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京華 第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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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喜歡海棠,我也不會養……生怕養死了,”老伯指著書房里的一盆盆海棠說完,就念叨著說,“家里好久沒人回來了,我也沒吃的給小娃娃啊……啊,對,上個月將軍讓人從廣西送過來柑橘,還有的,我去拿。山地養出來的柑橘,甜得很?!?/br> 何未把斯年放到地板上,被書架上的幾張照片吸引。 她拿起一張謝騖清穿著最舊式軍裝的照片,看上去,該是他初被叫少將軍的時候,也就是十七八的樣貌。何未初次見少年的謝騖清,從這張舊照片里能感受到眸光是亮的。 只是隨年歲漸長,歷經幾次生死,元氣大傷,眼皮褶子深了,眼窩也深了,眼睛里原來灼人的光被歲月蓋住、藏住了。 斯年到陌生地方害怕,兩只手臂環住她的大腿,仰頭看她。 她蹲下身子,指著照片里那個穿著長軍靴和立領軍裝的男人,對斯年說:“這是小姑父?!?/br> 斯年一雙大眼睛盯著那照片。 這是爸爸。 斯年如此想,看得更仔細了。 第38章 思鄉亦念卿(2) 廣東全境統一時,奉系成為當權軍閥。 奉系軍閥因戰事失利,曾求助于日本人,其后,日本關東軍增兵奉天,助奉系打了勝仗。這一事被京城報業揭露,引起軒然大波。 同年,《京報》主編和《社會日報》主編先后被奉系軍閥執行槍決。 《京報》???,那個記者來找何未。 兩人聊到邵主編在刑場上,對監刑人抱拳說了句“諸位免送”,言罷大笑赴死。 說著說著,記者便紅了眼。她聽得更是難過。 “二小姐,”記者胡盛秋對她說,“這次我們沒法合作了?!?/br> 她這一年想做收音機和無線電業務,苦于市場打不開,想找《京報》合作開一個電臺,每天用無線電播報新聞,先試著培養市場。 她為此還擬定了播報內容,上午就是貨幣兌換消息,晚上新聞,再晚就放放留聲機…… 如今報紙???,只能暫時擱置了。 “來我這里吧,”何未對他說,“幫我做電臺?!?/br> 她接著道:“強國之途千千萬,實業也是一條路?,F在市面上都是洋機,若有一天洋人不賣給我們,就會變得很被動。如果我們能生產自己的,就不怕了?!?/br> 等發展起來,家家戶戶都會有。 “不過至少要十年,你才能見到行業繁盛,”她認真說,“這棵樹要耐心種?!?/br> 她看中胡盛秋做記者的眼界,來拓展新行業。 而對胡盛秋來說,這是另一個世界,他從沒往這方面想過。 “回去考慮兩日,再給我答復?!彼f。 兩日后,胡盛秋再到何二府,下了決心,投身實業。 當夜,她得到一個好消息,北伐開始了。 均姜見她整夜高興地撐著下巴看斯年練字,等斯年睡了,將那一張張晾干的白宣紙收到箱子里時仍是笑容滿面的,自是為她開心。均姜素來穩重不多話,難得問了句始終不明白的:“為什么我們家不南下?” 她笑:“我一直做內陸航運,正是做著南移的打算?!?/br> 這幾年忙忙碌碌都是為了南移。 強龍不壓地頭蛇,做生意也是如此。何家航運再大,往南去搶人家的飯碗都是令人不齒的,也是極其危險的。她不想讓人覺得自己在無限擴大,搶占市場,于是這兩年都與人示好,將北方和海外航路同人分享,換了南方的人脈資源。 “不過很難徹底走,”她苦笑,“做生意的,尤其是做出大產業的,極難挪地方。不光我們家,任何一個省都不會放走當地的稅收大戶。這不是搬家那么簡單?!?/br> 但她想至少選一個折中的城市,發展輕工業產業。 比方說,南京。 *** 北伐軍進入武漢。 南方來的人帶了個竹藤方盒到北京辦事處。方盒子里裝著景泰藍色茶葉鐵罐,罐內有木塞子,拔|出|來,竟是滿滿的干桂花。還有一張字條: 桂樹成林,是為桂林。 她聞著桂花香,猜這是謝騖清從桂林一路帶到武漢的。 這人真是浪漫,他浴血奮戰,入了武漢城,該是收禮的人才對。卻千里迢迢地準備了禮物,送到了她的案前。 北伐勢如破竹,不到十個月,已經從武漢到了江浙,很快進了上海、南京。 一封從南方發出的電報幾乎同時到了天津九叔家,內容極短:金陵四月槐香盛,盼一會。 這正是她想做的。 因怕路上有危險,何未決定不帶斯年南下。斯年難過了一夜,極認真地寫了一幅“河清海晏,時和歲豐”,一點點卷好,裝入硬紙筒,要她送給從未見過、卻早就刻在心里的爸爸。 何未帶著這小禮物,在四月上旬的尾巴到了金陵。 