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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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兩人的氣色可見,這兩年過的起碼不壞。 見到文成公主帶來的畫后,王鳴珂很是驚喜。 讓隸芙拿出她這兩年作的許多畫來,挑她覺得好的分送一人。 姜沃忽然想起,眼前這位可也是飽讀詩書之人,于是問道:“鳴珂,你作畫之余,不如也幫我寫幾本傳奇如何?” 王鳴珂笑道:“好啊。我也常托這玉華寺外出采買的宦官,多帶外頭的傳奇話本回來?!?/br> “坊中有名的,我基本都看過了?!?/br> 隸芙在旁笑道:“是,我們娘子還為心愛的幾本作了畫呢?!?/br> 姜沃笑道:“多謝了——我也不能白請動你,等從洛陽宮回來,我也給你帶些洛陽的畫來如何?” 王鳴珂聞言而喜:“好,那就這么說定了?!?/br> 姜沃轉頭望向窗外,一月初的玉華寺,已然初見柳綠春色。 第117章 春日宴 長安。 二月初。 今日雖無朝會,姜沃還是如常早早出門。 到了皇城門口,驗魚符之時,忽然覺得鼻尖一涼。 是下了一場罕見的春雪。 姜沃一路行至吏部,細雪漸密。 * 雖天地飄雪,她進院門后,卻不由止步。 王神玉果然如他所說,格外擅侍弄花草。原本姜沃在北地很少見到山茶樹的,然而侍郎院中這一株,卻長的很好。 大朵的山茶花自冬綻放,至今灼灼。 漫天飛雪的素色陰沉中,只見一株蓬勃烈濃的紅色山茶花覆雪。 像是火焰上凝住霜雪一般,讓人感嘆造物之奇之美。 姜沃走近,拾起一朵地上的山茶花,放在掌心—— 哪怕掉落,山茶也是整朵的墜落。 山茶并不掉落花瓣,花落的時候,都是干脆利落整朵連花帶蕊而落。 雪如細絮。 落在溫熱的肌膚上,兀自化去。 并不甚冷。 姜沃站在雪中,望著如此山茶,有些看住了。 “姜侍郎?!?/br> 直到有人喚她,姜沃才回神,同時感覺到,頭頂多了一把素面油紙傘。 盧照鄰來至吏部侍郎院門口時,就見她站在春雪中,面前是一樹殷紅如血的覆雪山茶,而她亦是一身朱袍似火,衣上落了一層細雪。 他一時竟有些分不清山茶與人。 姜沃側首,就見盧照鄰雖為她撐傘,但站的離她卻遠,已然是站在了傘外。 行止比原先更加謹慎退后,眉目間又帶著歉然郁色。 姜沃就想起,陛下因‘流言蜚語’發落的人里,似乎有盧家旁支,大約他是為此事來的,才如此情態吧。 她便笑著拂去衣上雪:“無妨,雪而已?!?/br> 姜沃走出傘下行在前,只做不知,以吏部侍郎的口吻問道:“盧司馬清晨至此,有什么事嗎?” 盧照鄰一怔。 她忽然換過官職來稱呼,讓他想起許多年前的往事。 很直白的一句話:“我與盧司馬并非一類人?!?/br> 就在剛剛,盧照鄰忽然明白了。 他應當是真的未懂過她。 想來,她是愿意做山茶的,無所謂冬日覆雪,亦不會一片片凋落枯萎。 若花落也要痛痛快快,斷然而去。 或許他不必來的。 ** 盧照鄰走后,姜沃按部就班,取出要帶往洛陽行宮的公文來細細整理著. 司封屬的公務繁雜,且因涉及冊封以及承襲、降授爵位之事,是不容有失的。 比如朝廷定規,凡是皇家五等親,要三年一造冊,該到了哪一支、哪一輩國除,都得司封屬與宗正寺反復復核多遍——可別把沒到年限的皇親國戚給人家鏟出去。 再有,大唐開國日久,王公貴族的爵位本來就在增多,還都漸漸傳向了二代甚至三代。 這里頭就有的是文章可做。 開國來,光降等襲爵的不同案例就有三十八種…… 這些公文姜沃是都要帶走的,以備隨時查檔。 她正在整理著,就聽叩門聲響起。 這樣早來署衙的,一定不是她的同僚兼半個上峰王神玉,而是裴行儉。 姜沃頭也不抬道進。 果然。 來人三十許,生的眉目舒朗,風骨秀爽。又因師從將軍文武兼備,行坐之間又帶著一種峭整清徹。 姜沃每每見到他也覺賞心悅目:“守約到了?!?/br> 裴行儉,字守約。 “姜侍郎?!迸嵝袃€遞上手里厚厚一沓文書,都是他已經整理好的,只等姜沃看過就可以押字蓋印了。 姜沃接過——真是,心曠神怡。 她的手按在桌上她昨日備好的冊目上:“后日咱們就隨駕起京,這些要交付王公的文書也已然厘清。這兩日也無旁事了?!?/br> 只等王神玉來交接公務。 姜沃推開窗,見外頭雪停了:“今日既無事,不如把薛將軍也請來,咱們把上回《春秋緯》中的‘山異’和‘云氣異’論完吧?!?/br> 裴行儉眼睛倏爾一亮:“好!我這就去北門請薛將軍?!?/br> 姜沃說的薛將軍,自是薛仁貴,兩人相熟自風水之論。 而裴行儉,亦是少時便通曉‘陰陽歷數’。 姜沃有時都要感慨:這大概就是同類吸引法則吧。 薛仁貴是自己寫過《周易新注本義》的風水大家,裴行儉亦是將自己多年對陰陽、歷術的研究寫成了《勝負四十六決》。[1] 三人有暇時,就常論起風水讖緯之術,以及風云、地利對戰事的影響。 說起風云,姜沃又想起了師父。 李淳風寫成了《乙巳占》,可是世上最早給風定級的人。 算來,師父出海已近半年,中間停岸之時曾寄來一封信道一切平安。不知現在已經到愛州否? * 薛仁貴到的很快。 姜沃已經在院中石桌上備好了茶——冬日里干燥寒冷,王神玉就把他心愛的‘蕉葉覆鹿’小木幾搬走了。 薛仁貴坐下,都不及喝一口茶,就道:“正是該論完才好,否則你們隨駕一年半載的。我只好自己心急?!?/br> 說著還取出幾張紙,都是上回論過,他回去后又想起來的未定疑惑。 又不由追問姜沃:“姜侍郎,李仙師什么時候回京?我已然見過他制出來的羅盤,實在是神仙造物——想來他這回出海歸來,在風云氣候上,一定又有新論!” 姜沃回答之際,裴行儉已然拿起了薛仁貴寫的幾張紙。 日光從層云后破出,山茶上的春雪漸次化去。 * 玄學討論小組會,進行了快半個時辰后,王神玉終于到了——沒有早朝的日子,‘愛崗敬業’王侍郎,也會遵照往日習慣,自動把朝會時間空出來,心安理得晚到。 姜沃起身問他是否現在交接公文。 王神玉搖頭,風雅自然落座在石桌旁最后一個石凳上:“聽你們正在論風水,繼續吧?!?/br> 裴行儉替他傾茶。 王神玉愉快加入討論。 * “我還以為進了太史局!” 且說四人摸魚有多認真呢—— 直到一聲蒼老嚴肅的聲音自身旁響起,他們才一起驚覺回頭。 只見一身紫色官袍的王老尚書站在那里,目光跟聲音一樣嚴肅。 姜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