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之下/晝色夜濃 第9節
這一來二去,他莫不是對她有點感覺? 她還以為,上次回北京后他與她就該心照不宣地不聯系,再之后隨便找個契機和家里說這門婚事不合適了。 但仔細想來,段淮敘應該也不會。 這次送琵琶也沒有親自來,蘇恩幼想,她是他好友的meimei,其實對她的東西上心點也屬正常。由此才短暫擱下心來。 “好,謝謝您,但也許暫時不用,勞您專程跑一趟了?!?/br> “不客氣?!?/br> 秘書也是很少替段淮敘辦這種事,頭一回送東西給一位小姐,雖說不知她與段淮敘什么關系,但單是看蘇恩幼的樣子,秘書覺得這位小姐知性又可親,性格也好,他很是喜歡。 收下了東西,恩幼抱著“青腰”回了客廳,覺得自己應當好好向五哥道個謝,打開手機準備給他發個消息。 臨了記起,自己把他刪了。 像反射弧冗長地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蘇恩幼有點猶豫地微微咬下唇,扒拉了微信列表好半天。 原先十二歲的時候童言無忌把他微信號要著,之后興致沖沖地加上。 那時期可不興初中生玩手機,蘇恩幼注冊微信號也就是好玩,加完了轉頭忘了這事也就全然擱置,后來也就上大學后才正式慢慢開始用微信。 多年未聯系,一見面就是那么嚴肅正經的時刻,又尷尬,她怎么可能會主動找他。 恩幼回去后總無端想起雪夜那晚,段淮敘分外正經冷淡的眼神。 猶如一塊寒冰,直直墜落入熾熱的巖漿內。 那種做什么壞事被大人發現后背發涼的后怕感,她這輩子也不想體會一遍。即使后來回去她也經常會問起男友有關他家里人的事情,有關段淮敘,她也偶有問過,但那一次的經歷始終刻在心中。 長大后變得這么離經叛道,蘇恩幼也不知該怎么和他解釋,更不知自己有什么立場或是必要解釋。索性東想西想,直接把他微信拉黑當做從此沒認識過這個人,眼不見為凈了。 也不知這三年,他有沒有發現。 - 天氣干燥,晚風驟起。 地處四環內的某市立醫院后院,枝丫茂盛,艷麗繽紛的山茶也開得正好。葉厚革質,橢圓形的花葉猶如一枚枚小陀螺,乍艷卻又不會叫人看膩。 風輕輕吹過,站于樹前的男人黑短發也不經意被吹起,身披大衣的他輕抬手,很細致地打理著花葉。 一旁秘書輕言道:“本來都說這山茶在寒冷的地方應該也開不好的,可托了先生在這每周都來打理,清花土,細心照料,今年九月降了一場寒潮,卻也開這么旺盛?!?/br> 段淮敘靜看著眼前盛放的花苞,眼眸平靜:“它開得旺,是它自己生命力頑強,和別人無關?!?/br> 秘書打量著老板那張成熟卻清雋的臉,白皙而又修長的指節。 不免想到他前日叫自己送去私人住所的那把琵琶。 他家老板性情總是這樣好,情緒穩定,講話也不會令人不適。很有情商的人,身邊卻常不見異性,好似不近女色。 可那位小姐看起來,同他很配。 其實秘書很想問問老板的一些私人事情,譬如他的感情。 只是段淮敘平日看上去隨和,但并不是好相與的人,特別是聊天,不是親近的人還真從他那兒問不出什么。他的界限感很強,同他說一些平常話他會應,但這類人真要與他交集走進他私人圈子,特別難。 想到這,也就算了。 這兩天段家在這兒住院,一些老毛病了,約了老中醫來施針。 而段淮敘正是來看母親。 照料完山茶花也就準備回住院部,臨行前他把車鑰匙給了秘書讓人去把車引擎預備著,正要離開前,卻意外在大廳的來往人群里瞥見一道熟悉身影。 蓬松的長發扎起猶如梨花的小丸子頭,裸土色調小裙子配刺繡小格子馬甲,穿的是一雙淺跟小皮鞋。那一身不昂貴,卻也不會太大眾,溫煦間透著氣質,也有著她那個年齡特有的率性。 