污染程度的決定作用。 這是否代表著,最初將她困在夢境中的變異種,那個擁有著隱藏自身氣息和鋪設幻境能力的強大變異種,在眾生畸變發生的一瞬間,就處在離污染源頭極近的地方? 那么,它為什么要困住她呢? 真的只是一場巧合嗎,還是源于其他的目的? 它會不會卷土重來? 明明身處安全的實驗室,明明身旁都是較為熟悉的、可以信任的人,江歸荑卻如同身處冰窖,被滔天的寒意瞬間淹沒過頂。 恍然間,她意識到,早在她從那場長達一年多的夢境醒來之前,就有一張滔天巨網悄無聲息落下,將她從頭到尾罩了個嚴嚴實實,讓她無法掙脫分毫。 第45章 除了江歸荑, 在場的大多數人臉上都洋溢著壓不住的興奮和驕傲,畢竟變異與細胞活性.息息相關這個結論,不說西京基地, 就連聯合政府,付出了那么多人力物力, 也終究沒有對畸變的本質和起源提出一點有用的想法。 覃吟以一種欣賞的眼神注視著江歸荑,但比欣賞更加明顯的是, 自從他們通過實驗觀測得出了結果,她整個人就松懈了下來,在此前的日日夜夜,她既為受到千夫所指的研究院憂心,也為江歸荑憂心。而如今, 他們的努力終于得到了回報,終于能為基地眾人乃至全人類給出一個交代。 易北洲臉上卻并未露出太多激動的神情, 表面上,他的目光始終注視著連接終端的顯示屏,但他的余光卻牢牢追隨著江歸荑。 江歸荑注意到易北洲始終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下一秒勾起了一個輕松愉悅的微笑。 在這一刻, 她的神情看起來和其他人沒有絲毫差別, 思緒似乎也別無二樣, 如果易北洲方才沒有注意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恐懼的話。 這種習慣性的余光追隨, 可能是由于根植在他心上的深深的不安全感在作祟, 兩次失而復得的經歷足以讓一個內斂穩重的男人變成驚弓之鳥;但也可能,他的心上始終縈繞著對江歸荑揮之不去的疑慮。 這種無法掩蓋的猜疑和顧慮, 讓他們即使對彼此心動, 卻又始終無法真正交心。 . 熟悉的教室, 熟悉的聽眾, 但不同的是,這次的主講人變成了江歸荑,覃吟則坐在講臺旁邊的椅子上,進行輔助工作。 如果說,江歸荑上次來到這個地方時,面對的還是虛心求教的野外小隊成員,那么這次,她所面對的境遇則要險惡得多的多。 教室的最前排擠滿了研究院的反對者,他們高舉著橫幅,上面寫著“取締研究院!”、“停止大規模變異種實驗”、“將研究院實驗經費轉為基地居民日常生活保障支出!” 教室的中后排則是站得密密麻麻的普通群眾,他們一邊閱讀著反對者們遞給他們的傳單,一邊用懷疑和諷刺的目光看向臺上的江歸荑。 即使這是基地中最大的一處宣講場地,但它畢竟只能容納上百人,因此,還有更多人被門阻隔在了外面,只能在走廊中遙遙聽著宣講的內容。 江歸荑拿起話筒,剛要開口,就見位于第一排的一個人突然站了起來。 她年紀不大,打扮像是大學生的樣子,一雙杏眼目光灼灼地看向江歸荑,舉手道:“能否請您為我們解答一下,研究院在蟒蛇變異種逃竄這件事中究竟有沒有介入?” 她的語氣給人一種請求的姿態的錯覺,然而她問話的內容卻無疑是犀利且直接的。 江歸荑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提問女孩的面上。 答案無疑是肯定的。 但如果直接作出肯定回答,必然會引起進一步的sao亂,今日的這場宣講則將毫無意義。 江歸荑對上年輕女孩咄咄逼人的目光,臉上并未如對方所期待的那樣露出驚慌的模樣,而是輕輕笑了一下,溫柔如春光,道:“關于這一點,我們作為研究院的普通打工人,其實了解得并不十分清楚,就連執政官也在帶領手下人員持續進行跟進調查……” 她笑容一收,話鋒一轉:“但我今天站在這里,恰恰是要匯報研究院的最新研究成果,我認為,這才是我們真正應該關心的話題……” 隨著她清透的聲音在大教室中響起,一個個爆炸性的思路和觀點被提出,不知從何時起,挑釁的女孩慢慢坐了回去,眾人也都安靜下來,他們的神情也逐漸從看好戲變成了一派認真,又逐漸轉變為若有所思。 