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 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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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柔軟,清甜可口。仿佛真是一顆等待人品嘗的櫻桃。 他不自覺舔了舔唇,仿佛還能回憶起來。 “三皇妹倒是很怡然自得嘛?!敝x明崢雙手環抱,聲音夾雜著些許笑意。 ……又開始陰陽怪氣她了。 臨春趕緊掀開毯子,翻身下來。 下榻時,她又是一怔。 她躺下時,脫了鞋么? 她怎么記得,自己好像沒脫鞋?難不成是睡夢中不知不覺蹬掉了? 這猜測不是沒有可能,畢竟方才那個夢便很激烈。 臨春都在尋自己的原因,根本不曾想到這殿中的另一人身上。 她將鞋子重新穿好,低著頭在謝明崢身邊站定,像一只小鵪鶉似的。銀燈照著她那截嫩藕一般的脖子籠了層朦朧的暖色,與白日里看見的時候有所不同,她睡得太熟,發髻有些歪了,有幾縷青絲散開,貼在她雪白的后頸上,無端地生出幾分嫵媚。 臨春對自己的怡然自得無法辯駁,她吃飽喝足之后便有些犯困,困在這里又無事可做,自然而然睡著了。以她如今的處境和身份,這樣安閑舒適的確不太合適。 所以臨春心虛地把頭垂著,垂得低低的,一副認錯的態度。 謝明崢看著她后頸那幾縷發絲,慢慢移開視線,問了聲:“餓了么?” 臨春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他這意思,難道是要留自己用晚膳? 她這一覺睡了兩個時辰,這會兒肚子又空了,自然餓了。臨春有一瞬想點頭,可隨即想到,與謝明崢待在一處,吃東西定然不香,于是又搖了搖頭。 “四皇兄,我回去自己吃些就好?!?/br> 而后聽見謝明崢反問:“回去?回哪里去?” 臨春瞪大雙眼,被他問住了。 對哦,她回哪里去?她如今可不是身份尊貴的三公主了,自然不可能再回摘星宮住。那她又能回哪里去呢? 她看向謝明崢,討好地問:“那四皇兄,打算將我安置在何處。畢竟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該休息了?!?/br> 她想趕緊跑路。 面對臨春一雙無辜的眼睛,謝明崢唇角微勾,吐出一句十分無情的話:“三皇妹想去哪兒?” 臨春默然片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地問:“……我能選嗎?” “不能,?!敝x明崢拒絕得堅決。 “……”臨春一時無言。 既然不讓她選,那干嘛還要問她一句? 哦,對,又是為了陰陽怪氣地嘲諷她。 臨春撇嘴,垂下腦袋,悶聲開口:“任憑四皇兄安排?!?/br> 豈料謝明崢指了指直接身側:“三皇妹如今可是知曉了我的重要秘密,我怎么能放心讓三皇妹離我太遠呢?所以,三皇妹,就留在我身邊伺候?!?/br> 臨春聞言瞪大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謝明崢。她有些心虛,因為她的確想過,趁謝明崢不注意時,偷偷跑掉。 她一副震驚不已的模樣,謝明崢悠然開口:“瞧著,三皇妹似乎不大愿意?也是,三皇妹一向身份尊貴,嬌生慣養,怎么會愿意做這端茶倒水的活呢?” 他分明字字句句說得風輕云淡,但臨春愣是聽出了弦外之音。若是她不答應,那便是小命不保。 不就是端茶倒水么? 臨春咬咬牙,應下了。 “我愿意!” 謝明崢唇角的弧度更大:“那便好。既然如此,我餓了,便請三皇妹伺候我用膳吧?!?/br> 他發了話,臨春哪里敢搖頭,連連點頭。 宮人們將桌子搬上來,很快菜也上齊,而后謝明崢便叫他們退下了。 只剩臨春在。 臨春看著那桌上的菜,都是她喜歡的,不由得被勾起了饞蟲。從前她對這些吃食還不甚在意,可被關在那里那些日子,她什么都吃不上,便想念這些吃食得緊。 謝明崢沒有動作,道了聲:“你先試試有沒有毒?!?/br> 臨春覺得他這要求有些無理,宮中的御廚,難不成還有人給他下毒? 不過也不好說,畢竟這些日子,幾位皇子爭奪皇位,使出了各種招數。如今雖是謝明崢贏了,但那幾位皇子難免也有別的勢力藏在暗中,好像還真有可能給謝明崢下毒。 但是試毒用銀針不就行了么?怎么還叫她試? 臨春腹誹著,取過另一雙筷子,夾了口菜。她看著那散發著香味的菜,心里忽然也有些慌。若這菜里真有毒,該怎么辦? 謝明崢覷了她一眼,臨春只好閉著眼將東西送進口中。 嗯,很美味。 好像沒毒。 她睜開眼,松了口氣,而后諂媚地看向謝明崢:“我試過了,沒有毒,你安心用吧?!?/br> 謝明崢挑眉,指了指另外幾道菜,示意她一一試過。臨春乖巧照做,一桌子菜,一道一口,也吃了不少,倒沒那么餓了。 