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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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歲 一進屋內,果然還是與記憶中并無差別的陳設。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醒目的棗紅色的八仙桌。這桌子已經用了有些許年頭了,上面或多或少的留著一些刻痕。進屋的左手邊則是放著一張已經破了皮的米黃色沙發,正對著那臺老舊的電視。想來爺爺閑來無事的時候便是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打發時間,奶奶已經去世有八九年了,想來一個人孤獨的日子并不好過。 那時的我們尚是牙牙學語的幼童,連葬禮都沒有參加,只是知道一個很重要的人永遠的離開了我們。當我們稍微長大了一點,曾經好奇地去問爺爺奶奶到哪里去了。爺爺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用手指了指天上,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煙,悠悠地說道:“奶奶去天上享???,她跟著我這糟老頭子cao勞半生,如今變成星星在看著我們呢。瞧,那顆最亮的就是你們的奶奶?!?/br> 彼時的鄉間的天空能見度很高,并沒有像在城市的鋼鐵森林中充斥著光污染。我們順著爺爺的手指朝著星空看去,無數的璀鉆點綴在黑暗的幕布上,朝著北邊遙遙看去,很快便記住了“奶奶”的位置。 …… 見我一個人對著沙發久久地發呆,meimei狠狠地掐了我一下。我吃痛猛地驚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拉著跑了起來?!白呃沧呃?,去看看爺爺養的月季花吧,難得回來一次?!?/br> 爺爺平常就喜歡種些花花草草,偶爾還會養幾只鴿子。對于花花草草,爺爺每到它們枯萎時就會馬上撤下,然后換上新花。但那可憐的鴿子最后都進入了我和meimei的肚子里面。那些植物,大部分都是我叫不上名字的,只有那幾盆放在最中央的淡粉色的花,爺爺小時候告訴我們,那叫月季,是奶奶生前最喜歡的花。只不過這次看到月季的時候,葉子已經都掉光了。 meimei小時候最喜歡扮演園丁這個角色,在老家玩的時候一沒事就喜歡跑去后院給花兒澆水,要不就是蹲在那里能看一個下午?;旧纤械幕ǘ冀o她“禍害”過,唯獨這幾盆月季,爺爺是碰都不讓她碰。記得有一次她想收集花瓣,正好摘了一片月季花的花瓣,給爺爺發現了,那是狠狠地拿著竹條打了手心。丫頭那天哭的叫一個凄慘,同時也知道了這花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我對這種東西并沒有興趣,只知道月季花的花瓣是層層迭迭的,一瓣托著一瓣,如同皇帝的衛隊一般將花芯拱衛在里面。它的花語是幸??鞓?,等待希望。坐在水泥地上發呆約摸過了十幾分鐘,在meimei沉醉在照顧花朵的時候,我看見后院的柵欄外站著一個頭戴白色鴨舌帽的男孩,他穿著印有“cool guy”字樣的短袖,外搭一件黑色外套。兩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右腿一直抖。見了他,我欣喜地叫道:“何松青,你來了!” 這是我大伯的兒子,叫何松青。名字出自李清照的《新荷葉·薄露初零》,“鶴瘦松青,精神與、秋月爭明?!?,聽起來就很有詩意。 由于年紀相仿,也就比我和何秋諾小了半年左右,加上都是男孩,所以很快與他打成一片,盡管我父親這家和大伯家的關系并不是很好,但我們還是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他朝我揮手示意,叫我出去跟他一起走走。我碰了碰身旁的meimei,她正玩到興頭上,擺了擺手批準放行。 我如獲大赦,腳底抹油似的從后門溜了出去。何松青一見我出來了,就掏出手來和我擊了個掌?!皢?,死妹控,又見面了?!?/br> “啥啊,天天學的什么亂七八糟的詞匯?!蔽颐碱^一皺,不解地說道。 他笑了笑,并沒有接話。而是自顧自地走到前面,我正納悶著呢,只能跟上他的腳步。突然,他猛地轉過身,嚇了我一跳。幸好我及時剎住了車,不然兩個人都得摔個狗吃屎。 “有件事想跟你說一下,我媽說家里生意不景氣,又打算找你家借錢了,還有,我爸想讓你們來負責平日里照顧爺爺?!彼洳欢〉貜淖炖锩俺鲞@么一句話來。 “啊,之前不是我爸和大伯約好了,大伯負責照顧爺爺,然后我爸出錢嗎?”我覺得很奇怪,按照原來的安排,大伯家和爺爺家都在一個村里,父親在外務工,沒時間照顧老人,所以與大伯商量討論了這樣一個折中的辦法??墒钦l也沒有想到,這方案實施幾年了,忽然大伯又變卦了。 “我也不清楚,我剛想說幾句我媽就劈頭蓋臉地罵我了??傊?,我和你還是好朋友,對吧?!彼悬c緊張地看著我,眼神中帶著一絲愧疚。 “大人們的事情現在也輪不到我們來解決,我知道你也幫不上什么忙。既然如此,我們當然是好朋友了,你可是我的表弟啊?!蔽疑斐鲎约旱氖謥砼c他的手握在了一起。 “這才對嘛,雖然表弟比不過親妹,但是看得出來你還是很在乎我的嘛?!彼玫搅宋业目隙?,笑得露出了兩顆門牙。 “其實挺羨慕你們家里面和和氣氣的,不像我家,天天都是雞飛狗跳的?!蔽疫€沒聽清他前一句話說的什么,他就立馬換了一個話題。 “哪里啊,我爹都常年在外,一年都見不到幾次,你好歹天天都有父母陪伴?!蔽页鲅园参康?,“不說這些了,回去看看爺爺吧?!?/br> …… 一進門口,我就感受到劍拔弩張的氣息鋪面而來。右邊站著是我的父母,左邊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手臂帶著一個玉手鐲的婦人是我的大伯母,而在一旁挺著個啤酒肚,兩手背著身后來回徘徊的男人是我的大伯。 “今年沒法子,何實生意實在不好,而且現在學習這么緊張,還得供我們家松青補課報班,所以還請小叔子借個十萬應應急?!毕乳_口的是我的大伯母。 “我們家還有兩個娃呢,借你們應急難不成我家就得喝西北風?你當十萬塊錢是大鳳刮來的?”母親脾氣有點暴躁,沒等父親開口,先否定道。 “瞧弟妹這話說的,你們早搬到城里去了,何碩又在外面打拼有自己的一份事業。借個十萬對你們來說不難吧?!?/br> “這錢實在是借不了,你要是真想救急怎么不先把你手上那破鐲子當了,我記得當時買的時候也得有個百八千吧?!?/br> 母親和大伯母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結下了梁子,打我記事開始基本上一見面就掐,都不給對方什么好臉色看。 眼見氣氛逐漸升溫,大伯母一見到我們兩個回來了,立馬說道:“松青,你作業寫了嗎,還在這里看什么,趕緊給我回去!” “你也是,何夏言,給我進房間去,你妹也在里面,大人談事情小孩子不要亂聽?!蹦赣H見狀也趕忙說道。 我和何松青無語地對視了一眼,互相告了別,然后我就往房間走去。 一擰開門把手,推開門,發現房間里面空無一人。我還正納悶meimei跑哪去了,隨手將門關上,被躲在門后的meimei嚇了一跳。 “我靠,你要把我嚇死啊,躲在門后面干嘛?” “偷聽唄,一個人在房間里面寫這什么難忘的一天的作文簡直無聊死了?!彼噶酥缸烂嫔铣ㄩ_的作文本對我說。 我也學著她的模樣,蹲下身來,將耳朵貼在門上。老家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怎么樣,所以很輕松的就可以聽到門外的動靜。 “老弟,算是哥求你了,剛才李夕說話是重了些,我也向南玉賠個不是?!?/br> “哥,我也不是不想借,是實在借不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這樣吧,我手頭上只有兩萬,只能借你這么多。明年的這時候還清,可以嗎?” “行吧……”門外傳來大伯妥協的聲音,“呃,還有一件事,李夕的親戚那里開了個雜貨鋪,李夕想著過去幫點忙,做點生意。所以爸這里,我們也不太方便照顧……” “那你這話的意思是把爸一個人扔在這里不管不顧?不是早就約好了嗎?” “你可以把爸接到城市去生活嘛……” “我基本都不在家,南玉要照顧兩個孩子,而且爸如果生活得不習慣怎么辦?” “你們都給我出去,一個個的,都不想養就別養,我還沒老到要求著你們照顧的地步!”樓上傳來爺爺憤怒的咆哮。 緊接著,傳來大伯父親等人解釋的聲音,還有爺爺的罵聲。然后只聽“砰”的一聲,大門被關上了。 “真是造孽啊,我怎么就生了這么兩個兒子……”爺爺在外頭不住的嘆息。 “兩個小家伙,出來吧,爺爺有話對你們說?!?/br> 我和meimei從房間里面走了出來,看著癱坐在沙發上的爺爺,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話比較好。 “你們啊,不管剛才聽見了啥,都不要放在心上,爺爺我啊,會好好的。你們回去后,也不要去問爸爸mama他們。爺爺想告訴你們的是,人啊,大了之后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太多,不能什么事情都用簡單的對錯衡量,也不能讓什么事情都隨自己的心意。爺爺也就是一時生氣,沒事的?!?/br> 雖然不是很懂,但是我和meimei還是連忙點頭,“爺爺,我們知道了。另外,您還是少抽點煙吧,畢竟身體要緊?!睜敔斅牶鬀]說什么,朝著我們笑了笑,然后便領著我們去了后院。 “這月季啊,是你們奶奶最喜歡的花了,她還在的時候,都是她自己親手照顧的,平時連動都不讓我動一下,嘿嘿,寶貝得很呢?!?/br> 如今已經是十月底,天氣開始轉涼,月季花的枝干已經變得枯萎,從原來的綠色變得發黑。爺爺輕輕拿手指一碰,便輕易斷掉了。 他轉身佝僂著背從倉庫里面找出一包種子,輕輕地放到meimei的手上。然后用滿是溝壑的手摸了摸她的頭說:“看你這么喜歡,回去要好好養啊?!?/br> …… 太陽的光芒變得不再刺眼,越來越縹緲,逐漸變得模糊。云層慢慢地變為橘紅色。黃昏已至,我坐在歸程的車上。父親和母親一句話都沒說,而我和meimei亦相顧無言。聽著窗外呼呼拍打著玻璃的風聲,我將頭抵在玻璃上,腦海中回蕩著都是爺爺的話語。 “……人啊,大了之后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太多,不能什么事情都用簡單的對錯衡量,也不能讓什么事情都隨自己的心意……” 車駛進漆黑的隧道里,我瞇起眸子,隧道內的燈光與黑暗不斷交錯蔓延。我似乎看到了爺爺站在家門口,橘黃色的燈光照在他蒼老的臉上,手上捏著一根還在燃燒的香煙,渾濁的眼中像有淚珠在打轉。他挺了挺背,對著我們慢慢地揮手。 花兒會隨著時間流逝而凋零,往昔的一切也會被丟進角落,蒙上灰塵,在不為人知中歸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