畢竟,研究院即使真的作出了那樣的罪孽,也只是過去發生的事罷了,人們更關心的顯然是未來對畸變的解決辦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追隨著江歸荑,因此無人注意到,易北洲也在教室的后方,望著江歸荑的身影。 與其他人豎起耳朵聽江歸荑的發言不同,易北洲雖然也在認真聽,但他更多的注意力則放到了江歸荑本身。 無人注意到,素日冷靜內斂,情緒不隨意外露的執政官,此時眼底竟是一片柔軟。 他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那個在被劫持直升機上顯得單薄、脆弱而無助的女孩子,不過是她的假象而已,就連溫軟好說話也不過是她的另一層表象,她真實的一面就應該是這樣,站在臺上閃閃發光,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著她,所有人都能為她的睿智、聰慧和決斷的氣質所傾倒。 易北洲垂在身側的右手握緊了拳,幾秒后卻又緩緩松開。 真奇怪,明明這一幕是他想象過無數次的情景,他愛上她,究其本質也是由于她無法掩蓋的光芒,但當這一幕真的展現在所有人的眼前,一種悵然所失的感覺卻從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他感覺,有什么東西從此從他手心溜走了。 臺下眾人的表情逐漸變得驚詫,半晌,一個帶著眼鏡的男生站起身,提問道:“如果變異在初期階段反映在細胞活性的增強上,那么在您看來,污染是如何發生的呢?總不會說,不同人的細胞相互之間還能感應吧?” 審視的目光透過他厚厚的鏡片落在江歸荑的臉上,隨著他話音落下,其他人注視著江歸荑的目光也都帶上了不加掩飾的懷疑。 任何一個人在這樣的場合下都可能會感覺到如芒在背,但江歸荑卻依舊平靜地道:“對此,我有一種不成熟的猜想?!?/br> 話中雖然下了不成熟的定義,但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口時仍是擲地有聲:“我認為,變異種由于細胞活性的增強,會在周圍形成一種類似于磁場的特殊物質,由此對其他在一定范圍內的生物的細胞產生影響,從而讓它們的活性同樣增強。這就構成了變異種傳遞污染的鏈條?!?/br> 眼鏡男生反問道:“可是這只是你的猜想而已?!?/br> 江歸荑卻沒有生氣,她甚至攤了攤手,面色波瀾不驚道:“這當然只是我的猜想,畢竟這種‘磁場’看不見摸不著也無法觀測,所以,這只是我對你的問題提供的一種解答思路而已。不過,這種思路的可能性很高,畢竟它能夠很好地解釋假性異能的機理?!?/br> 眼鏡男生悻悻坐了下來。 之后,還有一些聽眾陸陸續續對江歸荑進行了發問,但無論是之前討論過的問題,還是沒想過的新問題,江歸荑都憑借著極度敏銳的思維速度,以及快速的隨機應變能力一一進行了應答。 答疑時間足足維持了一個多小時,越來越多的人接受了江歸荑的理論,只是,這些接受的人的臉上并沒有即將重見光明的希望,更多的是接受既定命運的沉重。 最后站起身和江歸荑對話的是一位年近七八十的老人,老人拄著拐,在江歸荑講話的時候一直神情認真,此時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臉上浮起幾分悲意: “江小姐,我老了,也不是學生物的,你的理論驗證過程我聽不太懂,但是結論我還是聽得懂的。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一句準話,人類真的還有未來嗎?” 之前經受了那么多次的質疑、諷刺、攻訐,江歸荑都沒有退縮,但獨獨這一次,她沉默了。 她想起了菲利克斯曾說過類似的一句話。 當時,菲利克斯字字悲愴,絕望的目光看進她的雙眼,卻好像透過了皮rou的表面阻隔,直直看進了她的靈魂深處: “我們這些人,可能根本就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研究成果……” 不知過了多久,江歸荑打破了寂靜:“對不起,我不知道,任何人,其實都無法對人類的未來下一個準確的判斷,人類的路是要靠自己走出來的?!?