手邊拎著上半年春夏新款小菱形包,包括另外一份水果禮盒。 段淮敘有些意外,想到什么,又暫時沒有往停車場去了。 自從上次知曉段家老太太生病的消息,蘇恩幼心中便也惦記著,沒兩天以后,趁著假期抽空提果籃前來探望了。 知道這家醫院地址,也知這是人家段家注股的私立醫院,算是人家自己的地方。 來了這兒蘇恩幼就沒有什么顧忌的,和前臺簡單講過以后就直接往上去了病房。 前些天段家托人來請她爺爺,想她爺爺蘇敏學七十五高齡,坐鎮自家中藥堂,每逢周二周四才出診,其余時候都是家中其他學徒出診。而這次段老太太生病,作為舊友的爺爺自是著急,不遠千里前來北京親自上門去探望了,也替段老太太診過脈、看過ct片子。知道毛病以后,也就對癥下藥替其針灸、正骨。 爺爺身子骨不足以支撐長時間留宿在外,診療兩晚以后也就乘車回了江蘇。 留下方子給其他學徒在京繼續替段老太太診治,位置也就是這家私立醫院。 而蘇恩幼作為蘇家晚輩,人在北京當然應該親自來探望一下,也就坐了車過來,還順帶買了果籃。一早知道這是段爺爺自己家有點關系的醫院,蘇恩幼臨行前還做了點準備,可真到了地方才知這兒的恢弘。 想到好像還有段淮敘參與投過資,一時不免去想,那這段家三房得是多有錢才能到這種程度。 也忍不住將段淮敘那抹清冷淡立的身影與這兒進行聯系。心說,他應當不是那種暴發戶一般在外只知闊綽撒錢的大老粗。 到了地方,首先沒見著老太太,卻是見著段家三房家里的小兒子段雅真。段雅真和蘇恩幼同年,都在北京上大學,只不過對方今年也才大四,就讀電影學院。 二人于專業上很是相近,所以原先家里也有撮合他倆認識的意思。 可惜兩人實在是不來電,而且段雅真還比她小,這么多年,也就相當于做個姐弟了。 段雅真本來在看中藥單子,瞧見她說:“恩幼姐,你也來了?!?/br> 蘇恩幼:“知道老太太生病,就來看看,老太太沒有什么事?” 段雅真:“沒有,只是一些舊疾,跌打損傷方面的了,上周敷過藥,今天已經好了很多,可以下到花園去走動?!?/br> 蘇恩幼點點頭:“那就好,我來時還擔心著太太是什么病,竟然連走動也不行?,F在看來能康復就很好?!?/br> 段雅真:“是,也虧得我小叔叔經常來看候,只是上周不在,但最近都是每天來照顧?!?/br> 上周。 蘇恩幼不免想到,應該是段淮敘特意去江蘇請她爺爺出門那兩天。 乍然提起這名字,蘇恩幼也沒表露,只說:“那你應該也來半天了,吃過飯沒,我請你去食堂吃飯?!?/br> 醫院食堂大多都是寡淡味道,蘇恩幼是吃不慣的,可段雅真不怎么挑食,從小到大,每次都是吃什么都行。兩人去到食堂簡單點了些餐,又買了兩杯美式,在座位上面對面坐下就開始聊天。 段雅真拿了個餐包咬了口,說:“還是多虧了你家老爺子扎的那兩針,本來奶奶下地都難,治了一個月也不見好,老中醫一針下去,跟奇跡再現似的。奶奶本來要留蘇爺爺多待一周,蘇爺爺待不慣,直接就走了?!?/br> 蘇恩幼笑笑:“我爺爺是那樣,性子很軸,也只愛待在他那藥園子里。你呢,這半年不是有考試,考得怎么樣?!?/br> “也就那樣,說起來還不如嘉熙哥那場舞考半分難。只不過嘉熙哥當時考完就直接去了國外,沒有接著考級,貌似去面試了舞蹈老師?” 說到一半,段雅真兀的意識到什么不該說的,忐忑抬眸看一眼蘇恩幼,自知犯錯地抿抿唇。 “恩幼姐,你們分手有幾個月了,我或許不該提他?!?/br> 蘇恩幼和安嘉熙談戀愛的事情只有他們同齡的一些朋友知道,再包括學校的同學。 從小玩到大的交情,加上太熟了,段雅真一時沒注意這些。 蘇恩幼攪了攪手里的美式,看上去對這些想得開。 “沒什么不能提的,分手了又不是做死敵。他以后有什么選擇也跟我沒什么關系,不關心?!?/br> 段雅真知道兩個人當時感情極好,差點要私定終身定情了的。