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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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立政殿門口,李勣還未開口,就見御前程公公小跑下了臺階,滿臉都是笑:“英國公到了,陛下等著您呢?!?/br> 李勣整了整衣冠,這才垂首入內見駕,恭行大禮:“陛下圣恩,臣微軀難報!必孜孜奉國,死而后已!” “司空不必多禮?!?/br> 李勣拜過起身,這才抬頭看皇帝,剛想開口,忽然見皇帝身后簾中,走出一宮裝麗人,他又連忙垂首。 “臣失禮?!?/br> 他已經猜到了來人是誰,果然—— 只聽皇帝道:“武宸妃之父,與司空亦是舊交?!?/br> 李勣心道:他與應國公武士彟,若說有舊交,那只能是…… 他正在想著,就聽武宸妃開口道:“當年高祖駕崩,先父因悼成疾,嘔血病逝。后蒙先帝恩典,賜靈還鄉。又委彼時為并州大都督的英國公監理喪事?!?/br> “今日既得見,自應當面深謝英國公當年為先父喪儀cao持?!?/br> 雖未抬頭直視,李勣也能看到眼前武宸妃,裙擺微動,顯然是給自己行了謝禮。 李勣忙還禮。 又不由感慨:說來真是巧。 當年他正代晉王做并州做大都督,經手料理了應國公武士彟的喪事——當年并不覺得這是什么大事,不過領了差事做完就完了。 哪里能料到二十年后,晉王登基為帝,而當年應國公之女,已然是武宸妃,當面與他道謝。 而且,皇帝明顯是選中了這位武宸妃。 方才雖只有寥寥幾句,李勣卻也聽出了這位武宸妃言談自如,語氣堅然,毫無尋常后宮妃嬪見了朝臣的避讓與澀然。 這是一場彼此心照不宣的會面。 皇帝讓他見到武宸妃,提起舊年事,便是一種無言的表態。 接下來朝中風浪,必多與武宸妃相連。 世事難料,無外如此。 * 太史局。 姜沃和崔朝正在袁天罡屋中喝茶—— 實在等不及回家再去討論此事了。 下朝后,姜沃就送了名刺去鴻臚寺,結果名刺估計還未到,崔朝本人就先到了。 “陛下,實在是知道怎么氣人的?!苯譄o限感慨了一句。 之前朝臣們也知道,陛下要求將作監專門為英國公重繪凌煙閣圖,彼時長孫太尉便有些不快。 于是便有朝臣上書皇帝,為所有凌煙閣功臣重繪此圖。 皇帝拒絕了,只道:“當年英國公之圖乃武將圖,如今英國公亦已拜相,更加司空職,當重繪一張文臣圖。其余功臣圖便不必重繪?!?/br> 皇帝以此為理由,別人也說不出什么來,畢竟長孫太尉確實也不能提刀上陣,再給自己弄張武將圖來。 只得如此了。 若說太尉原本只有些不快,那么今日英國公凌煙閣新繪、尤其是皇帝做的那篇圖序,遍傳朝臣之間后,太尉的臉色就變得異常難看。 姜沃回想今日朝堂之事,肯定道:“我上朝也有些年數了,從未見太尉氣成過這個樣子?!?/br> 與今日比起來,‘宸妃’事時長孫無忌的不悅,真的只能是毛毛雨了。 姜沃展開方才默寫下來的《圖序》,開始有感情的念誦——模仿的還是皇帝在朝上對英國公說話的倚重信賴語調。 “朕以綺紈之歲,先朝特以委公?!苯滞O聛?,這說的應當就是皇帝少時,英國公代為并州大都督的舊事。且皇帝還特意加了一句,點名先帝將他托付給李勣大將軍,實為托孤之臣。 “故知則哲之明,所寄斯重……”往后就都是贊美李勣大將軍人品貴重,忠心耿耿之語。 這些都罷了,最重要的是后一句:“茂德舊臣,惟公而已!”[2] 姜沃不由再次感慨道:“陛下,真的是知道怎么戳人心窩的!” 有德行可仰賴的舊臣—— 惟公而已! 那長孫太尉算什么? 雖說先帝指明的輔佐之臣,尚在世的還有褚遂良、于志寧等人,他們聽了皇帝這句話,也覺得老臉辣辣的,很是不忿:怎么,就李勣一個好人?我們這些年在朝上兢兢業業,都白費了? 