一下火車,她便見到謝二小姐的秘書。 “何二小姐初到南京城?” “過去來過,不過是走水路,先到上海,再來這里,沒坐火車?!彼f。 她看著火車站外的拱形雨廊,真是漂亮。 汽車載她到了頤和路的一幢小樓內。 書房里等著的并非小樓的主人謝二小姐,而是謝騖清的大姐。大小姐剛送走客人,聽秘書說何未到了,說,要去洗把臉,好好梳洗一番再出來,搞得她也緊張了。 書房門外傳來高跟鞋的腳步聲。何未立刻禮貌起身,只見穿著素色長袖旗袍的謝家大小姐端著秘書剛沖的茶,親自端進來了。 “快坐下,”謝家大小姐初見她,便說,“我去戴眼鏡,方才忘在書房這里了?!?/br> 謝大小姐將茶盤擱下,從一本書上拿起玳瑁邊框的眼鏡,戴上,回過身來,笑吟吟瞧著何未:“聽你名字太久了,不自覺就忘了這是第一次見?!?/br> 謝家大小姐年紀不小了,但一雙丹鳳眼里神采不減。若說謝騖清同她有何處相似,應該就是這雙眼睛了,同樣的眼角上揚,同樣的眸光幽深。 兩人對視。 何未年紀小了她一半,雖說是平輩,卻像見長輩一般。 謝家大小姐伸出手臂,主動上前,擁住她:“這樣就好,不要緊張?!?/br> 一個擁抱,沖散了不熟悉和拘束。 謝家大小姐從心里早把她當自家人,很快說到北伐,沒兩句便停下了。 “不說公務了,先說你和清哥兒,”謝大小姐笑道,“他從武漢過來的,已在路上了。我這個弟弟的行程一貫保密,連我都不清楚。耐心等兩日?!?/br> 謝大小姐似怕她等不及,又道:“至多兩日就到,他也是迫不及待要見你?!?/br> 何未笑著輕點頭。 “這一回,你們兩個仔細商量一下,別再等著彼此了。革命夫妻分居兩地是常有的,日子該過還是要過,看我三妹不就是?我和她都是和先生陰陽相隔,回想過去,常后悔沒早結婚?!?/br> 大小姐怕她跟著難過,解釋說:“都過去了,怕你們遺憾,才提到這個?!?/br> 她輕點頭:“來前,我二叔也松了口,如此說過?!?/br> “那就好?!贝笮〗愀吲d起來。 不知怎地,她一見謝家人就倍感親切,像遇到了真正的家人。 細想起來,她和謝騖清真是彼此等了很久。他已經三十二歲了。 大小姐見了她之后,便離開了南京。 她由謝二小姐的秘書陪著,留在小樓等謝騖清。 那位秘書問她是否要逛逛南京,她笑著道,不急,須先處理生意上的事。 上個月,胡盛秋已經到了南京,一直呆在剛收購的小制造廠里。這個制造廠是為無線電收音機做準備的,現階段在生產小零件,諸如接線板和生產線圈這種。她計劃三年內要生產變壓器和電容器,從元器件開始,一點點做起來。 翌日傍晚,胡盛秋和兩個工程師帶著機芯結構圖,興奮到小樓,在一樓會客的書房里展開給她看。 因天黑的早,她剛開了電燈。燈突然就滅了。 一室黑暗里,大家全愣了。 外頭路燈亮著,胡盛秋打開窗戶,見路對面和隔壁的公寓樓全亮著燈。 “怕是家里的電路問題?!睆S里的工程師說。 胡盛秋忽然關上窗,臉色有些變了:“怕有麻煩了?!?/br> 外頭有陌生的、穿黑西裝的十幾個人等在門口,還有軍用汽車。胡盛秋多年來一直在和軍閥勢力周旋,對這種事敏感得很。 公寓里的管家點了油燈,剛到客廳,大門已直接被人推開了。 何未出了書房,看到十幾個人影子快步走入,為首的人認出她:“這位可是何二小姐?” 胡盛秋遇到這類事格外鎮定,帶著微笑搶先問:“諸位可知道,此處是私宅?” “當然,”對方在黑暗里說,“金陵有大變動,我們擔心何二小姐的安危,特地過來,接二小姐去一個更安全地方?!?/br> 二小姐的秘書循聲趕到客廳。 秘書上前,說:“這是我們家小姐的客人——” 說話的男人也上前,亮出了一把槍。 那秘書沒料到竟能發生這種事,怕傷到何未,不敢妄動。 “無論誰要見我,”何未看著亮出槍的男人,“都請不要傷害這里的人。尤其是我工廠里的工程師們,還有這些看房子的人?!?/br> 她先把胡盛秋歸到工程師里,再把秘書歸到看房子的人里,故意弱化了他們的身份。 這兩個人只要不被一起帶走,就能很快傳出去消息。 對方沒多說,側過身,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何未讓胡盛秋去拿大衣,她穿上,跟著他們走了。 她跟那位黑衣先生下樓,慶幸沒過多糾纏,來人是窗口能看到的兩三倍,根本不是小樓里邊幾個人可以應付的。 對方還算客氣,把她帶到秦淮河旁的一個民宅,留了兩個人在屋子里守著,便都撤出去了。來時,何未見車兜了幾圈進這里,就想,如此多的民宅,水上如此熱鬧,她被關在這一間小屋子里,像碎石被投入大海,就算有人想找她,一時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