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 第29節
清風洌冽,若雪卷揚。 江雪禾平靜又溫柔:“小嬰,你的人生,還不到認輸的時候?!?/br> 灰色皂紗拂過她的臉,帶著他身上清寒的氣息,與縷縷靈力……靈力! 緹嬰突然扭頭踮腳,嬌氣乖順:“我可以進你識海么?” ——對于修士,這就像在問他,我可以對你做道侶才能做的事么? 風帽皂紗拂到了江雪禾面上,誰也看不清他。 -- 高空中,沈行川驀地起身,眼中困惑更深。 第22章 夢之有二9 緹嬰對修行的了解經驗有限,以前只和前師父相依為命。 前師父什么都給她,識海也任由她進。 但是沒想到花時的劍氣眼看就要沖破符咒,身后的師兄卻很久沒說話。 緹嬰急了:“你對我不好!” 她當即要甩開他的手,推開他。她不稀罕他的相助,她一個人承受陌生師姐的怒火還更威風、有骨氣些。 她的大家閨秀師兄有了反應。 他反手握住了她手掌。 緹嬰一個恍惚,驟然感覺到來自掌心的吸力。而等她恍神結束,便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空闊空間中。 她看到了江雪禾。 確切說,是江雪禾的元神。 她進入了江雪禾的識海,睜大瞳眸,呆呆望著那前方水潭中盤坐的閉目少年。 水潭是靈海,江雪禾的少年元神浮著一重淺淡的青色光環,代表他的靈力運轉。 坐在水邊,他烏發雪膚,周身無傷。他沉睡的一眉一眼隔著水霧——她暈乎乎,好像喝醉了酒,在看星星。 ……這是師兄真身么? 緹嬰滿心迷惘又不知所措,一度以為自己進入了那個看不懂的夢境,又見到了夢中的清逸仙人。 但江雪禾周身的青光外,重重鎖鏈,黑氣騰騰,無時無刻不在收縛——這是十方俱滅黥人咒。 會一直鎖著他的神魂。 江雪禾說他在慢慢解咒,但是緹嬰困惑:能解開么?黥人咒鎖困神魂,他真的不會瘋掉嗎? 識海中的少年師兄睫毛輕掀,睜開了眼。 緹嬰賭氣地別過臉,不知緣由。 江雪禾開口:“為何想進我識海?” 他的聲音…… 緹嬰吃驚回頭:他的聲音也和現實中不一樣。真實的他,聲音帶點兒啞,輕柔非常,如沖到沙灘上的玉石;啞中又帶點兒清,像寂靜山崖上的飛花…… 江雪禾:“師妹?” 緹嬰回神:“我想借你的靈力?!?/br> 江雪禾疑惑。 修士的靈根,有五行之分。五行靈根相克或相生,一個人的靈根,不一定能為另一人所用;也就是說,即使江雪禾愿意,緹嬰也不一定能用他的靈力。 緹嬰對美人說話都耐心一些,聲音甜一些:“試一試嘛。我想打敗花師姐——萬一你能借我靈力呢?” 她小小瞪他一眼:她從來不愿意把出風頭的機會讓給別人。哪怕是師兄……也不行。 緹嬰因為自己的虛榮而心虛。 江雪禾:“你在五毒林中受了重傷,沒事嗎?” 緹嬰自吹自擂:“我天賦異稟?!?/br> 江雪禾當然不信他資質平平的小師妹,他怕她要用什么禁術,不禁斟酌。 緹嬰見他不吭氣,便生氣。 她自我開解:“哼,你的靈根得我能用才行,而且,我需要很多很多靈力……你要是很弱,靈力不夠,那也不用逞強。我不稀罕?!?/br> 緹嬰喋喋不休:“你別管我要怎么用,我雖然不喜歡學符咒,可我學會的,也能用出來啊。我……” 江雪禾:“來?!?/br> 她的心虛戛然而止。 