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鏡安直接到他辦公室，很急地敲了兩下門，“我聽王征實驗室的師妹說，現在他們那邊雞飛狗跳的。王征在實驗室發瘋，讓他們湊更早時間的實驗數據?！?/br>
    “他們有嗎？”燕知平靜地問。

    “同類型的實驗他們肯定做過，但不一定是給這個課題做的，就看怎么說了?！毖︾R安有點擔心。

    春秋筆法湊一湊，總是能弄點差不多的東西出來。

    “那沒關系，”燕知說，“實驗一定是有和目的相關的時序性的。如果他們有，就讓他們拿出來?！?/br>
    他并不盲目偏袒薛鏡安，“如果他們確實有早于你的成體系數據，那你們就是公平競爭，不存在他們冒名發你的文章?！?/br>
    “那不可能?！毖︾R安很篤定，“當時那個課題只有我一個人在做，其他人只是聽過我的匯報，知道有哪些結果和數據，但是一定沒有系統做過?！?/br>
    “那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毖嘀托牡亟忉?，“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事件，我們有猜測就可以合理質疑。如果他們沒問題，也不代表我們做錯了任何事。我們只是在維護正當利益，所以放輕松，不要緊張?！?/br>
    燕知的平靜慢慢感染了薛鏡安。

    她有點不好意思，“抱歉老師，我剛才那樣冒冒失失地沖進來，有沒有打擾你？”

    “我的門開著就是讓你們來打擾的?！毖嘀此局鴽]走，“還有什么事兒嗎？”

    “沒事兒了，謝謝你燕老師?！闭f完薛鏡安就跟來的時候一樣，兩秒鐘就消失了。

    那兩天燕知工作一結束就得去醫院輸液，都是牧長覺開著車過來接他。

    今天燕知結束得早，就想早點去輸液。

    正準備跟牧長覺留個言說自己先去醫院了，他就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天天，有空出來見一面嗎？”

    雖然這個號碼好多年沒見了，但燕知還是記得。

    他回了，“您說在哪兒?！?/br>
    不過九年沒見過牧如泓，燕知進茶館的時候甚至沒能一下把他認出來。

    當年牧如泓比燕北珵要高大，一副寬闊的肩膀能把燕知舉成廣場新年夜里最高的小朋友。

    那時候牧如泓可以說是成功人士的一個標桿。

    他非常年輕就當上了市總行的行長，西裝革履地作為各種甲方出現。

    媒體報道當紅歌手海棠嫁入豪門：“嫁入牧如泓一個人的豪門?！?/br>
    那時候年輕的牧如泓面對鏡頭，笑得羞澀，“海棠才是豪門，是我嫁入豪門?！?/br>
    但是服務員把燕知領到茶館靜僻的側廂，里面只坐著一位安靜的老人。

    他穿著最普通的純棉短袖，完全看不出來當年的意氣風發。

    他抬頭看見了燕知，站起身來，“天天來了？你看著跟小時候變化不大?！?/br>
    他的目光在燕知的頭發上停留了半秒，連忙轉開了。

    “您好，我現在叫燕知?！毖嘀芸蜌獾卦谒麑茸?。

    牧如泓拉開自己身邊椅子的動作一頓，“行，那我叫你‘小燕’，可以嗎？”

    “就叫‘燕知’吧?！毖嘀粶蕚浜?，“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我前不久上網才知道你回國，應該早些聯系你?！蹦寥玢p輕吸了一口氣，“我叫你出來，其實還是想當面跟你道個歉?！?/br>
    “我接受?！毖嘀c了點頭，“當年的事兒已經過了，您不用再想著了。還有別的事情嗎？”

    牧如泓對他的態度有些意外，“你不用聽聽我為什么道歉嗎？”

    “我知道?！边@個原因讓燕知多少年輾轉反側，他怎么能不知道。

    當年牧如泓送他和支璐到了機場。

    燕知反復地問他們牧長覺在哪兒。

    支璐不回答。

    牧如泓說等一會兒他就知道了。

    但是在等他們的人并不是牧長覺。

    當時牧如泓摸著他的頭，“天天，現在你mama很需要你，你要支撐她?！?/br>
    燕知意識到不對了，看著牧如泓的目光非常警惕，“我要給牧長覺打電話?！?/br>
    “牧長覺也是孩子，你打電話給他不會解決任何問題?！蹦寥玢鼡u頭，看著他的目光意味深長，“天天，你真的愛他嗎？”

    那一刻的震驚，燕知到今天都還記得。

    因為他一直以為他們兩個人的秘密，到他們結婚之前都不會被人察覺。

    他也對四個大人的偏愛過度自信，燕知想只要自己把責任大包大攬，頂多挨幾頓罵，熬一熬總是會過去的。

    他以為家人就是那樣的。

    但是也只不過短短幾個小時，他的世界就無可挽回地傾塌了。

    “你們還都太年輕了，很容易把依戀當成是愛情。天天，這對你是不公平的。牧長覺是在利用自己的年長，剝奪你有正常感情經歷的權利?！蹦寥玢皖^看著他。

    他跟牧長覺有很相似的眼睛，“你才十九歲，這么優秀，以后想要什么樣的感情會沒有呢？為什么要承擔世俗的鄙夷呢？”

    “正常？鄙夷？”燕知對眼前的人感到陌生，“我愛他可恥嗎？”

    牧如泓嘆了口氣，“不是可恥。其實今天早上，我和……你爸爸剛剛討論過這件事。我們本來想慢慢跟你們分析一下，表明一下大人的態度?！?/br>
    燕知看著他，眼睛一眨不能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