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家子的科舉路 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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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您吃了沒?” “吃了吃了!” 林三柱摸了摸餓的只差咕咕叫的肚皮,心想,等兒子吃好了,自己馬上就能回家吃了。 “狗子,同桌把書給你看了嗎?” “看了啊,爹爹你放心吧,同桌對我可好了?!?/br> 林遠秋并沒說實話,他決定,在《三字經》買來之前,學堂里的糟心事,他還是不要對便宜老爹說了,也好讓對方安心的去掙銀子。 聽了兒子的話,林三柱頓時放心不少,這下自己就不用擔心孩子會挨夫子的訓了,只是不知是誰家孩子這么好心。 “狗子,與你同一桌的是誰???”林三柱開口詢問。 “是大爺爺家的文進堂哥?!?/br> 林文進比自己大上兩個月,喊他堂哥是肯定沒有錯的。 文進堂哥? 林三柱詫異,文進不就是大伯家的小孫子嗎? 他會把書拿給狗子看? 兩個孩子不是才打過架嗎? 他怎么就這么不敢相信呢。 只是小孩子家家,指定有啥說啥做不得假,所以,狗子說得肯定是真的。 而不遠處的大樟樹下,林金財已經從小孫子嘴里,得知了林遠秋根本沒有書的事。 林金財不禁搖了搖頭,他就說嘛,二弟怎么可能有閑銀供孩子念書,原來竟打了蹭書的主意,也不怕丟人,可真是胡鬧。 吃過早飯,正在堂屋抽著旱煙的老林頭,忍不住連打了三個噴嚏。 見狀,吳氏忙回房拿了件外套給他披上,如今一日比一日冷了,可千萬別著涼了。 見老頭子時不時朝屋外看,不用多猜,吳氏就知道他在看什么,現下除了老三父子,其他人可都在家里呢。 吳氏回房抱出針線笸籮,拿起補了一半的衣裳,邊縫邊朝老林頭說道,“咱倆要不打個賭,我說用不了三日,狗子定是不愿再去學堂了?!?/br> 每日都得早起,小孩家家的哪里受得了這辛苦,等過了兩三天的新鮮勁兒,保證懶得再去了。 老林頭并沒接吳氏的話,因為在他的腦海里,一直浮現著早上的一幕,瘦瘦的娃兒,斜跨著的書袋,小脊背挺的直直的,再配上堅定的步伐,快步往前走去。 老林頭覺得,這次打賭,老伴肯定得輸。 果然,一連五天過去,林遠秋還是與第一日一樣,早早起了床,梳洗完畢后,再帶上水,直接去往族學。 而老林頭,也如頭一天那般,幫著開門,接著一路跟送著小孫子,親眼看著他走進班舍。 至于族學里的林文進,照舊用袖子,遮擋著自己的書。 不過也有不相同的地方,就比如,家長們不用再提著竹籃給孩子送飯了。 每次早讀課之后,王夫子會讓學生們直接回家,依舊是半個時辰,凡是遲到者,除了在門口罰站外,還要被戒尺,打十個手心板。 所以,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敢遲到的人。 …… 這日,未時剛過,天上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伴隨著雨水而來的,則是陣陣寒風。 溫度頓時下降了不少。 林三柱抬頭看了看天色,灰蒙蒙的,看樣子,雨一時半會兒肯定停不了。 馬上就是學堂下課的時間,林三柱沒再耽擱,撐起油紙傘后,飛快往族學跑去。 因為下著雨,林三柱直接去了沿廊,站在這里,倒是不會淋到雨水。 沿廊的最東頭,有個支摘窗,窗頁正用木桿子支著,站在走廊的這頭,能清楚看到班舍內的場景。 林三柱有些心動,輕挪腳步往支摘窗靠去,等離近了后,便貓著身子,透過窗縫往屋里看。 只見狹長的班舍里,王夫子一身青色長襖,手捧書卷,一邊踱步一邊念著書上的三字經。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 再看底下的學生,一個個邊讀邊翻著桌子上的書本。 只有他的狗子,雙手放置身后,背直胸挺,眼睛跟著夫子,一字一句認真讀著。 再看狗子面前的課桌上,空空的,啥都沒有。 咚?。?! 林三柱仿佛聽到自己的心,被狠狠的錘了一下。 …… 第7章 去鎮上 給學生們留了回家背讀的作業后,王夫子就讓大家下學了。 下雨的天,來接孩子的人有不少。 來過幾回,林三柱也算知曉自家兒子的性子,知道他定會走在最后一個,便退到一旁,看著其他孩子相繼從班舍出來。 