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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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給外邦來賓們一個‘宣泄情緒’的出口。 畢竟,這些國家中,不少都是彼此有世代大仇的,比如這次來的大食國使團,跟大多數中亞國家都是有仇的。 完全是那種,只需要擦肩而過,說兩句‘你瞅啥’‘瞅你咋地’,就能立刻提刀互砍的仇恨值。 但甭管他們有什么仇什么怨,大唐這可是新歲將至,自然不允許在自家的四方館發生什么流血斗毆事件。 大唐有嚴格的律法規定:“諸化外人各類相犯者,以(大唐)法律論?!盵1] 言下之意:不要跟我說你們國家怎么樣,更不必提在你們那提刀快意恩仇不犯法這種話,進了大唐,全都按照大唐律法來! 但仇恨這種東西,最難壓制。如果只靠強壓也不靠譜,多年前,崔朝就提議,建個馬場和斗雞場,讓他們‘競賽’去吧。 因是冬日,怕騎馬風寒,姜沃與王神玉就是坐馬車去四方館的,路上姜沃還跟王神玉笑道:“自打有第一批使臣入長安,周王就總在休沐日,讓人提著他的幾籠子斗雞,到四方館來?!?/br> 別看李顯的斗雞參加國內戰總輸,但這并不能打擊他的熱情,還直接上國際場。 他一身親王服制過來,四夷再一打聽,啊呀,還不是尋常親王,而是大唐天皇天后的嫡子,誰敢贏他?倒是大大滿足了他的好勝心理。 后來,還是曜初限定他,每旬只許去一回。 而皇帝已經懶得跟次子為此事生氣了,甚至有時候還能自嘲一下:“朕曾盼著兒子們似父皇般英明神武?!?/br> “此期也不算盡數落空:顯兒在愛斗雞這件事上,倒是隨了父皇,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br> 確實,當年太宗皇帝也挺喜歡斗雞這項娛樂活動,天策上將時期,還有文學館學士,專門給他寫《詠寒食斗雞應奉秦王教》。 這怎么不算肖似其祖呢? * 才未出建國門,遠遠便聽見車馬聲喧。 姜沃與王神玉從馬車簾內看出去,看架勢,是今日又有新的使團到了。 周圍負責維持秩序和安保的金吾衛,見帶著宰相印制的馬車路過,迅速放行。 而姜沃剛進四方館大門,就見到正堂內,一個滿身金光閃閃番邦國王打扮的大胡子中年男子,緊緊抓著崔朝不撒手。 他的漢語說的還很流暢,只有一點口音:“崔使節!真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能再見到你!” “多虧我泱泱大唐上國,天恩威相平定吐蕃與西突厥,我今歲才終能入唐,還能再見崔使節一面!” 而這國王身邊還有個臣子打扮的人,著急的恨不得扯他衣裳,只在旁道:“大王,不是崔使節了,是鴻臚寺少卿?!?/br> 那國王充耳不聞,依舊拉著崔朝不放:“崔使節可還記得當年去阿賽班國之事?” 聽到‘阿賽班國’幾個字,站在廊下的姜沃頓時了然,卻又恍如隔世。 出使阿賽班國,這就是她與崔朝見第一面的緣故了—— 當年因為李承乾的男寵事,二鳳皇帝大怒,把魏王李泰,晉王李治的屬官全查了一遍,容貌過人的,就從兒子身邊拎走,塞到了鴻臚寺。崔朝不用說,第一個就被皇帝拎出去了。 當時魏王勢大,從他府里出去的人無人敢惹。但崔朝就不同了,一來晉王當時不顯,二來崔家還要折騰他,就令鴻臚寺給他安排了一件出使偏遠小國的苦差事。 那時候,西突厥還不屬于大唐,那條西域路艱苦而危險。 晉王很擔心朋友出事,所以拜托到當時還在太史局的姜沃這里來,請她起一卦平安。 而那不但是她與崔朝第一次見面,亦是皇帝第一次見到媚娘。 姜沃望著這阿賽班國王——她聽崔朝說過,這國王對他特別好,走的時候,親自送出國都很遠。 如今看來,不只是小國對大唐的仰慕,還有一半是個人顏控的緣故啊。 此時阿賽班國王依舊不松手,只繼續搖著崔朝的袖子道:“崔使節風采依舊,更見雅重,令人一見心折。倒是我已經老了,您看我胡子都白了……” 旁邊的臣子面如土色:您再不放手,就不是老了,是要無了! 不比沉浸中的國王,臣子已經看到,大門處進來兩位紫袍金帶,顯然是大唐宰輔的官員。 其中一位,還是女子。 阿賽班國屬于對大唐很仰慕,一路奔赴長安來的過程中,也都是盡力打聽過大唐朝堂事的。何況他們在西域剛剛親自經歷過‘公主將軍平定西域’的震撼。來的路上自然也打聽到了,如今大唐是天后攝政,朝上還有一位女宰相—— 崔使節就是這位宰相之夫。 大王,咱們是來朝貢的,您抱著人家宰相的郎君不撒手是咋回事啊。 * 終于告別了心情激動的阿賽班國王之后,崔朝整了整自己緋色官袍被扯皺的衣袖。 然后按照朝中的規矩,公事公辦上前行禮:“不知王相,姜相至此,有失遠迎?!比缓笥趾柕溃骸岸嗍莵聿轵烒櫯F寺差事的?