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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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沃與皇帝說起周家事時,媚娘也在側。 她如今白日幾乎都呆在立政殿偏殿,替皇帝分閱奏疏。若有朝臣覲見,她也只是到簾后去暫避,并不離開。 姜沃來回事,媚娘就連簾后都省了,依舊坐在窗下陽光明媚處,將眼前一道道奏疏熟練地分開——她深諳皇帝的習慣,知皇帝若是閱久了奏疏,或是睡得不足以及動氣過后,便會頭疼。 于是會將需皇帝細看細察的奏疏單獨歸出來,讓皇帝在精神最好的晌午時分看。 此時聽姜沃回過周家事,皇帝頷首表示記下了,還提筆寫了張字條,然后擱到案上的抽屜里。 姜沃好奇:這是白匣子嗎? 她回完話要告退時,媚娘也起身:“陛下,我們去后面看看弘兒?!?/br> 皇帝于案后抬頭:“好,你們去吧,朕便不去了——每回過去都要來回換衣裳,朕晚上再去?!?/br> 姜沃與媚娘往后殿走去。 路上她便問道:“jiejie是有話跟我說?” 媚娘點頭:“下月,陛下準備帶后宮往湯泉宮小住?!?/br> 姜沃腳步一頓:“陛下這就要動魏國公府了嗎?” 媚娘點頭:“可以動了?!?/br> 兩人就在后殿院中的石桌前坐下來,石桌上還擺著皇帝與媚娘未下完的一局殘棋。 媚娘隨手拿起一枚光潤白子握在手里:“其實這兩年,我一直在想,陛下為何會覺得兩手空空?!?/br> 何為一個能夠掌權的帝王—— “為君者,當政令通達,凡有詔能令于朝野之間?!?/br> 姜沃點頭:這是行政權。 “當能審官建親,選賢舉能?!?/br> 這是任免權。 “當能悉知宇內百姓戶籍、賦役、使朝中錢糧豐足,以應國事?!?/br> 這是財政權。 媚娘又道:“還有最后,卻也是最要緊的——君王當掌軍權?!?/br> 姜沃:是啊,最重要的一點,槍桿子里出政權。 媚娘將手里的棋子一一擺開:“陛下覺兩手空空,是前兩者幾乎都被太尉所掌。讓陛下覺得人不由己,令不能行?!?/br> “但說到底,能保證前兩者的根基,是軍權?!?/br> 太尉手里,可從來沒有掌過兵。 “故而去歲宗親謀反事,實則要比太尉事兇險,荊王是拉攏了掌過兵的薛萬徹的?!?/br> “陛下之所以被太尉壓至如此難受,無非是還想著君臣相得,想著太尉是輔政大臣,又是元舅。若真鬧至無法回轉,朝廷免不了一場大動蕩,將來史書工筆,圣名有礙?!?/br> 姜沃聽明白了媚娘的意思:皇帝之前,一直是想雙贏,甚至是多贏的——舅舅也要、名聲也要、皇權也要。 能和平過渡,自然是皆大歡喜。 但現在,是不能了。 “太尉若此時能固請致仕而不是固請太子……”媚娘搖頭而笑:“罷了,如今說這些也無甚用處?!?/br> “陛下心意已決?!?! 第98章 按名單走 十月,皇帝下旨,因冬日宮中湫濕,頗覺濕寒侵體。 故要往湯泉宮去小住幾日。 且不似先帝移駕九成宮一般,令朝臣相隨,而是只攜后宮前往湯泉宮。 因皇帝有旨只去小住幾日,冬至前必歸,長孫太尉便也沒出言勸諫——就當是年節下陛下數日不朝罷了。 三省六部該怎么運轉,還是怎么運轉就是了。 長孫無忌于朝上嘆口氣:皇帝近來顯然也在與他置氣。 說來他也有些懊悔,之前中秋、重陽兩宴皆不至,皇帝給了藥材補品做臺階,他也沒有走下來。 以至于現在舅甥兩人彼此僵住了。 如今皇帝在朝上待他,也不似從前親近。他往立政殿去,都得先通傳而候見。 既如此,或許皇帝去湯泉宮待些日子散散心也好。 長孫無忌想:待陛下歸來,再與陛下切談此事吧。 之前自己的話,也是重了些。 * 聽聞皇后要隨駕溫泉宮,魏國夫人再次入宮——命婦入宮需遞名刺給皇后,皇后準了便可入宮。 王皇后自然不會駁生母的名刺,每次都愉快準了。 她頗覺宮里的日子無趣?;实鄄灰娝?自她不去親蠶禮后,連宮務也不令她掌。 于是除了畫畫也無甚事做。 可就算是作畫,也得有景有情可做。 而她入宮十年,所見的只有大差不差的皇城或是行宮景色。以至于她提筆,畫的還是與昨日的飛鳥或是年年相似的花。 于是母親或是舅母入宮陪她,王皇后就很高興。 