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鞭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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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還晏被捆在刑架上,剝去了外袍中衣,只余下一件單薄的淡色里衣。 斑駁的刑臺上過往層層覆蓋的血色已變為濃重的烏黑,即便無數次沖洗也刷不去沖鼻的腥氣。 行刑使捧著刑鞭,恭敬的站在刑臺一旁。 帝王親自執刑,史無前例。外臣于內務司行刑,更是史無前例。 刑鞭甚尋常鞭器更大更重,行刑之人通常是五大三粗的高猛大漢。執鞭久了,也難免力竭體乏。 看著眼前走來的少女帝王,嬌小的身軀細嫩的體膚,哪里受得住執刑之勞? 行刑使雙手捧舉著刑鞭,躬著身,頭垂得很低,萬萬不敢直面天顏。 身前的少女帝王毫無猶豫的握起刑鞭。她的聲音淡漠無情,流落到行刑使耳朵里猶如結著冰渣子: “曾經近身皇衛魏護使在此受刑時,承了多少鞭?” 近身皇衛魏執。 行刑使記得那人。 生生挨了六十二鞭一聲不吭,洗鞭水里還摻了鹽。被架走時都不見人形了。 “回陛下,當年,魏護使承了六十二鞭?!?/br> 看了看被捆架在刑架上的江還晏,行刑使咽了口唾沫。江家于后宮內殿安插了眼線無數,他倒也不敢將鞭上浸了鹽水這茬坦明而出,讓江小公子枉遭了罪難。 “好?!?/br> 小滿走到江還晏身前,扣緊了手中的鞭柄,凜然詢聲: “護主不周,二十鞭。妄議帝側,四十鞭。這兩條罪處,江大人可有異議?” 江還晏邪眸低垂,小滿看不明他此時的神情。他不似悲,不似怒,就如一具失魂的空殼,抽離去了神魂命息。 “不說話是吧,那我便打到你開口為止!” 唰—— 毫無預兆的第一鞭打在江還晏的胸膛。 微開的領口里,皮膚上漸漸顯現出一道紅色的印痕。 她的力度還是不夠大,衣衫未破,膚上也不見血光,連江還晏的面色都未有起伏。 小滿高舉著刑鞭,持著全力,狠狠笞下。 一鞭——兩鞭——三鞭—— 終于,他淡色的衣衫微微透出血色,慢慢散染開來。 可按這樣的力度,她難以堅持整整六十鞭。不過幾鞭,她已經深感力窮,手腕也酸痛不已。 見她停歇,江還晏神動。 他的目光落在她不住扭轉舒緩著的腕間,與持著鞭微顫的手。 久久不語的他終于開口說道: “行刑使。給陛下換柄輕便趁手的鞭器?!?/br> 行刑使躬著身,一邊看著刑架上的江還晏,一邊又看看正當氣頭的小滿。 這刑鞭著實難難持,換柄輕便的,不勞身陛下,也能讓江家的大人少吃些苦頭。如此想著,行刑使退身就要去換刑具。 “就換鉤水鞭吧?!?/br> 江還晏此話一出,行刑使瞪大了雙眼。 鉤水鞭確是最無費力的鞭器,但—— 聞言,小滿怒斥道: “江還晏!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唰—— 這一鞭落在江還晏的臉上。 泛紅的血印漸漸凝著紅珠,一一滾落。 他顫抖的嘆息攜著分笑意。 好似自嘲。 俊美臉龐上的刺眼血痕灼得小滿有些不忍直視,她偏扯著目光壓抑著令自己反感的幾分踟躕,憤恨言道: “江還晏,我曾經還對你留有一絲惻隱,從今往后我絕不會對你再有半分心軟!” 行刑使捧著一把駭人的銀鞭前來。 這是小滿第一次所見名為鉤水鞭的刑器。那是一把銀鏈長鞭,鞭子雖極細,但每一節都環著一圈倒刺銀鉤,密密麻麻。若笞在人身上,定會勾翻一道深深的血rou模糊的皮rou,鮮血四濺。 相比于刑鞭,鉤水鞭更為殘忍。 小滿本以為江還晏意為保身。眼下所見,他竟提出了更痛苦的酷刑? 惑人邪眸輕挑,他并無畏懼之色,勾唇笑道: “陛下若對我不再有一絲惻隱,那可定不要手下留情?!?/br> 事已至此,他還出言激她。 小滿一把奪過鉤水鞭—— 過于輕盈的持重讓她一時間無法把控力度,這一鞭下去,鞭勾深深嵌入他的皮rou深處,再狠狠抽出,帶出rou沫血水飛濺。 江還晏鼻息深重而急促,他緊攥著手,咬牙忍痛。 銀鞭上還帶著他的血rou。 他身上那道鞭痕此時如泉般涌著血,將淡色的里衣頃刻染紅。 見此情形,從未傷過人的小滿手中發軟。 方才的惱怒被猙獰的血色掩蓋。 怯意閃爍,卻又生生被自己摁滅。 鉤水鞭輕執一揚,根本不耗費多余氣力,血口子便瞬間綻裂。這與用刀斧劈在他身上并無兩樣,只是勾帶出更多的血rou,傷口更重。 小滿早已不知揮甩了多少下,她麻木于反復的動作。 直至綻開的濃稠猩紅滴落在她的臉上,猶如guntang的炎液灼穿了她的皮膚,讓她片刻清醒。 