能送得起娃兒來族學念書的人家,家境在族中也算是過得去的,這不,為了這次上學,好多人還特地給自家孩子做了新衣裳,雖都是一些普通棉布,可看著也要光鮮了不少。 而滿身補丁的林遠秋,與他們走在一起,如同小乞丐一般。 再看其他孩子背著的書袋,一個個都鼓鼓的,只有林遠秋的,癟癟的貼在跨上,一看就知道里頭啥都沒有裝。 林三柱越瞧心里越是難受,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當爹的,實在太過沒用。 想到剛剛在窗外瞧到的一幕,想到大伯家小孫子以袖遮書,一副做慣了的樣子,林三柱忍不住開口問道,“遠秋,今日文進把書借給你看了沒?” “看了呀!爹爹您放心吧,文進堂哥每天都有借書給孩兒看的,不信你聽,孩兒如今都能背上好一段三字經了呢?!?/br> 說著,林遠秋便一字一句背了起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茍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 稚童嗓音清清亮亮的,響轉在空曠的村道上,顯得格外的好聽,可入到林三柱的耳里,只覺心中五味雜陳。 再看到兒子滿臉的認真,林三柱那句“咱們再不去念書了”的話,卡在了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來。 他蹲下身子,好讓兒子趴到他的背上。 雨后的路,滿是泥濘,要是不小心弄臟了棉鞋,家里連雙可以替換的都沒有。 …… 炊煙裊裊升起,等林三柱背著林遠秋到家后,晚飯已經做好了。 吳氏總覺得今晚老三話特別少,見他捧著飯碗,沒待多久就回房去了。 吳氏有些擔心,老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轉念又想起方才三兒子吃飯狼吞虎咽的樣子,怎么看都不像哪兒不舒服的人。 吳氏搖頭,管他呢,反正老三時不時會發發神經,她已經見慣不怪了。 吳氏肯定想不到,她的三兒子,從族學接兒子回來后,就開始滿腦子的掙銀子大計了。 林三柱心想,既然狗子喜歡念書,那他這個當爹的,無論如何,都得把念學的書,給兒子買一本回來。 還有,同樣是念書的娃兒,他家狗子憑什么就穿得破破爛爛的。 所以他一定要掙銀子,掙很多很多的那種,自己這個當爹的,怎么都得讓狗子穿上新衣服才行。 只是,該做怎樣的營生呢? 林三柱捂著腦袋想了又想。 對了,要不自己就去鎮上碼頭幫人扛貨吧,村上就有常年在那里做活的人,聽說工錢可以一天一結,挺不錯的。 只是,林三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和那幾個壯碩的村人實在不能相比。 所以,自己要是吃不消該怎么辦? 到時他會不會被貨物壓趴在地上??? 林三柱越想越害怕,算了算了,他還是換一門掙錢的營生吧。 很快,林三柱又想起常來小高山村的周貨郎,每次對方只要擔子一到,村里的小媳婦老大娘們就會飛快圍了上去,想來很掙銀錢才對。 林三柱覺得,當個貨郎肯定不錯。 可是,林三柱想起,當貨郎得去縣城進貨,自己沒本錢啊。 何況,這每天挑著擔子走街串巷,風里來雨里去的,多累的慌啊。 還有,再過一段時日,說不得就要刮風下雪了。 到時冰天雪地的,自己挑著擔子行走于鄉間,那還不凍死個人。 一想到自己被凍得瑟瑟發抖的樣子,林三柱頭搖成了撥浪鼓,不去不去,這貨郎生意可千萬做不得。 于是,在這樣不行,那樣做不得的自我否決下,事情很快又回到沒銀錢買書的原點上。 林三柱嘆氣,想掙銀子可真難啊。 正當林三柱拍著腦門,準備再好好想想其他法子時,眼睛卻不經意瞟到了炕上的那件新棉襖上。 灰棕色的布料,里頭用的全是新棉花,且因著今年柿子多賣了幾百文錢,是以,大嫂她們去買布料時,他娘特地讓選了棉布來做面。 再加上馮氏細膩的針腳,所以,這件棉襖怎么也能值個幾十文吧。 林三柱心想,有了好幾十文,到時自己就去書肆問問,看有沒有便宜些的《三字經》,只要不短了章頁,哪怕舊點也沒關系。 越想越覺得這法子可行,林三柱有些得意,自己可真是聰明,難怪他家狗子這么機靈,準是隨他這個爹了。 想到就做,林三柱找了塊包袱布,攤開,然后把棉衣疊巴疊巴,就打起包袱來。 等林遠秋吃好晚飯回到房間時,瞧到的正是便宜老爹把新棉襖包成一個大包裹的一幕。 “爹,您把新棉襖裝到包袱里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