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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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原本一直在靜靜聽著,此時終于開口打斷了弟弟:“雉奴,你別再想這些了?!?/br> 李治一怔:“大哥,這是儲君事,怎么能不想,不提早安排?” 李承乾望著他,目光與語氣一樣直白,已然可以毫無介懷地拿自己舉例子:“設想的再好也不一定有用,就像父皇當年對儲君十數年來的安排,皆是落空?!?/br> 李治霎時無言。 李承乾繼續道:“且誰又能想到,房相等人都在父皇之前接連過世?!币灾劣谙鹊巯肓艚o年輕太子的班底也未能成型。 “雉奴,哪怕是皇帝,這天下許多事,也是不以你的意志和安排去走的?!?/br> “人這一世,就像是與天下棋?!?/br> “你永遠不知道世事下一步,會給你落下怎么樣的一步棋?!?/br> “只能根據當前的棋局,去做最恰當的安排?!?/br> 李治望著蜀中夜色,覺得心頭縈繞的煩惱,漸漸消散了些:是啊,誰又能料定天意如何。只能按照當年的局勢,走好當前的路。 第142章 改職官 東都洛陽,吏部。 每年‘資考授官’是在十月,而姜沃所在的考功屬,兩都百僚的考功并檢覆,則是要九月十日前送往省。 因而吏部公務,一向是下半年比上半年要重的多。 姜沃昨日陪媚娘泛舟湖上,今日晨起剛到吏部,就見門口已經站了一人,抱著一大摞公文等著回事。 那人見了她,一邊抱著公文,一邊預備見禮:“姜侍郎?!?/br> 姜沃打斷道:“小裴,不必多禮了?!?/br> 她口中的小裴,并非裴行儉。 說來裴行儉雖入吏部比她晚,但論年紀其實比她大四歲。故而姜沃后來也只以其字‘守約’稱之。 此時她口中的小裴,是前年剛考入吏部為八品主事,然今歲龍朔元年,便因兩年考功皆為上上等,擢升六品員外郎的裴炎。 是吏部這兩年最出彩的年輕官員,時年二十七歲。 故而姜沃叫他一聲小裴,無論資歷和年紀,都是正叫了。 裴炎一冒出來,倒是搞得王神玉不得不換了稱呼,管裴行儉叫字,改叫這個小裴,還感嘆道:“裴氏倒常出吏部官員?!?/br> 姜沃當時不由笑回了一句:“那實在比不過王氏?!蓖跏峡墒墙舆B出了兩位吏部尚書。 王神玉隨即一笑,干脆道:“也是?!?/br> 雖說都姓裴,但裴行儉和裴炎并不是出于一脈裴氏,基本上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系。 “姜侍郎,這是昨日檢覆過的兵部官員功考的文書?!?/br> 裴炎是個很精干周到之人,最難得的不是做事快,而是做的又快又精準,幾乎毫無瑕疵。 姜沃看著厚厚一摞文書,又想起昨日與媚娘在船上的感慨:朝堂代有才人出,正如眼前這位,也是做過高宗與武皇兩朝宰輔的人。 還有…… 姜沃的手一頓。 兵部今年報上來的上上等功考名錄里,排在第一的名字,是程務挺。 這不是姜沃第一次聽到或是見到這個名字。 之前她曾聽崔朝提起過——那時崔朝還在國子監做司業,組織過一次騎射賽事。程務挺拿了頭名,李敬業拿了第二名。之后李敬業總拎著弓箭去再與程務挺比試。 程務挺,也是兩朝名將啊。 如今先帝年間的文臣武將漸漸故去,還在的也已然老邁,新人則一個個登場。 * 姜沃在朝堂已然二十載,早練得心緒無論如何變化,看在外人眼里,卻依舊是如清風流云一般。 在裴炎眼里就是這樣——他都已經做考功屬員外郎快一年了,但這位頂頭上司姜侍郎的喜怒哀樂,裴炎幾乎從未見過。 正如此時,她坐在這里凝神看公文,裴炎自然想從上峰面容上,看出是否有贊許或是不滿。 可全然沒有一絲情緒。 以至于裴炎都覺得眼前坐著的是玉像而非真人。 因公文多,姜沃要一份份看過去,裴炎坐在下首交椅上,忽的有些走神。 他想起了自己在國子監時交到的朋友,英國公長孫李敬業曾提起這位姜侍郎。 