這回因要去溫泉行宮,興頭更高漲一些。 見了魏國夫人便先笑道:“先帝二十二年修成溫泉宮,我還一直未去過呢。這回倒是可以去瞧瞧了——據說驪山是三皇舊居,繡嶺溫湯猶如畫境!” 王皇后對出游有多歡喜,魏國夫人見了就有多發愁。 恨不得把自己的腦子跟女兒換一換。 讓她在正事上,多多用心。 魏國夫人拉了皇后坐下:“娘娘別光惦記著去驪山游玩,這一去湯泉宮,雖然日子短,但朝臣皆不隨行,命婦自然也不至——我都沒法進宮護著娘娘了?!?/br> “那武宸妃獨寵惑上,如今膝下又有兒女,她如何不覬覦皇后之位,如何不替她兒子想著太子之位!” “這一年多,若不是我時常進宮,幫著你訓斥彈壓武氏,她還不翻了天去?!蔽簢蛉藝@氣:“偏生她又是個jian滑之人。原本我想著,她今歲又得一女,娘娘為嫡母,若以增公主出身為由,將公主記作嫡出抱養過來,也好壓著武氏少動歪心思?!?/br> “誰料她倒是打的好算盤,勾連太史局,以公主早產體弱,幼年不宜養于宮中為由,竟然將女兒送了出去?!?/br> “這樣的荒唐事,皇帝居然也準了?!?/br> 魏國夫人如今說起武宸妃來,真是滿腹抱怨,又擔心女兒是個直脾氣,在宮里只怕要被這位陰險狡詐武宸妃一天坑三遍! 于是近來愁的求神拜佛的。 皇后見魏國夫人愁的這樣,就拿出之前魏國夫人的話來反安慰道:“母親之前不是與我說過嗎?橫豎劉氏也病得起不來,太子都算養在我膝下了,如今太子占了長子和半個嫡子,又有舅舅太尉等人護持——這才是我終身的依靠啊?!?/br> “舅母也說過,只要太子在,陛下的心意也沒那么要緊。叫我不必與武氏爭寵,看好太子就是了?!?/br> 王皇后還發散了下思維,站在過來人的角度勸魏國夫人:“且陛下這人吧……” “母親忘了?當年陛下也曾看重淑妃,她膝下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人還都說皇帝想立她的兒子素節做太子呢!結果武氏一進宮,陛下立刻就轉了心思?!?/br> “故而我倒覺得母親別這么愁,陛下就是這種心思難測的奇人,誰都不知他在想什么。今日母親愁武氏,明日怕不是又要愁‘六’氏了?!?/br> 魏國夫人無奈點頭:“但愿如此?!?/br> 擔憂中也有幾分欣慰:“好在娘娘心大想的開,從來不計較帝寵?!?/br> 之后又想到一件要緊事:“方才皇后的話倒是提醒我了——此番太子并不隨駕行宮,娘娘走之前且得安排人看好太子才行?!?/br> 皇后想了想:“可派誰去好呢?隸芙……我得帶走吧?!?/br> 魏國夫人點頭:“隸芙可得跟著皇后?!毕肓讼胱限睂m中人,確實都不可靠,魏國夫人不禁皺眉道:“可見武氏可惡!手里把持著掖庭與殿中省,這宮中竟無可用可信之人?!?/br> “罷了,宮人不可靠,還是自家人可靠?!?/br> 世家仆役都是世代為奴的,全家都在奴籍,在魏國夫人看來,自然比宮中宮人可靠。 * 冬日的夜黑的早。 才敲過暮鼓,天就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立政殿。 皇帝與媚娘皆換過大氅,正要出門,卻見魚和入內。 他走到近前低聲回稟道:“陛下,魏國公府送了兩個婢女入宮,是紫薇宮的宦官去門口接的,直接送到了東宮?!?/br> 皇帝原在給媚娘理順兜帽上略有些纏在一起的絳子,聞言手一頓。 外戚之家送人進東宮? 皇帝低頭正好與媚娘四目相對。 彼此看清了對方眼中的思緒。 許多時候魏國夫人的cao作(尤其是去年親蠶禮之事),讓媚娘都要停下來懷疑一下:不,一定不會這么蠢的,說不定里面有什么她沒有看透的陰謀。 然而事實證明,人與人之間想法差異之大,有如鴻溝。 她的謹慎防備,簡直是屢屢媚眼拋給瞎子看。 此時媚娘眼波流轉似水上漣漪,笑道:“有時候我都覺得,魏國夫人怕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其實心中是極向著陛下這位女婿的,大義滅親也顧不得了?!?/br> 皇帝大笑:“媚娘好促狹?!?/br> “走吧?!?/br> 他們準備看過女兒,吃一頓火鍋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