她正欲擱下玉箸,又聽謝明崢道:“還有米飯?!?/br> 還真謹慎。臨春無言。 她夾起一小塊米飯,送進嘴中。有菜有飯,心滿意足。 臨春一向是息怒皆寫在臉上的人,藏不住心事,譬如此刻,她露出些欣喜的神色,被謝明崢盡收眼底。謝明崢眸色微柔,拿起玉箸,開始用膳。 臨春退到一旁,肚子里有東西,便沒那么饞了。她站著站著,忽然意識到什么,等等,謝明崢是不是拿錯了她用的筷子? 她張了張嘴,想說話,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已經都吃了幾口了,倘若此時告訴他,反而會讓他惱羞成怒吧?畢竟……就像吃櫻桃時,最可怕的不是在櫻桃里吃到一條蟲子,而是半條。 有時候不明真相,或許更好些。 謝明崢吃得很快,他口腹之欲并不重,肚子填飽了即可。他命人將東西撤下去,目光又落在臨春身上。 臨春頓時如臨大敵,聽見謝明崢問:“一個下午過去,三皇妹可想好有什么法子能醫治我的病么?” 臨春一哽,有些結巴道:“……現在就要開始想么?是不是有點為難人?” 謝明崢:“嗯?” 臨春馬上改口:“我想了,我真想了?!?/br> 就是還沒想到。 她咬著下唇,不知道說什么,好半晌,軟糯的嗓音自丹唇中飄出:“我能先問問,四皇兄你這病……是天生即有,還是……因為什么意外……” 第7章 因果 她問得很小心翼翼,生怕惹惱了謝明崢,畢竟此事事關男人尊嚴,而男人一向好面子??纱耸驴偟脝柷宄?,想來天生隱疾,與后天隱疾,該有不同的應對之法。盡管臨春并不懂岐黃之術,但用腦瓜子想想,一件東西壞了二十幾年,與壞了幾年,定然是壞了幾年要好修得多。 臨春眼神飄忽,似雪香腮漸漸沁出些不自然的粉紅,便如那三月的桃花,說罷更是輕輕咳嗽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臨春今歲十七,還未出嫁,因恒成帝喜愛她,想多留她兩年。今年開年時,恒成帝與高貴妃商議過臨春的婚事,挑了幾家郎君,問臨春意見。那些郎君都是玉京中頂好的,臨春也與他們試著相看過,可一個也未曾瞧上,婚事便又擱置了下來。 她于情感之事上還是一張白紙,提起這種令人羞臊的事,自然不敢看謝明崢的臉。 好一會兒,臨春才聽見謝明崢的聲音:“算是意外吧?!?/br> 臨春唔了聲,心里猜測,他恐怕是在戰場上受了什么傷,才導致得了這病吧,畢竟戰場上刀劍不長眼。 她思緒扯遠了,趕緊拉回來,小聲追問道:“那……是因何意外呢?這可否告知?” 她問罷,謝明崢眸中墨色忽然翻涌,唇角噙著一抹笑。 臨春被他看得莫名,而后聽他輕啟唇道:“說起來,此事與三皇妹脫不了干系?!?/br> 臨春眨了眨眼,這事兒怎么還與她有什么關系? 謝明崢用手中茶杯蓋輕輕撇去杯中浮沫,緩緩開口:“這場意外,便是三年前,我與三皇妹初次見面時,沖撞了三皇妹,三皇妹便命人抽我鞭子?;厝ブ?,我便得了這病,如今算來,已有三年。既然是三皇妹種的因,我如今叫三皇妹來解決,也算有始有終,是不是?” 臨春聽到這里,已經身子僵住。 她還以為是謝明崢在戰場上受了傷,才致不舉,沒想到竟是與自己有關。 可她當時雖說抽了他鞭子,也沒多重的傷啊,怎么會導致這么嚴重的后果呢?謝明崢該不會是故意把鍋扣在她頭上吧? 臨春幽怨地長嘆了聲,心中更后悔當年招惹了謝明崢。 她欲哭無淚,他的病原來是她造成的,原來她不止折辱了他的面子,還折辱了他的男性尊嚴。這事兒恐怕是怎么都過不去了。臨春只覺得自己像是一朵在暴風雨中的小花朵,馬上就要承受不住暴風雨的摧殘了,命危矣。 謝明崢看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小臉耷拉著,問道:“三皇妹在想什么?” 臨春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聽見謝明崢問,下意識就回答了心里話:“在想當年我不該招惹你?!?/br> 話音落地,她陡然回神。 對上謝明崢一張似笑非笑的臉:“晚了?!?/br> 臨春自然也知道晚了,只好更垂頭喪氣,想起什么,保證道:“四皇兄放心,我一定會努力想辦法治好你的病的!” 事情已經發生,后悔也來不及,但得表表忠心。 謝明崢頷首,又聽臨春說:“但今日天色已晚,四皇兄也知道,我這人不大聰明,本來也不怎么聰明,這會兒腦子就更不好使了。不如一切都明天再說,想必四皇兄今日也累了,是不是,不如就早些沐浴安寢?!?/br> 謝明崢點了點頭,對她的提議表示十分贊同:“今日忙活了一整天,的確有些累了?!?/br> 臨春手指不由攥緊,趁熱打鐵道:“那四皇兄休息,我先退下了?!?/br> 說罷便要跑。 又被謝明崢叫?。骸罢咀??!?/br> 臨春停住腳步,聽他吩咐。 謝明崢道:“如今你既是我的婢女,我沐浴你不該伺候在側么?” 臨春瞪大眼,再次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