安嘉熙在舞蹈方面是奇才,當初在校園也是風靡一時。和蘇恩幼談戀愛,當時一度差點沒把校園里的男男女女給羨慕壞。 一面,是校園的女生都哭了,校園男神折倒女神裙下。 另一面,男生寢室把蘇恩幼奉為夢中情人的那群人也瘋狂控訴,表示自己心中的白月光沒了。 他們配成一對,那畫面有多養眼,多羨煞旁人。 只可惜,這樣相配的情侶也沒抵過時間,大四沒畢業就那么分了,一直到現在。如果可以,他還真希望他倆能再續前緣。 段雅真不免問:“恩幼姐,我哥他好像真的沒有再談戀愛,而且上次出去喝酒我們看見他屏保還是你,你真的……” 他想問你真的有點惻隱之心也沒了。 想想蘇恩幼看著性情溫和,實則是個一意孤行的人。做了的決定不會回頭,況且這都快半年,要是想和好也早已和了,不至于到現在。 當初蘇恩幼和安嘉熙分手在朋友圈子里鬧得很大。 恰好是朋友聚會的時分,打扮正好的嬌小姐前往赴局,拿過男友手機隨意翻閱,恰好看到某些不該看的。 就此,質問的質問,緘默的緘默,蘇恩幼一點情面也沒留把他老底都找了出來。 其實蘇恩幼也并不是分手了就要仇恨的那類人,只是分得突然,她到現在回想起有些事也著實沒理清。 那天意外看見他手機的秘密,原來她是身為安嘉熙女友,可對方手機列表還加有許許多多女生。添加記錄被刪了,她看不到過往記錄,只是一條漏網之魚的短信被她捕捉才知道可能被瞞的一些事,意識到男友可能是個喜拈花惹草的人。 她當時氣得哭得喉嚨都帶著抖,說:“我給你一次機會,你把她們刪了,并且再不聯系,你做得到嗎?” 安嘉熙表示他列表是有女生,可也有很多是街舞社的朋友,都刪不可能。 他道:“我是喜歡聊天,可我也什么都沒做過,你知道我是這性格,難道與你戀愛我連這點交友自由也沒了嗎?那還不如死?!?/br> 這話把蘇恩幼氣笑了。 她說了分手,他挽留了一句:“幼幼,別和我鬧這種脾氣了,算我求你?!?/br> 但蘇恩幼原諒不了這種心理劈腿的行為,扭頭跑出去后本等著他會追上,意外的,向來唯她是從的男友沒有追出。 她意識到他們可能真的走到了盡頭。 那以后,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冷戰開始了,冷戰過后,是無言的分手,沒有正式談過,可蘇恩幼已經默認兩人分手。 這半年,她試著做別的事,瘋狂工作,出門旅游散心,說舒心也舒心了,好像也放下了,可每每想起,心頭還是有什么像絲線一樣扯著。 她搞不清安嘉熙的想法。 也不知,他不來解釋是因為愧疚,亦或是膽怯,或者他真的是心中沒有她了。 兩人之間懸著那根弦,沒有真正面對面談的那天,始終不算真的分裂。 所以她上次才會問段淮敘有關安嘉熙的事情,始終保留一絲希望,不是復合的希望,而是等著他們真正說清一別兩寬的那一刻。 蘇恩幼說:“他怎么樣和我無關,但如果他來親自向我道歉我興許還是愿意接受一下的。畢竟認識幾年的情分,我不是那么不講道理的人,但感情方面的,我跟他再無可能?!?/br> 說話間,段雅真手邊的東西也吃完。 兩人去將餐盤放到回收處,接著往原處走。 “要我說你也不用那么掛心,我們恩幼姐那么優秀,總能遇到更好的,這相熟的圈子里優異的人大有人在,像我認識的海外留學的同學就有異域的大帥哥,到時有機會向你介紹唄。再不行,那我就去把我那堂哥好好說一頓,給恩幼姐你出氣,那么漂亮的jiejie不要還給弄丟了,他丟大發了他……” 段雅真說著,卻還沒講完,話就那么半路截斷在那。 要大放的厥詞就那么卡在那,神色微變,盯著眼前人像潰敗之軍般倒吸一口氣,然后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