那下官愿為導引。若有不足,還請二相指點?!?/br> 王神玉笑道:“你們不必管我,我自己轉轉?!?/br> 崔朝還是給他尋了個年輕的掌客官,并叫了兩個金吾衛陪同:“今歲新的使團多,不是各個都認得大唐官員服制,亦有不通漢語的當地王族,別讓他們沖撞了王相?!?/br> 王神玉就興致勃勃自己轉去了。 而崔朝知道姜沃來,是為了看什么,就笑道:“他們幾個初來乍到,對鴻臚寺的差事也不通,我就先讓他們去試著辦一場各國使團的馬球賽——這種差事做錯了也是有限的?!?/br> 一場娛樂賽事,稍微有點失誤也沒關系,反正是玩。但反過來說,要組織好一場參賽人員復雜的馬球,也絕不是簡單的事兒。 很能看出一個人辦事的水準。 崔朝邊引著姜沃往后面馬球場走,邊自然而然道:“公主府上多有詩會、節宴等事,這些庶務的料理,駙馬總得會吧?!?/br> 姜沃頷首,又問道:“那么如今你瞧著,這里面誰更好些呢?” 崔朝笑道:“咱們之前不就有看好的人嗎?這會子他們到了鴻臚寺,我看的更清楚,依舊覺得那孩子不錯。只是,最后還是要看公主的心意?!?/br> 姜沃接過來:“是啊,春花秋月,各有所好。還是憑曜初喜歡吧?!碑吘鼓芰舻阶詈蟮膸讉€駙馬候選人,各方面都過得去了。 他們做長輩看好的,未必是曜初看上的。 馬球場已經在眼前。 姜沃一眼就看到站在馬球場邊上的幾個少年郎,都是容貌體態經過挑選的人,皆是身姿挺拔眉目俊美。 且他們入鴻臚寺,都是先給了從九品掌客的官位,按制著青色的官服,遠遠看過去,讓姜沃想起紅樓夢中的描述——好似一把子鮮靈靈的水蔥兒。 又像是一叢修直凈挺的青竹一般賞心悅目。 姜沃的感慨不由脫口而出:“看著這些少年郎……”年輕真好哎。 崔朝側首等她說完。 姜沃:啊一時忘記了并不是自言自語。 但多年宰相也不是白做的,姜沃面不改色語調流暢道:“看著他們,我方知,我更喜歡歲月沉淀之美?!?/br> 崔朝笑而搖頭。 第265章 定駙馬 上元三年的正月初一。 外頭的天還是黑絲絨一般的墨色,含元殿前就已經站滿了文武百官、外邦使節、護衛儀仗……甚至單奏宮大典雅樂的太常樂人,就足有數百人。 鐘、磬、柷、敔之音不絕于耳。 姜沃都已經數不清,這是自己參加的第多少個元日朝賀大典了。 新歲大朝賀的流程數十年不變。 于她自身而言,這朝賀與貞觀年間區別只是身上的朝服愈加隆重,站位愈加靠前,從殿外挪到了殿內,現在就站在丹陛之下。 但如今,她并不覺得孤獨了。 姜沃的目光從上方的天后,轉向距離她不遠處的曜初。 殿內,有她們。 而此時殿外黑壓壓數千人的官員中,亦有城建署、出版署和尚藥局的女官們。 她們雖還數量零星,站位也不靠前。但姜沃自己,當年也只是太史局的司歷,元日之辰站在殿外廣場上的后方,別說看不見皇帝本人了,連大殿的門都看不清。 思及此,整個朝賀大典,姜沃心情都很好。 待宰相們代表百官誦過諸文賀表,而諸番邦使節也上賀表,報貢物后,天光也大亮了。 朝賀大典至此方了。至于接下來,宮中擺宴饗,就不是每個官員都能參與的了。 絕大部分官員都是站成了冰棍后,也不得賜筵,出皇城各回各家,路上還會遇上交通大堵塞。 每個大年初一,都是對體力和精力的極大考驗。 * 宰相們自然都得入宮廷宴饗。 姜沃剛落座,便見禮部尚書許圉師走過來:“姜相?!?/br> “許尚書……”姜沃原想給許尚書賀新歲吉祥快樂的,但一見許圉師滿臉憔悴,就覺得自己喜氣洋洋的祝福,似乎有些不合宜了。 她換了情真意切的語氣:“許尚書辛苦了?!被蛘哒f受苦了。 要不是正月初一落淚不吉利,許圉師聽到這等關切之言,真是差點老淚縱橫。 他這幾年過的是什么日子喲—— 先是太子入禮部,許圉師當即就失眠了好幾日:禮部這座小廟怎么容得下太子這尊大佛? 果不其然,接連出了公主出降禮制和為父母服喪的喪期改制兩件大事,尤其是后一件,在朝野間掀起了極大波瀾。 好容易熬過這些事,而太子殿下也因養身體不常來禮部,許圉師以為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后,晴天一個霹靂—— 二圣把他叫了去,把為安定公主挑選駙馬的事兒交給了禮部。 許尚書一聽這件事,當即就想致仕。 畢竟聽聽帝后那一連串標準吧:容貌端正齊整、行止莊重,父母有家教、家中戶籍清白,親屬中無有作jian犯科者,家中三代無惡疾者…… 不過許圉師到底不是王神玉,他是愿意做官有上進心的人,不然不能把太子事也硬生生咬牙熬過去。 作為官場老手,許圉師無師自通‘找水鬼’之法:哪怕不能做替身,也得多拉兩個下來。 當即就跟二圣稟明,這戶籍和親屬事,得京兆尹去查,這駙馬候選人的身體狀況,得尚藥局的大夫來查……速速把責任細化分攤下去。 皇帝點頭允準,也是,術業有專攻,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