緹嬰回過神:“你和我靈根屬性未必相生,我也不一定能用。你少自大……” 江雪禾俯眼微笑:“我保證你一定能用?!?/br> 他身上有一種與她這個野丫頭毫無關聯的優雅氣質。 緹嬰愣一下才去想他的話:怎可能不用試就知道能用。 但眼下危急關頭,師兄安靜地坐著任她為所欲為。她實在忍不住,向識海中看著就十分好欺負的師兄出了手—— 結咒,畫印,食指輕屈,叩在他眉心,敲開他的靈海之門。 一剎那,包裹少年的水潭涌動,萬般靈力順著指尖,爭前恐后涌入緹嬰的靈海。 第一次借人靈力的緹嬰食指不禁顫抖,她被那力量震得后退時……江雪禾傾身伸手,腕骨如玉。 緹嬰抽空瞥了一眼:手也和現實中的枯瘦不一樣啊…… 他握著她手腕,讓她的食指穩穩地抵著他額——不計回報地給予她。 沒有了擾人的紗笠遮擋,少年垂著眼,目光清艷,有些濕的發尾碰到了她搭在膝上的另一只手。 緹嬰仰著臉,又想到了夢中那跪坐俯身的仙人。 這一刻,仿佛有水自天上來,向她靜靜涌來。靜水流深,她什么也不懂。 她畏懼,發抖著后仰一寸。 江雪禾發覺了,輕語:“不舒服么?要我退后一些么?” 緹嬰停頓一下,立時貪婪,既要,又要:“不!” -- 現實中,花時的劍眼看就要破開符咒。 符咒開始碎裂,劍向前涌,緹嬰忽而睜開眼,從懷中取出一疊黃色符紙。 花時嘲笑:“臨時抱佛腳?” 緹嬰沖她一笑:“對呀?!?/br> 誰也看不清緹嬰旁邊那風帽少年的容貌。 只看到緹嬰一手抓住少年的手不放,另一手飛快地在黃紙上畫出一道道符印。 她畫得磕絆。 靈力運轉不暢。 她枯竭的靈力,從來沒辦法讓她完整施完一個符咒,總要半途停頓。她學完一個符咒,要花費比旁人千萬倍的辛苦。 但是緹嬰自己不知道。 前師父沒告訴過她。 她也是離了千山后,才發現自己和旁人不一樣。不過她一直被追殺,她沒時間生氣自己的羸弱。而眼下她也不需要傷心自己的羸弱—— 她握緊江雪禾的手,從便宜師兄那里取得豐盈的靈力。 她不知道旁人的靈海也是會枯的,她只是需要多少靈力,就借走多少靈力。 江雪禾的沉靜安然,從此時開始,就給了緹嬰錯誤的認知。 她畫出一張張符,一道道符在畫成之時便泛出水色光華。 五行八卦,九天星宿,皆可成咒。符紙被緹嬰往四周拋開,光華震蕩,修復原先碎開的符印,重新結出新的符,并在半空臨時布置出一個陣法。 花時足下法印碎,頓向后跌。 -- 半空中的沈玉舒吃驚:“八陽陣?” 八陽陣又名“金鐘罩”,是道門中有名的守護之陣,需要八人陽氣共守,可抵萬惡。 但眼下只是兩個人…… 沈玉舒:“她簡化了陣,布了一個‘二陽陣’?她……” 她不知道一個天資平平的少女,怎么做得到這個。 小姑娘私下里,莫非練習了很久? 沈玉舒有些動容,怔怔看著。 -- 花時被靈氣蕩開,看向陣法,便見兩重金光沖天而起,生成巍峨金相,寶相莊嚴,如同罩子般,將緹嬰和江雪禾護在陣法中。 陣法還在演變,開始進攻。 花時氣急敗壞。 她天之驕女,當年連酸與那樣的難題,都在她第一次歷練時就解決了。高傲有高傲的資本,她不能接受自己輸給一個還沒正式入門的小弟子。 花時識海中艱難地祭出一個鐵環,鐵環碰到她的劍后,劍氣立即化出三道、五道、七道…… 劍還在分裂,花時靈力難濟,開始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