凸鼓的血管陣陣跳動,汗水浸入血口刺骨鉆心。 淡色的里衣被赤紅侵蝕,已然看不清原本的顏色,順流而下的血液灘了一地,江還晏面色蒼白,只有一雙邪眸充著血色。 驚恐灌滿意識。 她忽而放落了手中鞭器。 執鞭的手心濕稠粘膩,手中,皆是鞭器順流下還帶著溫熱的血水。 她望著自己的手出神。她從未傷過人,她連活物都不敢傷及。 她驚恐于眼前血淋淋的人,更驚恐于自己親手所施的暴行。 即便如此。 她并不后悔。 這是她對江家的警告。 每一鞭都是她所劃的決絕。 她不是任人擺布的傀儡,以前不是,將來更不可能會是。 他壓抑著劇烈的咳喘,牽動著渾身傷口的疼痛讓他一陣痙攣。平息著痛楚,他無力的啟唇: “解氣了嗎?!?/br> 她走近泡在血水里奄奄一息的男人,腥濃涌入她的鼻腔,讓她心頭一顫。 一身傲骨的雄鷹,此時如折斷了雙翼,從云端墜落深谷,跌得頭破血流,粉身碎骨。 “這是你罪有應得,是你該受的?!?/br> 她唇齒間溢出的每一個字都刻意的裹上了一股狠勁。 江還晏想從她的言語間,她的目光中,尋出一點點,哪怕閃瞬間即逝的不忍??伤谏w得太過于完美無瑕,尋不出分毫錯漏。 同樣的位置,不同的兩個人。 她曾噙著淚憂心另一人的傷痛。 卻寒著意對他說:你罪有應得。 江還晏咳喘不斷,忽然垂首,從口中涌出鮮血,落地四濺。 不能再繼續下去,他恐有性命之憂。 她意于懲戒,并不能害他喪命: “來人!給他松綁……傳醫官!” 宮衛松解下江還晏捆束的繩結,他無力一傾,險些撲倒在地。 他單膝半跪,一手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迫使自己挺立起身。 “還差十鞭……陛下不打了?” 他牽著虛弱的氣息,抬首望向她: “你心軟了?” “你就那么想死?!” 小滿揚起滿布血漬的手,本想打下的一巴掌遲遲未落,近在他臉旁。 惑人的邪眸直視著她,血絲交錯,微波翻瀾。 她若陷入血海之中,被他的雙臂緊擁禁錮,一寸一寸拖拽沉溺。 揮袖收手之間,她不再看他。 仿若逃避一般,她轉身離開了腥氣彌漫的刑場。 沖出了內務司的剎那間,她大口的喘息著,緊繃的神經發著顫,渾身寒意襲來。 她強忍著本能的恐懼完成著這場洗禮。 這并不單單是一場泄憤。 每一鞭打在江還晏的身上,同時也笞裂了她身上陳舊的繭蛹。裂痕下的新身暴露在空氣之中,讓她惶恐,讓她顫栗。 直至,眼前出現那衣冠端雅的男子。 懸著的心猶如安然落在了軟羽之上。 “師央……” 故作的堅韌傾然而逝,她已無力偽裝: “師央,我……我傷人了。我差一點,就把人殺了……我連活物都不敢傷,我竟然傷了人……” 她并沒有哭,就像與他保證的那樣。只是延遲的恐慌讓她瑟瑟發抖,只對一人卸下了堅硬的殼。 驅散腥氣的是他走近時帶來的清雅淡香。 師央抬手,用貼己的巾帕,仔細的擦拭著她臉頰上的殘血。 “身處高位者,手上難免沾上血色。殺伐并不全是暴戾,有時候只是一種自保的手段。陛下在自保,無錯?!?/br>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話語如風過浮耳。指尖的溫度讓她歸于平靜,他總能輕而易舉的讓她安心。 “我曾相信他與江廉不同……我為他開脫,我心存或許。我以為他并不知曉江廉所做的一切,也從未參與其中。就因為他屢屢幫我,所以我對他存了一份堅持。我試圖為他加身好人的稱謂,他卻與壞人一派成謀。我看不懂……” 小滿無助的凝向眼前的男人: “師央,你曾告訴我。我不應用好與壞去判斷一個人,人會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而摒棄好與壞的界定。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與江廉有著共同的目的。但又并非完全相同?!?/br> 他將她臉上的血漬擦凈,捧起了她的手,攤開了遍是深紅的掌心。 他執著巾帕,輕柔的反復摩擦著她掌心早已凝結的血污,徐徐聲又起: “無文書,無審理。將朝堂重臣處以私刑,這事非同小可。若是其他人,陛下這么做難免落人口實??山€晏,會力保陛下清名?!?/br> 此時,內務司內走來幾名宮衛,為首者恭敬捧上一本文折。 師央將文折攤開,遞在了小滿身前。 這是一本請罪書。 其中所述是江還晏自愿請罪甘愿求罰。零星血跡沾染,字跡剛毅卻帶著斷觸。 落尾處,血色的指印濃烈刺眼。 “為什么……” 他若與江廉相同。 借此案做文章,便能削她帝王權。 但又并非完全相同…… 他為何會多此一舉只為保她清名?! “因為,他對您有了不該有的心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