聽說裴炎考進了吏部考功屬,李敬業當即就倒吸一口冷氣。給裴炎吸的心驚rou跳的:你有話說話,這是干啥??! 李敬業就特意壓低了聲音道:“考功屬最難考,也不是不好,就是掌考功屬的姜侍郎,令人生畏?!?/br> 裴炎當時就奇道:“可我聽聞令祖英國公與姜侍郎交情很不錯?!?/br> 當年長孫太尉在朝,欲奪姜侍郎官職,宰輔中只有英國公站出來駁回。 李敬業點頭:“是,正因如此,祖父還讓姜侍郎待我要格外嚴苛些呢?!币灾劣诶舨坎欢〞r往兵部抽考勤那是專抽他??! “我見姜侍郎也比旁人多些,每次見到她,都覺得她那雙眼睛,認真看人時,好像能把人看穿看透一樣?!彼麛倲偸郑骸胺凑沂峭ε滤??!?/br> “小裴?!?/br> 裴炎的思緒被打斷,立時起身應聲:“姜侍郎?!?/br> 然后對上一雙眼睛,如幽谷深泉。 果然如李敬業所說,讓人不由就是心里一緊,想要避開目光。 但好在,姜侍郎并未一直凝視他,只是如常道:“我俱已押字印章,可發往長安尚書省了?!?/br> 裴炎應了是,速速抱走公文。 ** 黔州。 李治在黔州待了幾日,每天上午會去看舅舅,那時候長孫無忌的精神會好一些。 李治也已經問過隨行的尚藥局奉御,知舅舅是沉疴難起,心中總有種孤茫茫的難過。 而除了他來的第一日,長孫無忌問過‘皇帝出京,朝堂如何’后,之后幾天,舅甥兩人再未談起朝事。 長孫無忌絮絮反復說起的,都是先帝和文德皇后年輕時候的舊事。 李治就坐在圈椅上,在濃重苦澀的藥氣中,聽舅父講起父母。 這日晨起,李治按照以往時辰來到屋中,卻見舅舅還未醒。他心下一跳,慢慢走到榻前。 走近到能聽見呼吸聲,李治才放心。 他走到書桌旁,見上面有寫了字的紙頁,就拿到窗口去,對著晨光看。 舅舅的字跡他當然是很熟悉的,只是應當是病中無力,這紙頁上的字顯得很綿而松散。 紙頁上寫的是:“時荏苒而不留,將遷靈以大行?!盵1] “陛下?!?/br> 李治聞聲轉頭,就見舅舅已經醒了,正望著他。 兩人隔著屋舍相望,其實都看不太清對方的面容神情——李治是因為風疾的緣故,昏暗中視物有些艱難,而長孫無忌則是病得重了,雙目再難看清。 長孫無忌忽然開口道:“陛下,臣有一事請求?!?/br> 李治放下手里紙頁,走近床榻。 長孫無忌很怕皇帝不答應,語氣是前所未有的低微與懇求:“臣求陛下恩典,許臣陪葬于昭陵?!?/br> 昭陵安葬著他追隨一世的帝王,他同父同母的meimei。 他這一世,有功有過,待地下相會,不知他們會怪罪他還是會一笑無言。 但終究還是想要相會的。 李治聞言,只覺吞下了一整串那日吃到的綠葡萄,滿心都是酸澀,只是太過酸澀反而沒有了淚。 他以帝王身應道:“朕準趙國公陪葬于昭陵。依山為墓?!?/br> 陪葬昭陵的功臣密戚不少,規格與遠近自然也各有不同。離得最近的便是依山為墓。 長孫無忌聞言,神色大安,于榻上行禮謝恩。 李治走到榻前扶起:“舅舅要不要隨我回京養???” 長孫無忌搖頭:“年少時隨先帝東征西討,彼時便覺得,死在何處都是一樣的?!?/br> 沉默片刻,長孫無忌終是開口道:“倒是陛下,該回朝堂中去了?!?/br> 李治頷首:是啊,他該返程了。 臨行前,李承乾拿出了兩壇葡萄酒送給弟弟:“這是之前舅舅種的葡萄釀的酒,你帶回去?!?/br> 李治離開前,于馬上回望幽靜山谷。 黔州萬嶺谷如世外桃源,但皇帝坐擁天下,卻是最不能躲在桃源里的人。 ** 龍朔元年九月,圣駕自黔州返回洛陽。 十一月,圣駕自洛陽返長安。 而圣駕剛返回長安,宮中便有喜訊傳出,皇后有孕。 * 姜沃來到紫宸宮時,嚴承財將她引到后殿,而非偏殿。 媚娘正倚在床上,手里拿了一卷書在看。 見她進門,媚娘擺擺手,嚴承財忙退下掩門。 姜沃坐在床邊,關切問道:“奉御診過了?jiejie無事吧?!钡降资菑穆尻柣亻L安,路上總不比在宮中。連姜沃這個沒事的人,連著坐幾日的車,都覺得渾身僵硬,何況是有孕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