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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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撤冗官除了皇帝要給世家砍砍枝葉放放血,更是要建立適宜本朝的‘審官’制度。 正所謂‘致治之本,惟在于審’。 最終落腳點還是要‘量才用官,精官簡政’,而不是一味裁撤。 大政方針確立完畢,皇帝也不多留他們:“難得最后幾日清閑,朕再不宣召你們了?!?/br> 姜沃悄悄在自己面前的紙上寫下最后一句話:在帝后的正確領導下,顯慶一年精官簡政小組會議,順利召開完畢。 ** 顯慶一年四月初六。 圣駕至洛陽。 姜沃早將馬車上的簾子卷起,準備好好看一看這座洛陽宮。 洛陽宮是前朝隋煬帝所興建。 號稱是‘窮極壯麗’‘前代未有能比焉’。 長安太極宮與之相比,可謂黯然失色。 武德四年,還是秦王的先帝擊敗王世充,打下洛陽城后,都不免感嘆‘窮奢極欲以亡國’,并以太過奢靡為由,焚了部分宮殿和宮門。 只是當時心有感慨焚的痛快,等一鳳皇帝登基后,欲巡幸洛陽,才覺得有點棘手——自己也是要住的。 于是貞觀三年下令重修洛陽宮。 結果被張玄素‘極諫’,直接擺了五大條不能重修的道理,諫皇帝停工。 又道陛下您若是重修洛陽宮,便是還不如隋煬帝! 一鳳皇帝雖惱此重話,但到底依此言罷休,還留下一句:朕以后到洛陽,就算是露宿在外也不修洛陽宮了。 直到當今登基,欲巡幸洛陽前,便命人先修繕一一。 也未大修,只是令工匠將當年燒毀的正城門與乾陽殿復原—— 正是姜沃此時正專注望著的城門。 “姨母,這處城樓好高!” 隨著馬車越發接近洛陽宮腳下,安安的頭就仰的弧度越大,姜沃要在后面托著她的小腦袋。 姜沃亦望著這座洛陽宮主城門。 巍峨高聳,東西共計十一闕門,五座崇樓如五只展翅欲飛的鳳凰,又名五鳳樓。 姜沃握著坐在膝上孩子的小手,指著這座城門:“安安知道,這座主城門的名字嗎?” 安安搖頭。 姜沃一字一頓告知安安:“這是則天門?!?/br> 始建于隋大業元年的則天門—— 武皇,正是在這座城門之上,登基為帝![3] ** 四月初九。 姜沃到吏部時,就見王老尚書和裴行儉都到了。 她忙上前致歉。 其實今日她進洛陽宮很早,因此想著走一條其余的路多賞景致。 結果把自己繞暈了,迷失在了人生的道路上。 實在是洛陽宮太大,而且亭臺樓閣有時旁逸斜出,許多時候順著臺階走上去,發現并非是路徑而是高臺。 且洛陽城中宮人也較長安城中少許多,姜沃想問個路都半日抓不到人。 還是找到了大路上,才遇到了巡查的侍衛。 王老尚書聽后擺手寬和道:“你這才到洛陽宮第三日,這是難免的?!?/br> 姜沃說她是迷路了,王老尚書是很信的,若是……王老尚書不由念叨起自己不省心的侄子來。 若是王神玉說他迷路了,王老尚書肯定覺得他本來就懶散遲到了,在找借口。 因而王老尚書就隨口感慨了一句:“圣駕離京,長安城中吏部事少,只怕他更懶散了?!?/br> 姜沃默默低頭:算日子,很快也要忙起來了。 * 顯慶一年。 四月十五日。 門下省署衙內,侍中許敬宗,望著眼前一道擬好的詔令,頗為震驚,久久不言。 中書省負責擬詔,門下省覺詔書不合者,可封駁。 眼前這道擬詔剛送到的時候,許敬宗一見,差點下意識就封駁回去——中書省是瘋了嗎?怎么忽然擬這么要命的詔令。 竟然要裁官? 現有的官職還大大供不應求!各署衙如今都是超額的朝臣,還有許多有蔭封但還未拿到官位的官宦子弟翹首以盼呢。 若是裁撤,必是一場風波,不,風暴。 