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京華 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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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出了什么事? 因為何家,還是因為謝家? 何家哪怕有敵人,也不會在金陵有如此大勢力。若是謝家……如今這里是北伐軍的地方,謝家該是最安全的。 屋子里留下兩個看守的人,寸步不離。 她坐在一個老式的布沙發里,想了數個小時,毫無頭緒。 凌晨五點多。 何未整夜未眠,正是頭疼欲裂,被開門聲驚醒。 她一抬眼,竟見到了一個久違的人,孫維先。 ……那個和談失敗后,在南下途中消失的將軍。 孫維先和另一個陌生男人走入,他們讓看守的人出去。對方一看就是孫維先的平級,也是高級將領,只不過兩人都沒沒穿軍裝。 孫維先走到她面前:“二小姐?!?/br> 她想起身,孫維先比了個手勢,讓她不要動。 他拉了椅子,面對著何未落座,是要鄭重談話的姿態。而另一個人則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更像監看他們談話。 “我們是尊重何二小姐這種民族實業家的,”孫維先開局先表態,“同時也希望何二小姐能配合我們,找到謝騖清?!?/br> 她愣住,消化著他的話:“我不太明白你說的?!?/br> 孫維先凝視著她:“二小姐此次南下,恐怕不止為做生意,而是想和謝騖清見一面?” 何未沒否認:“是有這個打算?!?/br> 她接著道:“不過前日見了他jiejie,說他恐怕來不及到南京?!?/br> 孫維先沉默數秒,提醒她:“二小姐還是說真話得好?!?/br> 她沒說話。孫維先和她對視著。 門口的中年男人突然起身,打斷他們:“何二小姐既不愿配合,便再等幾日。等塵埃落定,我們再談?!?/br> 兩人很快走了。 她像深處迷霧里,不知前路,不見后路,在一個異鄉的小屋子里,無休止等著。這間屋子并不正對河道,白日異常安靜。夜里,秦淮河的胡琴聲和石油汽燈的光讓她愈加焦躁。 他們沒給她斷吃食,只是看守的人從不交談,不給她任何有用的信息。 隔日深夜,孫維先和那個軍官再來,這一回換了那位軍官和她談。 “如今大局已定,我就不妨直說了,”那個男人道,“這幾天上海和廣州死了不少人。不論是北伐軍、黃埔軍校,還是社會上的人,這次我們絕不會手軟,勢必要從內到外,清除一切和共產主義有關的人?!?/br> 他說完,又道:“謝家是什么背景,二小姐就算不完全清楚,也該了解過。你是生意人,該明白大形勢下,誰都逃不過去?!?/br> 何未和那男人對視著,已經完全說不出話。 北伐剛打到一半,并肩作戰的人突然就調轉槍口?直接屠殺? 那里邊有曾一起在黃埔的同學,對他們傾囊相授的教官,還有一起北伐的戰友…… 男人靜下來,眼帶威懾地盯著何未。而孫維先始終沉默,一言不發。 何未覺得嗓子一瞬都有血腥氣,強壓著。 良久后,她終于開口:“這位先生,就算你說的全是真的……你想沒想過,若真到了如此危急的時候,謝騖清還會來見我嗎?” 她坦然看著那個男人:“我和他兩年沒見了,這次南下確實抱著再續前緣的想法。不過謝騖清有過多少女人你們最清楚。他對我上心,這不假,可我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女朋友,只是一段前緣。他絕不可能為了我自投羅網,更不可能為了我死?!?/br> 她最后道:“你們當然可以扣住我,但我想提醒兩位先生,你們扣著的人不是個無名無姓的女孩子,何家也不是小戶人家。你們將我扣得越久,麻煩越多?!?/br> 那個男人沉默著,瞧了她一會兒,竟笑了起來:“都說石榴裙下命難逃,鄙人倒想試試,那位謝家的風流公子究竟是薄情的那個,還是情深的那個?!?/br> 那人離開座椅。 孫維先瞧了她一眼,似是有意而為。何未拿不準孫維先是友是敵,但想從他眼睛里看到一絲希望——她希望眼下的形勢并沒有如此糟糕,那個男人只是危言聳聽…… 孫維先像懂她在求證什么,輕搖了搖頭。 這一次的形勢前所未有,只會比她所聽到的更糟糕。 何未突然害怕了。 見門在面前被關上。 *** 在浦口火車站,林驍紅著眼,凝著謝騖清。 該說的都說完了。 