/br> 面對一片沉寂,她補充道:“對不起……我知道這樣的研究成果對你們來說很殘忍,但是,我始終認為,你們擁有知曉一切的權利?!?/br> “雖然,我不知道,將一切都告知,對人類的未來是好是壞……”最后一句話她壓得很低,與其說是對所有人講的,不如說是喃喃自語。 教室后方的易北洲卻身體一震,他深深地看了江歸荑一眼,低下頭,嘴角扯出一個蒼白的弧度,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諷刺誰。 之后的一切都很順利,江歸荑鞠躬,聽眾退場,無窮無盡的討論和其中混雜的猜疑仍會在茶余飯后被提起,但至少,基地中的人們對研究院重新建立起了信心。 人漸漸散了,江歸荑卻始終立在講臺上,脊背挺直,像一把繃緊的弓弦。 最后,易北洲走過來,和她的鼻尖只隔了一尺距離,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醒了什么:“你在想什么?” 也是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江歸荑的眼中帶著一絲根本不應該在她臉上出現的迷茫。 “我在想……”江歸荑沒有多做思考,就脫口而出:“我在想,我們的研究真的是有意義的嗎?” 在這一刻,她顯得迷茫而悵惘,甚至有一點脆弱,簡直與當年在直升機上那個無辜可憐的女孩形象重合了。 易北洲心中憐意漸生,像一池溫柔的水,簡直要溢出來:“你還在想剛才那個老人說的話嗎?沒關系的……” 他剛想挖空心思找幾句話來安慰她,下一秒卻聽到她令人意外的否定:“不是的?!?/br> “在我看來,即使我們目前僅僅提出了問題關鍵,暫時沒有提出解決思路,這樣的研究也是有意義的。研究總是要一步一個腳印,才能走到盡頭的?!?/br> 易北洲疑惑:“那么,你在想……” 江歸荑的目光和易北洲對上:“我之所以懷疑我們研究的意義,是因為想到,聯合政府研制出了異化值檢測儀和污染值檢測器,這兩臺機器的原理是什么……” 她清冷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教室里響起,顯得有些瘆人: “聯合政府,真的對畸變的原理一無所知嗎?” 第46章 (三合一) 自從他們二人重逢后, 江歸荑從未見過易北洲露出如此驚愕的表情。 良久,他的嗓音艱澀,仿佛每一個字都夾雜著血絲:“聯合政府如果真的要隱瞞畸變的真相, 那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江歸荑搖搖頭,道:“我不知道?!?/br> 她的臉上是如此風平浪靜, 平靜到易北洲沒有捕捉到她眼底閃過的那一分微妙。 她的腦中再次響起父親看向培養箱中的烏黑觸手的表情,還有他如同惡魔低語的那句話: “在我看來, 它可能給人帶來永生……” 自從那次夢到過往的記憶后,其實她再也不曾有過相似的夢境,然而,這句話卻始終在她陷入沉睡時闖入腦海,攪亂一片平靜, 喚起無數夢魘。 “永生”,這個詞的可怕之處, 不僅僅在于能聯想到變異與癌癥機理相似,更重要的是,“永生”自古以來都是人類所追求的東西,它代表著一種誘惑。 陳夙的冷笑仿若近在眼前:“這場變異簡直就像是那群追求永生的瘋子們搞出來的實驗失敗的產物而已……” 明明心里隱約有所猜測, 望著眼神干凈、對她的心理一無所知的易北洲, 江歸荑還是冷靜開口:“我不知道?!?/br> 在這種時刻, 她的演技堪稱以假亂真, 就連她也為此感到悲哀。 易北洲沉吟了一會兒, 然后道:“其實還有另外一種可能的解釋?!?/br> “我曾讀到過一本書,其中提到, 在現代物理史上, 物理公式的發展并非是先找到物理量, 然后再去定義其中的物理關系, 事實往往是反過來的,在更多時候,物理學家們往往是先通過數學手段得到函數方程,然后再去尋找其背后的物理意義?!保ㄗ?) 江歸荑眨了眨眼:“也就是說,我們先知道了f=ma,然后再有了f代表力的大小?!?/br> 易北洲點點頭:“就像薛定諤提出波動方程時,也是先發現它在計算和實際應用中的意義,之后才進一步思考方程中波動函數的含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