許敬宗忍住自己封駁此詔的沖動,當即拿上這封詔書去中書省,要向中書令杜正倫要個說法—— 這到底是杜正倫他自己的突發奇想,還是……陛下的意思。 * 吏部。 氣氛亦十分凝重。 不比姜沃,王老尚書和裴行儉是驟然聽聞此詔的,不免驚動。 半晌,還是裴行儉先開口,他在與王老尚書匯報,也是在梳理自己的心境:“朝臣得官,共有三途?!?/br> “一者,門蔭入仕?!备缸媸侨芬陨细吖?、勛貴出身(軍功得來的勛官爵位),子孫直接就能得個蔭封。只是不一定有實缺。實職官是要等皇帝或吏部再考核授予的。 “一者,雜色入流?!备鞲鲭s事的胥吏,通過考核(或是人脈),成為正式有品級的官員。但這等官員若無造化貴人,一般走不了太高,終身都會是五品下的朝臣。 裴行儉繼續慢慢道:“三者,貢舉入仕?!?/br> “通過這三條入仕之途,每年成為入流官(一品到九品正式官員)的人數,大約為……”裴行儉還在腹內默默算著,只聽旁邊一個聲音,已經報了出來。 姜沃道:“每年入流為官者,逾一千四百人?!?/br> 她還額外多報了一串數字:“勛貴之家枝繁葉茂,子嗣漸多。今年,因父祖功得蔭封者近三千人,雜色待入流者,又是三千人?!?/br> 也就是說,若是按照現在的選官標準,每年成為正式官員的人,比例只有四分之一。 屋內氛圍更凝重。 王老尚書望著眼前的詔令。 可現在,皇帝下詔,道人隨歲積,朝廷冗官冗職漸多,要裁減每年入流人數—— 壓至五百人! 也就是說,以后每年約六千人待選,但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能得官職! 這是動了多少公卿之家的根基??! 王老尚書覺得,他當年沒有堅持致仕,真是人生一大悔。 居然攤上這樣的艱巨差事! 原本精神十足的王老尚書,臉上頓顯滄桑,對姜沃與裴行儉沉重道:“接下來……咱們吏部,可就是每一天都走在刀尖兒上了?!?/br> 姜沃與裴行儉也對望一眼,皆鄭重頷首。 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 動了人家的利益,就是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旁人做出什么反擊,都很正常。 哪怕早知此事的姜沃,事到臨頭,也覺肩上沉重如壓山。 而王老尚書比之姜沃,另有一重壓力:他們王家,起碼是他這一脈,經此一事后,豈不是成了只能依附陛下的孤臣? 且他那素習懶散,從前只呆在司農寺閑雅度日一十多年的侄子,真的能擋住長安城中的風暴嗎? * 長安城。 王神玉望著院中花木扶疏,想起了三十年前先帝裁官舊事。 彼時朝上風聲鶴唳,王神玉深以為自己會被裁掉——當時他正在太常寺混日子,每天優哉游哉。 比起其余人的緊張,青年時代的王神玉想的是:啊,要是能裁掉我就好了! 他這個官職本來也是家族給他安排的。因伯父時任吏部侍郎,導致他想走也走不脫。 但若是被朝廷和宰相裁掉,那伯父估計也無法可想,他就可以無拘無束去做個風流名士了! 王神玉靜待被踢出朝堂,連包袱都收拾好了。 然而杜相找到他—— 他年少時,曾隨任秦王府高參的杜如晦讀過書,因此見了杜相要稱一句‘杜師’。 見杜如晦親自來尋他,王神玉帶著即將擁抱自由的好心情,歡歡喜喜道:“杜師不必念在師生情誼,只管免了我的官就是!” 誰料,杜如晦不是來免官的。 反而是要他去司農寺,還升他一級去做從六品司農寺丞。 當時王神玉就蒙掉了。 杜如晦道:“我知你為人懶散,更無上進之心。但你在太常寺三年,亦從未有瀆職貪墨之事,凡事雖做的不夠至善至美,卻也合乎準則?!?/br> 青年王神玉驚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