從得知何未被扣,謝騖清所做的都是在交接和善后。他對部下沒什么可解釋的,這是他的家事。唯獨對林驍這個追隨多年的似家人似弟弟的副官,他說了心里話:倘若現在正是兩軍對陣,有人拿何未要挾,他不會退兵。戰場上的謝騖清不是他自己,而肩負著數萬將士的性命。真有那日,他只能讓何未先走一步,那一仗打完,他自會安排好后事,下去見她。 但現在不是在戰場上,謝騖清只擔負自己這一條命,換何未沒什么可猶豫的。 那晚,林驍等人在人群里隱藏著,目送謝騖清走過那一條行人寥寥的拱形雨廊。謝騖清一出現,雨廊那頭等著的一群人就拔槍圍了上來。 他在無數槍口下,上了一輛軍用汽車。 車內,孫維先等關了車門,問,還有什么是最后想做的? 謝騖清默了會兒,說,讓我看看她。 第39章 思鄉亦念卿(3) 這晚約九點左右,看守的人進來,為她打開窗戶的金色鎖栓。 那人說,孫將軍讓二小姐透口氣,看看秦淮河。她不知孫維先是何用意,走到窗口。 這里能望見巷子一邊盡頭通到秦淮河畔。遠處,有歌女在船艙前,借著金色石油汽燈的刺眼光亮,在高聲問,問臨近岸邊、畫舫和木船里的人要不要點首歌。 忽然有汽車引擎聲響。何未望向巷子另一端,沒看到車。 可能是路過的人。 那晚后,再沒有人來問過話。 隔了幾日,她能感覺到看管沒先前那么嚴了。 這天,南京下了暴雨。 她看到被雨打落的槐花,滿地的白。 門外有人開了鎖,她緊忙轉身,看到進來的是身著灰西裝的召應恪。 有陌生人說:召先生先帶人走。如今各省都亂著,此地不宜久留。 召應恪拿了她的大衣,帶她出了屋子。 她因隨時想找逃走的機會,從沒脫下高跟鞋,此刻腳腫脹著,像踩著刀片在走路。但她沒慢半分,直到坐上召應恪的黑色轎車。 “我們現在去坐火車。奉系軍閥借上海廣州的事,正在北京大肆抓捕黨員,先不能回北京,去天津,”召應恪低聲說,把大衣蓋在她腿上,“你腳怎么了?他們有動手嗎?” “誰讓你來的?我二叔?”她顧不上答,急問,“謝家怎么樣了?謝騖清有消息嗎?” 召應恪默了片刻,低聲說:“謝家大小姐下落不明,三小姐因拒捕被當場擊斃,對外說是誤傷致死。謝二小姐在租界閉門不出。謝騖清……沒有消息?!?/br> 她如被黑暗里伸出的五指攥住了心臟,愣在那兒,竟發不出聲音。 …… 她聽到自己問:“你能不能想辦法……幫我打聽他的下落?” 不見到謝騖清,她如何走。 “你我在這里的能力都有限。九先生想過許多辦法,但這次他們真是動用了所有關系追捕和中|共有關的人,從青幫到租界,都在配合他們。他們這次對自己人也不會手軟,凡是維護國共合作的,都要被追捕,你忘了廖仲愷先生是如何死的了?” 他就是因為堅持國共合作,被國民黨內的人暗殺的。 召應恪低聲說:“總會有消息的。如今最重要的是北上,你留在這里,除了成為要挾他的軟肋,沒有一絲幫助?!?/br> 他最后道:“這次,是前所未有的屠殺?!?/br> 之后的一切,正如召應恪所說的那樣,是前所未有的屠殺。 這一年的四月對共產主義者和革命者來說是一個染了血的月份。 在南面,北伐剛到一半,矛頭就調轉向內,一個月內,上海犧牲數百,廣東更達兩千人,被抓捕者不計其數。 而在北面,奉系軍閥在四月底,下令殺害了包括李大釗先生在內的數十人。 這一年這一個月,南北竟在此事上達成了前所未有的血腥“統一”。 四月只是一個開始。 其后在數省,屠殺愈演愈烈。僅長沙一地就犧牲上萬。 其后,更是提出了“寧可錯殺三千,不能放過一人”。 …… 去年七月,正是北伐誓師時。 轉眼一年七月,血流成河的卻是一個個曾站在誓師隊伍里的革命者們。 *** 那天在浦口火車站,她和召應恪被扣下盤問。 召應恪在軍閥各派系當中周旋多年,本來就是借著一個軍閥的面子南下的,此刻,卻被擋在火車站外。兩方僵持著,召應恪雖神色不快,但不好翻臉,離開金陵最要緊。 雨越下越大,拱形雨廊靠外的地面被雨潲濕了。 一輛車用汽車停下,下來一個陌生男人,冒著雨走過來,低聲訓斥了阻攔的幾個中級軍官,讓立刻放行。 何未不知此人是誰,那人也沒對她招呼,匆匆帶路,引他們進了車站。 “二小姐不要耽擱,請一路北上,”那人輕聲用俄語告訴她,“我們在設法營救老師?!?/br> 她一聽此話,心安下來。 直到火車進了北面的省份,召應恪換了車廂,讓人端了熱水,將白巾在銅盆的熱水里擰干,遞給她。何未擔心謝騖清,沒接穩,毛巾掉到地上。 她像心也跟著墜下去了,怔了怔,才去彎腰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