但……只要看一看長孫太尉那張從未見過的黑臉,他們又覺得,倒是也輪不上他們先為自己鳴不平。 “今日朝會,散的實在詭異?!?/br> 皇帝賜圖后,倒是如常散朝,很快離開了太極殿。 但朝臣們都站著沒走——不是不想走,而是該起頭離開的宰輔們都沒動,大家只好陪站。 該第一個離開的長孫無忌,站在原地良久未動。 李勣邊陪站,邊在心中擬謝恩的腹稿。 忽然覺得背后一涼似的,回神果然見長孫無忌終于動了,正轉頭望著他。 “好,好一個茂德舊臣,惟公而已!” 褚遂良忍不住在旁輕勸一聲:“太尉……”滿朝文武皆在,鬧起來可不好看。 且李勣不同于旁人,他手握兵權,位高權重,對他可不能像對其余朝臣一般訓斥。 長孫無忌也并未高聲,只是走過李勣身旁時,冷聲說了一句“李懋功,先帝托付社稷于少主,囑你我等舊臣輔之保之。這幾年你卻只奉及上意,私己畏禍,幾無一忠言諫之??盀轭櫭??” 李勣:…… 這就直接算在他頭上了? 陛下夸的,你怎么不去尋陛下呢? 李勣這倒是也猜錯了,太尉并沒有只算在他頭上,他確實也去找陛下申冤去了。 * 李治早想過這一日,但見舅舅真正站在跟前,面上是壓不住的憤怒與失望時,他心中亦是五味雜陳。 長孫無忌沉聲道:“陛下,臣不知這些年有何大過,請陛下明示,不必以此辱之?!?/br> “辱?” “太尉此言過重了?!?/br> 皇帝冷冷淡淡:“朕為帝王,連太子都不能自擇,也未覺‘辱之’?!?/br> 長孫無忌聞言,臉上盡是失望之色:“果然還是為了此事。陛下,經今日之事,臣越發覺得去歲請立太子,實無悔也!” “陛下偏寵私愛以廢國禮,若是去歲未立太子,只怕今朝代王就是太子了。武氏出身舊事,難道還要臣再提醒陛下嗎!” 皇帝情緒倒是沒有什么大的波動,只是冷淡道:“太尉自無悔也。朕已問過多次了?!?/br> “朕亦曾以太尉為心上最重之臣?!被实厶а劭粗矍耙驊嵟?,而顯得面色極差的長孫無忌,看到他比十多年前多許多的白發,忽然有些心軟。 他想起父皇駕崩后,自己居喪不能理政的數月。 那段時間舅舅實是宵衣旰食,之后還大病了一場。他命奉御出宮診脈,得到回話是,太尉完全是累病的。 皇帝放緩了聲音:“舅舅,朕以為,忠臣當竭忠事君,而非……”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長孫無忌打斷:“陛下所說,是李懋功那奉上之臣!” “陛下今日竟然以臣忠言逆耳而責之,遠之!” 長孫無忌想起那句‘茂德舊臣,惟公而已!’,便覺心中氣血翻涌,想到朝上那些目光,更覺此生未受過這等折辱。 長孫無忌道:“先帝若在,陛下不至于此,臣也不至于此?!?/br> “陛下今日任情縱性之舉,實令臣失望?!?/br> 言罷告退,轉身而去。 門外夏末的風,吹入立政殿。 簾子微動,媚娘自簾后走出,將手輕輕按在皇帝肩上:“陛下勿傷心?!?/br> 皇帝搖搖頭,聲音平靜而冷漠:“不,朕只是在想,以后,朕要讓太尉失望之處……” “還有很多啊?!?! 第97章 利益共同體 永徽四年的中秋。 皇帝依舊于甘露殿大宴群臣。 然長孫太尉稱病未至,皇帝也從頭到尾未問及一句。 似乎根本沒看到,下首第一席空著無人坐。 這場中秋朝宴的氣氛不由就有幾分古怪。 席間也有人想起去歲中秋,皇帝還特賜御用月餅瓜藕并玉簫金管單與長孫太尉,并親手為太尉遞了蜜餞。 實在是倚重之臣,親近之戚。 短短一年,是怎么變成這樣的呢? 有心的朝臣不免要盤算盤算,這一算才發現:太尉過去一年,壯舉實在不少—— 率群臣固請立皇長子為太子;房遺愛謀反案中大發神威,發落一批宗親,附帶一個與宗親關聯的宰相;宸妃事上力阻皇帝(雖未阻成,但氣的皇帝當朝拂袖而去,還特意提及了太尉請立太子事,言辭間不滿眾所共見。) 這過往一年種種事端之下,是否藏著陛下愈深的不滿? 以至于有了‘惟公而已’的敲打? 那……陛下不滿之后,又要做什么呢? *